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情感轉化的重點】
隻是子嗣一事終歸講究緣法。
她能做的也隻有誠心誠意地向上蒼祈求,盼望著她能早日懷上齊衡玉的子嗣,便也不會草木皆兵到把榮三小姐視作威脅。
說到底還是婉竹太膽怯,不敢把齊衡玉的“寵愛”當真,也不敢把如今握在手心的富貴榮華當真。
如今明明是秋高氣爽的涼日,可婉竹走在回碧桐院的路上時,額角、頸間、手心窩卻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她身上的緞地繡花白蝶裙更是如密不適風的蠶絲一般患住了她的身子,讓她在一瞬之間無法喘息。
許是她心內堆積了一夜的擔憂一股腦兒地湧了上來,此刻的婉竹倏地頓住了步子,欲拿軟帕拭汗時,便聽見不遠處的回廊上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和李氏揚高了的笑聲。
婉竹回身一望,頭一眼納進眸中的便是身披七彩條衣的鏡音大師,他立在李氏、胡氏與仆婦婆子們的前方,身形挺正,每走一步腰間勾著袈裟的如意鉤發出些玉石擊罄的聲響。
李氏與胡氏俱都一臉虔誠地凝望著他,時不時便雙手合十地與他說道: "大師睢睢這梅林和假山叢的布局,可有什麼門道?"
走到角門處的鏡音大師往梅林的方向眺望了一番,正好警見光禿禿的枝椏旁豔如俏梅的婉竹。
他視線一滯,手邊不斷地撚動著佛珠,無悲無喜的麵容上是佛光普照的大仁大義。
李氏也睢見了婉竹,側身警了眼持身清正無比的鏡音大師,憶起婉竹與大師的淵源,便招手讓婉竹走到回廊上來。
婉竹不敢有半分違拗,乖順地走到了回廊上,朝著鏡音大師盈盈一禮,而後再向李氏與胡氏行禮。
“施主不必多禮。”鏡音大師的目光隻在婉竹身上停留了一息的功夫,這便落入白茫茫的天色和光禿秀的庭中導裡
李氏最掛在心上的還是齊衡玉的子嗣,當下也不在意胡氏的目光,隻與鏡音大師:"大師,您可否在雎風水之前替我兒的妾室觀一觀相,這子嗣究竟何時才能來?"
婉竹垂首不語,心裡也好奇著鏡音大師的回答。
鏡音大師本是不欲回答這樣直白且功利心滿滿的問題,可憶起眼前女子以血書相求的窘境,便答了李氏的話道: "施主切勿心急。"
/>李氏如何能不急,她日日夜夜盼著不就是齊衡玉能早日有個子嗣,她也能早日含飴弄孫,京城裡旁的國公夫人們膝下已不知添了個多少可愛玲瓏的孫兒。
她卻是個孫兒的影都沒見著。
見她神色如此焦急,跟在鏡音大師身後的小沙彌便向李氏解釋道: "師父這話的意思是年底之前貴府上就會傳出子嗣的消息。"
這可把李氏高興壞了,立時便大手筆地把供給相國寺的香火錢加厚了兩成。
不等她從喜悅中抽身而出,鏡音大師便已把目光從庭院裡收回,隻說:“貴府風水極佳,無需搬弄動遷。"
胡氏也笑著附和道: "這宅子是陛下禦賜的府邸,自然不會有錯,勞煩大師跟我們來內院裡叨擾一趟。"
李氏也正愁著不知該準備何物贈給鏡音大師做賀禮,金銀財寶太俗,玉石器具太諂媚……
誰曾想鏡音大師卻是突然開口道: "李施主,貧僧可否與這位婉施主說上兩句話,因是天機不好泄露,還請施主們回避一番。"
李氏隻以為鏡音大師要與婉竹說的話和子嗣有關,便倏地肅起了麵容,強硬地帶走了胡氏以及旁的丫鬟和仆婦們。
待四下無人後,鏡音大師才敢把目光落在身前娉娉婷婷的婉竹之上,他雙手合十朝婉竹行了個佛禮,目光熠熠如星,"施主可知佛前不能見血的道理?"
