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1 / 2)

誤婚 銀八 10083 字 5個月前

謝妤茼已經很久沒有吃過富馬酸喹硫平片了。

病情最嚴重的時候,她試過一次性吃下去一整瓶藥,當時的念頭是直接一覺睡下去再也不要醒來。不過最後她還是用手扣著喉嚨,逼迫自己將所有的藥物吐出來。

後來很多日子裡回想起來,如果那天她不是突然看到放在床頭上的一束瑪格麗特花,她現在大概已經是一縷孤魂野鬼。

其實相較於大多數人而言,謝妤茼已經是所有病患中非常幸運的一個。

在國內,雙向情感障礙這類精神疾病往往並不會被那麼快地診斷出來,誤診也是常有的事情。有些病人甚至好幾年後才最終確診病情,這中間耽誤的治療時間自然不言而喻。

謝妤茼的幸運不僅是能夠在第一時間被確診,並且還得到了有效的治療。和很多需要終身吃藥的人相比,謝妤茼也幸運地隻吃了三年多的藥物。

事實上,好與不好,謝妤茼自己也無法準確地進行定義。但她深刻學會了一點,學會和自己那如同過山車一般的情緒打交道。三年多的心理治療加上藥物治療下來,她摸清楚了自己的情緒規律,並且開始慢慢學著和她和平共處。

當心理醫生Aimee告訴謝妤茼可以暫停藥物時,期中一個階段的戰鬥宣告完成。

可誰也無法預料,它到底會什麼時候扛著長.槍大炮再次到來。

這幾年時間下來,謝妤茼時常也會抱有一絲幻想。如果她的病情永不再複發,是否可以和霍修廷攜手到老?可心裡又一個念頭在阻止她,她不能那麼自私,讓自己深愛的人去承擔一個無法預料的後果。所以她封閉自己的內心,不與霍修廷產生過多的聯係和瓜葛,企圖讓彼此之間劃清界限。

可謝妤茼低估了霍修廷對她的愛,如同她低估了他們之間的感情。

再次接受愛情並陷入甜蜜的戀愛,謝妤茼隻想兩個人能夠好好地在一起。

然而該來的,似乎總會到來。

謝妤茼在自媒體工作這幾年,深知鍵盤俠和噴子無處不在。不看不想不聽是最好的辦法之一,可很多時候並不是她不想就可以隨心所欲。

那天清晨,謝妤茼坐在辦公室裡發呆,無意間注意到桌上的一把鑰匙,便如同打開了那個潘多拉之盒,看到屬於自己和霍修廷之間的所有回憶。

這些東西曾經一度都是她的禁忌,她不敢去看,也不敢去回憶。如今再翻開來,對於謝妤茼來說隻有無限感慨。

當初摔碎一個杯子,她不見得比霍修廷要好受多少,好在他送的那隻杯子她一直完好無損地保管著,她從來不敢隨意放置。

那隻被扔在水裡的戒指,她又獨自一人在深夜仔仔細細找尋,最後手腳被泡得發白,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

……哪怕是霍修廷隨手寫的一張便簽,她都好好保管著……可這一切,霍修廷都不知道……他總會患得患失,缺乏安全感,究其原因是覺得她不夠愛他。

可又有誰知道,全世界謝妤茼最愛的人就是霍修廷,隻有他。

她甚至能夠想象,若是他知道這一切,一定會像個孩子一樣的開心。

謝妤茼正自責和抱歉自己的自私時,接到母親韓宜的電話。

其實韓宜打來的這通電話並沒有讓謝妤意外,但凡有關於霍家的風吹草動她那個母親都是最在意的,更彆提她和霍修廷離婚的事情上了熱搜,鬨得人儘皆知。

謝妤茼和韓宜的這通電話並未造成太大的心情起伏,倒是讓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一個她再次沉浸於美好愛情而忽略的問題。

雙向情感障礙有85%是家族遺傳,這也是當初謝妤茼會和霍修廷分手的主要原因之一。

可還有15%的希望不是嗎?

倘若謝妤茼的親生父母家族都沒有精神病史,那麼是不是就代表她有100%追求幸福的權利?

那麼,又是否應該讓他知道這一切?

當下,謝妤茼的情緒開始起伏。她有些開心,又有些擔心。還想回撥一個電話給母親韓宜時,卻意外接到一通陌生來電。

謝妤茼剛接通電話,就聽那頭大罵:“謝妤茼,蘇亞的死就是你造成的!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問問自己,你心安嗎?晚上睡覺能夠睡得著嗎?就不怕蘇亞化成孤魂找上你嗎?”

