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二話不說欠下自己的名字,將自己的十年交給了MIMY。
前段時間蘇亞提出要解約的時候,司徒宏哲還嘲諷道:“早就想到會有這一天了,蘇亞也的確是忘恩負義、
反麵無情。”
謝妤茼是個商人,自然會首先站在利益出發考慮。但和蘇亞這兩年的合作下來,她也並未虧待過蘇亞分毫。可這並不代表網友會這麼認為。
會議一直進行到晚上十一點。
等一切忙完時,謝妤茼下了樓,就見MIMY門口一輛奧迪車旁立著霍修廷。
謝妤茼這場會議開了有多久,霍修廷就在這裡等了多久。大概是等得過於無聊了,他下了車拿出煙點燃。
今天下了一整天的雨,這會兒倒沒下了,空氣異常清晰,四周彌漫著泥土的芬芳。
夜空一片漆黑,路燈將黑夜燙出一個個窟窿。
霍修廷細長的指尖夾著煙嘴,還沒有抽幾口見到謝妤茼,便反手將煙掐滅扔在垃圾桶上方的煙灰缸裡,順便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散味兒。
他的煙癮是兩個人異國戀的時候染上的,那時候對謝妤茼日思夜想無法觸及,偶然接觸到煙,抽了幾口就上癮麻痹,也就一發不可收拾。在謝妤茼麵前他是不敢抽的,故而他也瞞了很久。隻有一次謝妤茼回國時,在他的車上發現了煙,這才咄咄逼問,霍修廷不得不坦誠。
謝妤茼理解,也心疼。但她不喜歡煙味,再則抽煙並不是健康的事物,也不允許霍修廷抽。
健康不健康的霍修廷倒是無所謂,可謝妤茼說要是聞到他身上的煙味就不同他接吻,這點他就無法接受。所以有一段時間霍修廷是把煙給戒了的。但戒煙不久他們就分手,他便再次染上煙癮,一直到現在。
“忙完了嗎?”霍修廷問。
謝妤茼走到他身邊,鑽進他的懷裡,用力聞了聞他身上的氣息。她像是一隻歸巢的小雛鳥,躲進了避風港灣。
其實這一年的時間下來,她也熟悉他身上的煙草味,不算濃烈,夾雜著淡淡的玉龍茶香,讓她幾近著迷。
謝妤茼仰著頭問:“不是讓你先回去的嘛?”
霍修廷坦誠:“回去也是一個人。”
還不如在這裡等著她。
上了車,霍修廷問謝妤茼:“想不想回山水彆苑?”
謝妤茼怔了一下。
霍修廷說:“張姐給你包了新鮮的餃子。”
忙活一晚上,這會兒還真的有點餓了。今晚她就隻吃了一碗粥,這麼多個小時過去,肚子裡早空空如也。
謝妤茼點點頭,“好。”
回到山水彆苑已經是夜裡十二點多。
再次回到這裡,竟然有種宛恍如隔世的錯覺。距離上一次她來這裡究竟過去了多久?她竟然也算不太清楚。
時間到底已經不早,霍修廷也就沒有鬨醒張姐。他自己擼起袖子給謝妤茼煮了一碗張姐冷凍在冰箱裡的純手工水餃,不多時廚房裡就香氣四溢。
謝妤茼細嚼慢咽地吃完一碗水餃,困意也漸漸湧了上來。
臥室還是那個臥室,隻不過她的氣息少了,多了霍修廷身上的氣息。
自從謝妤茼從山水彆苑搬出去之後,霍修廷反倒經常來住。
兩人似乎隔了千山萬水重新相逢,緊緊抱在一起躺在床上依偎著。
這一夜,霍修廷反倒沒了什麼睡意,他低頭吻了吻謝妤茼的額,小聲詢問:“睡著了嗎?”
謝妤茼在他懷裡蹭了蹭,搖頭:“還沒。”
她很困,閉上眼卻睡不著。
“我跟你說一件事,你要不要聽?”
“嗯。”
他笑著說之前經常偷偷三過家門而不入,怕她討厭,怕她嫌棄,怕兩人無休止地爭吵,所以乾脆就不進來。
謝妤茼輕輕喟歎,抬起頭在霍修廷的唇邊輕輕吻了吻。
霍修廷反過來深深吻了吻謝妤茼,啞著聲問她:“怎麼?這算是安撫我?”
“覺得你傻乎乎的。”
霍修廷聞言不滿地伸手在謝妤茼的身上輕輕掐了一把。
謝妤茼淡淡勾著唇,問霍修廷:“要不是你沒事找我茬,我也不會這樣對你吧。”
霍修廷輕哼:“要是我不找茬,你就當我是空氣,你眼裡根本就沒有我。”
“不是的。”謝妤茼再次輕歎,“不是沒有你,隻是怕多看一眼,就會不忍。”
“茼茼,如果我沒有發現你深藏的那張明信片,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就這樣和我錯過?”霍修廷後怕,“你怎麼那麼狠心?”