若那小沙彌聽見了他這番詰問中帶著些埋怨的語調,必會訝異的合不攏嘴巴。
鏡音大師是上一任主持欽點的靈童,在佛前苦修二十餘載,練就了一身無悲無喜的性子,何曾情緒這般外放過?
婉竹心中無比愧怍,垂著頭不敢去直視鏡音大師的佛容,隻悶悶地出聲道:"大師,我錯了。"
或許是她認錯時的語氣太皮誠,鏡音心裡並無多少被人拿來做筏子的惱怒,而是一種更為莫名的情緒。
他說不清也道不明,便索性念了一遍清心咒蕩滌愁緒。
"施主,那野花糕的恩情貧僧已還乾淨了,往後還請施主您不要再寫信給貧僧,更不要以血為墨、冒犯佛祖。”鏡音大師有意把話說的嚴厲幾分,既是把這難聽的話說給婉竹聽。
也是說給他自己聽
。
婉竹已然歉皮難當,她自然知曉鏡音大師幫她良多,她還挾恩相報,實是愧對鏡音大師的仁心仁德。
她將頭垂得更低了些,不知該說些什麼話來紓解她心中的歉意。
一刻鐘內,她不曾抬頭凝望過鏡音大師一回,便也雎不見鏡音大師望向她諱莫如深的眸色。
漫長的沉默後,婉竹緩緩開口道:“大師的恩情婉竹沒齒難忘,非但今生牢記於心,下輩子也要銜草相報。"
說話間,她終於鼓起勇氣望向了鏡音大師,四目相對間,那位在人前清心穿欲、淡薄如煙的大師率先移開了目光。
走進內院後,欲往碧桐院行去的齊衡玉撞見的便是這樣怪異的一幕。
鏡音大師目光遊移在庭院裡一大片光禿禿的梅林之中,他的婉竹一臉的頹喪,正目光盈盈地望向那位聲名朗赫的大師。
若是換作旁的男子,與婉竹這般獨處相望,齊衡玉的眉宇早已染上了濃重的怒色,可因那人是這世上最清正自持的鏡音大師,縱然齊衡玉心間劃過了一點細微的不適,卻又被他生生壓下。
他提步邁上了回廊,踩在青石磚上發出的腳步聲也給拐角處的兩人提了醒。
婉竹先回了頭,睢見突然出現的齊衡玉後,素白的臉上是難以掩蓋的歡喜。也正因為這一抹顯而易見的歡喜,讓齊衡玉心中的最後一絲不虞消弭了個乾淨。
“爺回來了。”婉竹已有十來日不曾見過齊衡玉,如今再怎麼欣喜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她是個"心悅"齊衡玉到甘願做妾的女子。
鏡音大師朝齊衡玉行了佛禮,而後便避往了前院。
婉竹與齊衡玉一齊目送著鏡音大師離去後,才憂心忡忡地問齊衡玉:"我聽靜雙說,爺受了傷,傷在了哪裡?傷的可嚴重?"
一連串的問語從她嘴裡冒了出來,擔憂急切的神色配上這關懷備至的目光,非但沒有讓齊衡玉厭煩不已,反而還生出了兩分如沐春風的暖意。
他眉宇舒朗,笑意從嘴角攀升到上揚的眉梢,神色鬆泛時那揄她的話語已說出了口: “一會兒夜深了,我再讓你仔仔細細地看個清楚。"
本是再平常不過的一番話,可他偏偏要作出一副意欲深深的模樣,讓婉竹要時紅了雙靨。
晚膳時,齊衡玉被齊正喚去了外書房,父子兩人商談了一個多時辰也不見半分動靜傳出。
靜雙與另幾個小廝俱都蹲在泰山石階下,心裡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半個時辰後,齊衡玉才推開了書房的屋門,一見靜雙便說: "今日我讓你回府送信時,你可有睢見那位榮三小姐?"
齊衡玉麵沉似水,與方才在碧桐院內言笑晏晏的模樣判若兩人,他冷厲的眸子如冬日裡凜冽的寒風一般刮過靜雙的身子,讓他瞬時瑟縮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