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章金芸的麵相已經發生變化,夫妻宮出現裂紋,過不了多久兩人就會離婚,其後的日子,無人可依,伶仃終老。
如果不是她自己作死,又怎麼會到這一步?
“不可能。”章金芸不停搖頭,又不斷往後退,根本不相信蕭林下說的話,“你是在騙我!騙我!”
蕭林下冷眼看著她,站在原地沒有動,“你們今天先回去吧,那個小姑娘需要在道觀住上七天,七天後來接人。”
桓富看出蕭林下逐客的態度,他生硬的把章金芸拉扯到自己身邊,根本不顧她的意願,強行把她拉走,他的母親也趕緊跟上。
杜老太太為難的看著蕭林下,“蕭觀主……”
蕭林下臉上沒什麼情緒,“杜老太太也先回去吧。”
杜老太太歎了口氣,“謝謝蕭觀主。”
她想替自家侄女說說話,可這些話怎麼都說不出口,是章金芸害了自己的女兒,也是她一手造成現在的情況,杜老太太大概怎麼也想不明白,本來乖巧的侄女為會變成這樣。
蕭林下目送幾人離開,她站在主殿裡,好一會兒才走到偏殿。
萬溫淳已經幫桓雅迪把過脈,開了方子,他今天帶過來的一大箱子的藥材裡就有這些藥,不用外出抓藥。
蕭林下到偏殿的時候,萬溫淳正徒手抓藥。他從小就和藥材為伍,沒有學會認字就已經開始辨認那些藥材,多年來練就了一手的好功夫,每一把抓藥的分量都極為精準,他把藥分為三貼,交給李核,讓他去廚房煎藥。
萬溫淳知道蕭林下進來了,一邊整理箱子裡的藥材,頭也不回,“你說的沒錯,之前那個神婆用了一些特製的迷藥,除了有少量定神的效果外,就是讓人陷入昏迷,這個小姑娘體內還殘留不少,我開了方子,每日早上一碗,三天就可。”
有的神婆雖然是有些名堂,大多都是不入流的玄士,能力地位,可以處理的情況也隻限於小兒受驚之類,有點良知的,她們還會拒絕出診,或者讓人找更厲害的玄士,像桓家請來的這位,顯然是良心被狗吃了,為了賺這筆錢,動用了迷藥,讓人誤以為小孩子能夠安穩睡著了,實際上,哪怕是昏迷中,桓雅迪也一直被嬰靈影響,反而因為醒不來,睡夢中受到影響更甚,這才導致桓雅迪病情加重。
蕭林下對萬溫淳開的方子十分放心。
桓雅迪一時間還不會醒,她帶著萬溫淳去看了看掛牌,又聊了一會兒後,萬溫淳就提出要回去。
他看的出來,蕭林下心情不佳,而且剛才她抓的嬰靈也需要處理,自己留在這裡隻會礙事。
蕭林下也沒多留他,把他送到道觀門口,隻讓他下次再來。
送走了萬溫淳,她回到主殿,取出剛才從桓雅迪身上抓下來的嬰靈,六個團頭大小的嬰靈在木盒裡鬼哭狼嚎,才打開盒子,厚重的陰氣就彌漫開來。要不是還有鎖靈符,這些嬰靈早就跑出來作怪了。
隔壁側殿的桓雅迪受到影響,睡夢中也有些不□□穩。
蕭林下坐在蒲團上,把木盒放置在地上,念經超度,順便化去嬰靈飽含的強大怨念。
甚至,眼前隱約出現了章金芸哄騙桓雅迪的畫麵,蕭林下隻覺得看著就生氣。
“為什麼不乾脆成全她的所求?”
她耳邊出現一個從沒聽過的男人的聲音,輕柔而繾綣,可說出的話,卻讓她反感。那聲音不斷的重複章金芸年幼時受到的不公正對待,說著她對兒子這麼執著的原因。
“章金芸,父母重男輕女,哪怕她家境優渥,可還是受到了嚴重的心裡創傷,她隻想要一個男孩兒而已,更何況也不是故意害人,如果你沒有戳穿她,再幫她懷上男胎,不就是兩全其美?”
蕭林下巋然不動,“章金芸懷胎六次,她的身體不適合有孕,如果再懷上孩子,不說孩子能不能順利出世,她最後會血崩而亡。”
“哪又怎麼樣?她打掉了六個孩子,一切都是天意,想要兒子,她就會沒命,這不是她要承擔的後果嗎?你隻是成全她的希望,成人之美而已!”