輿論紛紛算是一根導.火索。

網絡上的流言蜚語和各種漫罵像是無形的劊子手,謝妤茼一閉上眼睛就是蘇亞奄奄一息躺在滿是鮮血的浴缸裡。

她告訴自己不要去看網友們的留言和評論。

她告訴自己不要去聽彆人的議論紛紛。

她告訴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可情緒似乎愈發不受自己的控製,她不能做好一個很好的平衡。她將自己緊緊包裹,卻仍然感覺到無窮無儘的寒冷。

她再一次失控了嗎?

她的病要複發了嗎?

謝妤茼忽然想躲進一個無人問津的角落。

這樣是不是就不用遭到所有人的指責和漫罵?

終於,謝妤茼還是翻出了那盒藥片,掰下來一顆放入口中,不讓噩夢侵襲糾纏。

*

再次醒來,不知今夕是何夕。

耳邊是小鳥嘰嘰喳喳的叫聲,呼吸間是熟悉的山野氣息,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山村裡總是這樣,清晨叫醒人的是雞鳴鳥叫,還有家中灶火木質燃燒的氣味。

謝妤茼睜開眼,目光所及是陌生又熟悉的房間——她的房間。從有記憶開始一直到被母親韓宜接到南州城生活前,謝妤茼一直是住在這個房間。房間不大,隻一張床,一個書桌,還有一個衣櫃。

自從外公外婆去世之後,謝妤茼幾乎沒有再回過這裡。怕觸景傷情,也不敢回來。

身下是堅硬的木頭床板,上麵有一層厚厚的灰。

多年沒有被打掃過,這裡散發著一股木質腐壞的氣息,算不上難聞。

謝妤茼頭昏腦漲,手機早已經因為沒電而關機。她坐起來,也懶得顧及自己身上那層厚厚的灰塵,打開窗戶望了出去。

這裡是大嶼山,謝妤茼從小生活的地方。一個曾經的貧困村,剛剛於幾年前的決勝全麵建成小康社會、決戰脫貧攻堅之年摘掉了貧困村的頭銜。

謝妤茼包了一輛出租車,車程整整三十八個小時。從南州城一路疾馳,來到了這裡。

有錢能使鬼推磨,司機若不是看在那一萬塊錢的麵子上,絕對不可能來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這趟到來,謝妤茼感到最明顯的變化是山路平穩不再顛簸。並且手機導航高度靈敏,根本不需要她憑記憶去指路。

到的時候是大晚上,她手上除了一隻手機之外再無其他東西。掃碼付款之後她便來到熟悉的家門前,打開連鑰匙都已經腐壞的大門,直接躺在了這張木板床上。

留在這個村子裡的人其實也已經不多了。大部分的人被轉移到縣城去生活,亦或者跟著家人去到更發達的城市生活。

謝妤茼家隔壁幾戶人家都已經人去樓空,包括韓僮家。作為曾經的鄰居大哥,韓僮在南州城穩定下來之後便將家人都接到了那邊去生活,偶爾陪著家人回來一趟祭祖,但也是少之又少。

這一趟仿佛像是一場夢境般,謝妤茼雙手撐在窗戶上眺望著家門前那顆芭蕉樹,忽然有些迷茫。她明明記得自己離開這裡的時候,這顆芭蕉樹早已經死去了的,難道現在又起死回生?

不再多想,謝妤茼轉身出了房間。她身上太臟了,並且家中沒有一樣可以用的東西。這幾日若是想有個人樣,必須到鎮上去買點東西。

可到鎮上有將近三公裡的路程,徒步至少要半個多小時。

謝妤茼這會兒感到饑餓難耐,睡了整整一夜的木板床讓她渾身上下酸疼不已。運氣好的是,剛一出門就碰上了一位騎著摩托車的大爺。

大爺年紀莫約七十,一頭花白的發,身形消瘦。謝妤茼幾乎是一眼認出了眼前人,心下泛起酸楚。這人名叫韓君,一直是孤家寡人,小時候謝妤茼經常到他家的菜地裡摘西紅柿吃。他家的西紅柿出奇的甜,跟水果似的好吃。

大概是瞧著謝妤茼這張生麵孔感到疑惑,大爺側著腦袋深深凝望了她好一會兒。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