遇刺(2 / 2)

誰曾想翌日清晨,鏡音大師便身披朱紅溜金袈裟登了家廟的大門,他目光清正,身形俊朗,通身上下既有佛門中人的超逸出塵,又有男子坐懷不亂的沉穩有度。

家廟內的奴仆們對鏡音大師的態度稱得上是畢恭畢敬,一聽他說要見一見婉竹,也不計較什麼男女大防,立時便去後院裡把婉竹請了過來。

家廟的正堂裡各處都擺著佛頂爐香,煙煙嫋嫋地往上攀騰。鏡音大師正立在齊家先祖的牌匾之下,雙手合十念了一陣梵音。

一刻鐘後,身著素衣的婉竹才姍姍來遲。

鏡音大師並未抬頭,隻依稀從垂首念佛時眼角的餘光裡窺見那一抹素色的衣衫,以及衣衫邊擺處影影綽綽的瑩白肌膚。

那磅礴雨幕下女子姣美柔靜的容顏再度浮上心頭。

婉竹尊崇佛法,對鏡音大師這樣的得道高僧更是欽佩不已,當即便朝著他盈盈一禮道:“婉竹見過大師。”

鏡音大師目不斜視,手裡撚動著佛珠的動作不停,隻道:“施主,貧僧有一不情之請,要勞煩施主為我解惑。”

婉竹聞言疑惑不已,眉梢間的恭敬卻是絲毫不減,她道:“能幫上大師是我的榮幸,大師直說就是了。”

“貧僧的師伯終日胃口不佳,素食米粥隻為了裹腹。昨日碰巧用了施主您送來的野花糕,連聲稱讚不說,連胃口也好轉了不少。可否請施主將這糕點的做法告訴貧道?這秘方貧僧會按紅玉糕的價抵給施主。”說著,鏡音大師便朝著婉竹躬身下拜。

紅玉糕乃是京城內赫赫有名的糕點,婉竹不過是挖了些野花隨意揉了些糕點罷了,又怎麼能與紅玉糕相提並論?

她霎時便覺受之有愧,忙上前將靜音大師攙扶了起來,隻說:“大師您教我習字、教我品讀經書,此番恩情我已難以報答,又如何能收您的銀錢?”

女子身上淡雅的幽香飄入他的鼻間,袈裟的袖袋被青蔥似的玉指攥緊,清淺的一抹白,正對著鏡音大師的漆眸。

撚動佛珠的動作愈發加快了兩分。

鏡音大師往後退卻了兩步,向婉竹道謝之後,便隨著她往家廟後院走去。

“這本也沒有秘方,不過是拿這些野花的花汁兒和麵粉和在一塊兒。”婉竹笑盈盈地指著身後鬱鬱蔥蔥的野花叢道。

靜音大師帶來的小徒弟忙上前割下了好些野花,又將一張五百兩的銀票遞給了婉竹。

婉竹不肯受,那小徒弟便硬塞給了她身後的金玉,並道:“施主若不收下,師傅晚上該睡不著覺了。”

狡黠稚嫩的童音讓金玉和容碧俱都掩唇一笑,婉竹也隻能收下了銀票,並親自把鏡音大師送出了家廟。

*

此番除了五百兩的銀票外,鏡音大師還給婉竹帶了幾本通俗易懂的經書,上頭還寫著他的批注。

婉竹隻在心裡感念鏡音大師的恩德,隻對著金玉歎道:“我欠佛祖許多恩情。”

金玉越過昏黃的燭火去瞧臨床大炕上坐著的婉竹,見她寧靜的麵容上隱隱浮現幾分哀切之色,便識趣地閉上了嘴,讓她一人沉浸在回憶的沼澤之中。

婉竹的確是憶起了往事,被爹爹拳腳相向的娘親纏綿病榻,若不是遇上了個遊僧為她買了副棺槨、超度一番,隻怕是會落得個屍骨無存的境地。

她想,她娘親也是書生家的女兒,卻因嫁給了不學無術的爹爹,這才落了個如此悲慘的結局。

所以情愛一事最不可信,隻有把權勢和地位握在手裡,才是活在這世上的真諦。

臨睡前,婉竹仍是孜孜不倦地誦讀著那兩本經書,即便她不能像杜丹蘿一樣自小受名師指點,及笄後便成了聲名在外的才女,她也得儘全力多識幾個字。

男人不會憐愛一個粗鄙不堪、大字不識的女子。那四四方方的宅院裡也不會容下一個連字都不識的女子。

婉竹瞧的入神,直到支摘窗的窗欞處吱吱作響,一道怪異的聲響飄入她耳畔時,她才猛地闔上了手裡的經書。

她嘗試性地喚了兩聲“金玉”、“容碧”,可卻沒有半點回應。

那吱吱作響的聲音倏地停下,改而是一道沉悶無比、又捎帶著黏膩的男子笑聲。

笑聲透進窗欞,傳入廂房。

森然的惡意從笑聲裡傾泄而出。

未幾,那扇剛被修葺過的支摘窗從外被人大力踹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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