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1 / 2)

誤婚 銀八 10447 字 4個月前

高燒39.5攝氏度。

謝妤茼原本隻是打算將霍修廷扔在醫院裡就離開,不過出於人道主義,她又一次給周任打電話,但結果依舊是無人接聽。

倒是司雨給謝妤茼打了個電話,問她現在在哪裡。

謝妤茼沒有直接承認:“我有點事離開。”

司雨也沒有多問,隻是讓謝妤茼大晚上的開車要注意安全。

急診室輸液大廳零零散散落座一些病人,偌大的空間裡燈光不算明亮就會營造出一種相對寂寥的氛圍,人生百態在醫院裡往往能夠被展現得淋漓儘致。

很長一段時間裡,謝妤茼都很害怕踏進醫院。而現在看著醫護人員將細細的針管插入霍修廷的血管中,她的心臟隨之微微緊縮,像是一株含羞草被人輕輕觸碰,合上了自己的嫩葉又緩緩張開。

霍修廷像是一隻弱小無辜的毛絨小寵物,他麵色白皙透著病態,安靜無聲地靠在椅子上,目光淡淡地在謝妤茼身上停留片刻,緩緩閉上。

他不說話,少了平日裡的淩厲和針鋒相對。

半夜的急診室外麵沒有人排隊,走道儘頭是一片漆黑。

淩晨一點多,有頭破血流的醉漢進急診,伴隨著嗷嗷的叫聲。有一對夫婦抱著一個兩歲多的孩子,著急地掛好。甚至,在謝妤茼麵前不遠處,有一對老人緊緊依偎在一起。

謝妤茼不由自主把目光停留在了那對老人身上。她猜想,他們應該是一對夫妻,莫約七十多歲,穿著打扮都很質樸。老奶奶一個勁地在數落老爺爺,老爺爺一直沉默不語。

謝妤茼到底是於心不忍,走過來坐在霍修廷的身旁。她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堅固冰川,在這一刻開始緩慢地崩塌。

高燒的人怕冷,尤其輸液大廳還開著冷氣。謝妤茼轉頭出去,準備去車上將自己的那條薄毯拿過來。

再折返回來的時候,霍修廷已經睜開了眼。他周圍的位置都是空的,自已一個人低著頭,像個無辜的被人的丟棄的小男孩。

而後他聽到腳步聲抬起頭,在看到眼前的謝妤茼時,他的眼底分明有光芒在閃爍。

就在一分鐘前,霍修廷在心裡給自己做了一個預設。他在猜想她會不會回來。

身體的病痛帶給人一種短暫的飄忽感,他頭昏腦脹,情緒裡充斥的更多的是一種依賴感。霍修廷依賴謝妤茼,比他自己以為的更深。

兩個人還沒有談戀愛時,除了在學校裡是同班同學,課外也在同一個興趣班上美術課。

霍修廷還深深記得,那是高二暑期的一次美術課。那天他因為什麼事情受傷已經忘了,卻牢牢記得謝妤茼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

謝妤茼比同齡的人更加會照顧人,更加懂事。她帶著他去醫院,掛號,找醫生,最後陪著他縫針,留在休息室觀察。後來因為傷口嚴重,醫生建議掛一瓶水消炎。霍修廷不拿這種小事情放在心上說要走,怎料被謝妤茼霸道地一把按在位置上。

那時候的謝妤茼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早不像剛轉學時候的土裡土氣。她皮膚白皙粉嫩,像是一個水蜜桃,臉頰上有一層毛茸茸。離得近,霍修廷甚至還能聞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甜味。好像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對她身上的味道尤其敏感。

“霍修廷,得了破傷風可不是鬨著玩的,你要乖乖的聽醫生的話。”她在低聲哄他,聲線也比平日裡和他說話的時候更軟。

霍修廷的心臟收縮又擴張,喉嚨莫名有些乾啞,似乎不會組織語言似的,隻知道點頭。

謝妤茼就坐在她的身邊,她忽然伸手輕輕碰了一下他傷口縫針的邊緣處,小聲地問:“是不是很疼呀?”