謝妤茼心虛地沉默,像隻鴕鳥似的把腦袋埋在霍修廷的懷中,輕輕晃了晃他,撒嬌似的。
霍修廷不再咄咄逼人,伸手輕輕拍拍她的後背,哄孩子似的:“睡吧,好好睡一覺。”
*
謝妤茼這晚睡得浮浮沉沉,好幾次半夜醒來,宛若墜入深淵,下意識緊緊地抱著霍修廷。
霍修廷也總會有意識地圈著謝妤茼,輕輕拍拍她的後背,給她最大的安撫。
清晨七點,霍修廷起床,顧及著謝妤茼還在睡覺,他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響。
謝妤茼昨晚睡得並不安穩,但這會兒睡得很沉。
霍修廷已經曠工兩日,今日霍氏集團的股東大會再無法缺席。
臨走前,霍修廷吩咐張姐好好照顧謝妤茼,他會儘量早些回家。
張姐聽聞謝妤茼就睡在樓上,喜笑顏開,說一切包在她的身上沒有問題。
幾乎是霍修廷前腳剛走,不多時謝妤茼就醒了過來。她被噩夢驚醒,腦門上還有一層薄薄的汗。睜開眼看著周遭的環境,有那麼一刻恍惚。她有些頭疼,從床上坐起來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床頭櫃上麵留著一張字條,是霍修廷早上寫的。
謝妤茼拿起來看了看,淡淡勾了勾唇,將紙條收了起來。
洗漱完下樓,還不等謝妤茼適應,張姐就一臉熱情洋溢:“早餐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
仿佛一年多前她剛來到山水彆苑的那天清晨,霍修廷並未在婚房,她獨自一個人和張姐麵麵相覷。
不同的是,眼下張姐並不知道霍修廷和謝妤茼之間的各種分分合合。而現在謝妤茼見到張姐,隻覺得溫馨。
早餐過後謝妤茼也回了一趟MIMY,沒人能夠料到,迎接她的又是一場無聲的風暴。
如雪崩前一片雪花飄落,無人知曉接下去會麵對如何的山崩地裂。
後來霍修廷估摸著時間已經不早,便給謝妤茼發了條短消息,隻不過謝妤茼遲遲沒有回複。他以為她還在睡覺,便繼續專注會議,沒有再叨擾。
後來很多時候回想起來,若是他能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這天清晨,他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她半步。他不僅不會離開,還會緊緊地守護在她的身邊,用自己的身體溫暖她,給她所有的力量。
事情的發酵先是從一個不知名的網友爆料。
爆料稱,謝妤茼和霍修廷早已經離婚,所謂的恩愛不過是秀給大眾看為博取流量。
緊接著蘇亞的表哥蘇宇達帶著蘇亞的父母找到MIMY,讓謝妤茼當麵給個說法。
所有的關注度和焦點全部轉移到謝妤茼身上,她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雞飛狗跳的一天,沒人知道謝妤茼是怎麼過來的。MIMY公司的員工隻在清晨見過謝妤茼一麵,後來再沒有見到她露麵。司徒宏哲再來找謝妤茼時,發現她人已經不在公司,不知去向。
點開微博就能發現,一大批的路人下場,在謝妤茼的微博裡大肆叫囂:
【惡心的女人!真是為了想出名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蘇亞的死你就不準備解釋解釋嗎?】
【你晚上是怎麼睡得著覺的?】
【我看該死的人是你還差不多!】
不僅如此,各種自媒體也開始蹭熱度,借機賺取一波流量。
這一切的背後似乎有一張無形的推手在助長所有事情的發酵。
霍修廷得知消息是在股東大會之後,助理周任遞上來手機。他擰著眉看完消息,第一時間就給謝妤茼撥去了電話。然而謝妤茼卻一直沒有接聽,包括他早上發的短信仍未回複。
不多時,霍家打來電話,霍修廷乾脆連接聽都懶得。他的心裡有種不安在蔓延發酵,當機立斷驅車來到MIMY,得到的結果也是如此,沒人知道謝妤茼去了哪裡。
霍修廷怎麼都打不通謝妤茼的電話,怎麼打都是無人接聽。
司雨擔心地對霍修廷說:“從上午我就找不到老大了,電話也打不通,什麼聯係方式都用過了,該找的地方也都找到過了。”
“我實在太擔心,就去報警了。”
警察已經開始在全力搜尋謝妤茼的下落,怕類似蘇亞的事情再次發生。
霍修廷隻能一遍又一遍地給謝妤茼打電話,不斷不斷地給她發短消息。
他動用了一切可以的辦法,卻仍然找尋不到她的下落。
無可奈何,霍修廷隻能在心底裡乞求她能夠聽到他的呼喚。
人能在哪兒?
平日裡在霍修廷眼中這麼大丁點的南州城,此時卻仿佛一張密密麻麻的巨網,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心裡最壞的那個打算他不敢去想,也不能想。
霍修廷開著車繞著南州城繞了一圈又一圈,最後車頭撞在行道樹上,搜尋因此被按下暫停鍵。
空曠的大街上,奧迪車頭凹陷,車燈閃爍。夜深人靜,連來圍觀的好事者都未有一個,隻有霍修廷一個人坐在車上。
霍修廷苟延殘喘般地靠在椅背上拿出手機給謝妤茼發了一條語音:【茼茼,我撞車了。】
霍修廷卑劣的,用幾乎自殘的方式來博取她的關注。
他在心裡打了一個賭,賭謝妤茼會看到他的呼救。
她對他總會不忍心的,是不是?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終於在夜深人靜的十二點,謝妤茼接起了霍修廷的電話。
霍修廷急切地在電話裡大喊:“茼茼!你在哪兒?”
在電話那頭,謝妤茼哽咽,周圍如同寂靜之地般鴉雀無聲,她說話聲帶有淡淡的回音:
“阿廷,我很不好,很不好……”
“我想我的病複發了……”
“阿廷,我是個精神病,我是個精神病患者……”
“我會自殘,我會傷害彆人……”
“你不要來找我,我隻想一個人靜一靜……”
“請你給我最後一點點的體麵,能不能就當做你不知道好不好……”
“求求你了……”
病恥感讓她想把自己包裹起來,不見天日。她像是把自己扒光了站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所有人指指點點,抽筋扒皮。
“如果你能聽到我的哽咽,麻煩你罩住耳朵,替我帶上帽子,讓我一直驕傲一直漂亮。”[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