他說:“不疼,打了麻藥的。”

謝妤茼親眼看著醫生給他的傷口縫針,看起來血淋淋的畫麵,她想到醫生的話便叮囑他:“傷口千萬不能碰水,過兩天還要來換藥,醫生還給你開了消炎的藥,你也要記得吃。”

霍修廷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在輸液的一個半小時裡,兩個人都沒有怎麼開口說話。霍修廷是難得的不知道要說什麼,假裝休息閉上眼睛。而謝妤茼則一直在旁邊安靜地陪著他,潤物細無聲地在他的心底裡占了一席之位。

霍修廷受傷的事情很快就被霍家的人知道,霍家上下的人聞風而來,將霍修廷周圍一圈圍了個水泄不通。

謝妤茼不搶功勞,也不主動開口說話,她默默地站在人群外麵,視線盯著他輸液瓶裡麵的藥水。

後來他們兩個人談戀愛了,謝妤茼對他的愛霸道且主動。有一次他因為打籃球再次手上,眉骨處縫了整整七針。那次謝妤茼第一次在他的麵前哭,擔心害怕他的眼睛受傷。

她依舊還是忙前忙後的,帶著他去醫院,掛號,找醫生,最後陪著他縫針,留在休息室觀察。知道他的眼睛沒有問題,她整個人鬆了一口氣,一臉心疼地捧著他的臉在他眉角處輕輕吹氣,小聲埋怨:“你啊你,打個籃球還能縫七針,是不是疼死了啊?”

霍修廷笑:“要是真的眼瞎了,你還要我嗎?”

謝妤茼忽地就紅了眼眶,用力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你怎麼這麼咒自己啊?”

“說說而已啊。”

“說說也不行。”謝妤茼用一種極其虔誠的目光注視著他,仿佛他是這個世界上最神聖不可受傷的人。

她的確是這樣的人,對待喜歡的人飛蛾撲火,無畏又勇敢,要把所有好的給對方,不願意看到對方受到任何傷害。

霍修廷的人生也並非總是一帆風順,自己受傷是小事,最見不得自己家裡的人受傷。

有一次霍老爺子不小心摔傷,在醫院裡做手術,霍修廷反倒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霍修廷在醫院裡等待,謝妤茼就獨自一個人默默地在醫院外麵等著他。

大冬天的,小姑娘也沒有跟他提前打一聲招呼,自己在外麵挨餓受凍。最後看到他出來,她一臉陽光燦爛地站在他的麵前安慰:“阿廷,我去廟裡給你爺爺求了一個平安符,這個平安符很靈的,你收著。”

霍修廷抓住謝妤茼的手,才發現她的手凍得像冰塊似的。她卻還笑,伸手摸了摸他的眉心,傻乎乎地對他說:“你對我笑一個嘛,看到你不高興,我也好難過的。”

他好想吻她,可是周圍人來人往,隻能緊緊抓著她的手,企圖把自己的溫暖全部都渡給她。

很久後霍修廷才知道,謝妤茼為了去求一個平安符,轉了一趟又一趟的公交,還爬到人跡罕至的廟宇,硬生生摔了一跤也沒有跟他提及。

……

霍修廷就知道,謝妤茼不可能扔下他一個人。

他更加篤定,她對他的感情。

“冷。”他主動示弱,更多的是試探。

謝妤茼將手上剛拿來的毯子披在他的身上,又給他小心地攏了攏。她靠近,身上那股熟悉的勾他心魂的味道縈繞在他的周圍。

霍修廷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雙明清的眼眸望著她,聲線又沙又啞:“彆走。”

他差點潰不成軍。

謝妤茼不著痕跡地掙脫霍修廷的手,坐在他的身邊道:“感覺怎麼樣了?”

“難受。”他輕掀起眼皮,臉色依舊還是慘白。

此時霍修廷和醉酒時無理取鬨的樣子有異曲同工之妙。

相同的是,都在變相地折磨她。

不同的是,醉酒的他找茬,生病的他服軟。

謝妤茼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額。

霍修廷剛才吃了退燒藥,藥效還沒有那麼快,不過算算時間也快退燒了。

謝妤茼在旁邊靜靜陪著,時不時用手感受一下他的體溫。最後見霍修廷額上起了一層虛汗,她一顆懸著的心終於算是放下來。

一放鬆,謝妤茼緊繃的神經也鬆懈,漸漸的有了些許的困倦。她用手輕輕捂著嘴巴不著痕跡地打了個嗬欠,眼眶被眼淚浸潤。

她看了眼頭頂的吊瓶,確定還有一大瓶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閉上的眼睛,腦袋緩緩枕在他的肩膀上。

霍修廷側身將謝妤茼半攏在懷裡,讓她睡得足夠舒適。

原本以為彼此終究會斷絕一切往來,而現在再擁著她,他的靈魂仿佛得到了慰籍。

這一夜,他們兩個人仿佛童話故事中的一頁,彼此心照不宣沒有戳破,等待天明後重新踏上各自的正軌。

護士來給霍修廷拔掉手上的針管時,他示意對方不要出聲。他不忍心打擾熟睡的她,也不想讓眼前的這一切太快從自己的懷裡消失。

謝妤茼不知道,她能夠輕易掌控霍修廷的所有情緒。即便她隻是在熟睡,卻也讓他能夠短暫地安心和滿足。他很幼稚,隻要人在自己的懷裡,能觸碰到對方,就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