“她命中注定沒有孩子了,也是天意。”蕭林下冷眼看著四周,很清楚這個聲音是憑空出現在自己耳邊,在這祖師殿中,更不會有彆的精怪作亂,“你是誰。”
“我?”
“早晚你會知道我是對的。”
那個聲音說完這話,輕笑一聲,便再也沒有出聲,笑聲中充滿了諷刺意味。
周圍再次被嬰靈的怨念包裹起來。
蕭林下眉頭緊皺,剛才有人說話,她聽的真真切切,不可能是她的錯覺,更何況嬰靈產生的怨念中隻有章金芸和桓雅迪的聲音,根本沒有男人的聲音。
到底是誰,居然能夠潛入祖師殿,不被發現還全身而退。
蕭林下臉色不大好看,但察覺祖師殿內確實沒有一個人後,才集中精神超度這些嬰靈。
這些嬰靈和桓雅迪的氣運相連,不能用暴力毀滅的方式,隻能夠想辦法化解它們的戾氣和怨念,否則桓雅迪會一直受到噩夢的影響,也有損陰壽和陽壽。
蕭林下一直念到半夜才停下來,以這個進度,一個星期才能夠淨化了嬰靈,再把它們都送去投胎。
她本想把嬰靈放在祖師殿,但想到白天出現的那個莫名的聲音,又有些不放心,索性蓋上木盒,揣著走回房間睡覺。
蕭林下留了個心眼,在祖師殿周圍布了一道障眼法,要是有人靠近,她就能發現。
夜已深,蕭林下簡單的洗漱了一下,躺下就睡著了。
才睡下沒多久,她突然睜開眼睛,眼裡閃著冷意,居然真的有人半夜偷入祖師殿,那人一定是做了什麼手腳,所以才能隱蔽自己的身形。
蕭林下拿上那個木盒,輕聲從房間出來,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這會兒已經是淩晨一點,道觀裡寂靜無聲,偶爾能夠聽到一聲鳥鳴,晚上的風還略顯燥熱,道觀裡的房間都沒有空調,好在道觀裡靈力充裕,極大的中和了燥熱,甚至能夠感覺一絲涼意,不會熱的人睡不著。
蕭林下放輕了腳步,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快速靠近祖師殿。
祖師殿周圍不見一絲光亮,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可祖師殿內卻隱約可見香燭的光亮,有一個倒影映在了房門上,顯得尤其的猙獰高大,隨著燭光的搖動而不停的抖動。
蕭林下心裡怒火衝天,心想正好有小毛賊不長眼睛能夠讓她發發怒火,她從祖師殿房門外往裡麵望進去。
現在的道觀也與時俱進,尤其是像許家這種每年修繕、觀念先進的人家,早已經把那些房門上的漿糊紙都換成了玻璃,從外麵看進去有點模糊,卻難不倒蕭林下。
祖師爺供桌上的香燭都被點燃,照亮了周圍小範圍的事物。
地上的蒲團上跪了一個人,看著身形高大,手長腳長的樣子,看著像一個男人,給蕭林下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那人也沒有到處在殿內翻找,而是老老實實的跪在祖師爺金身前。
看他的動作,像是在祭拜祖師爺。
蕭林下皺著眉頭,想要看的更加清楚一點,同時靈力調動至耳朵,能夠清晰的聽到殿內發出的任何動靜。
熟悉的聲音傳入蕭林下的耳中,她瞪大眼睛,完全沒有想到半夜偷入祖師殿的人會是宋景初!
“祖師爺,希望您能夠答應我的請求。”
宋景初一彎腰,看著手裡的三炷香又齊齊斬斷,他也沒有覺得氣餒,側身伸出手,往旁邊又摸了三根香出來,重新點燃,再拜,還是斷裂,再伸手往旁邊摸出三炷香。
蕭林下:“……”她才發現,宋景初來的時候自己帶了一個大包,那裡麵也不知道裝了多少根香,一摸就是三根,一摸就是三根,這一會兒功夫,宋景初就摸了四五次了。
他這摸出香、點香、再拜,弄的跟一個流程似的,那麼熟練的操作,也不知道是來了多少次,蕭林下想到第一天他問要怎麼讓祖師爺答應自己的請求,那天,他就說了晚上再來。
後來宋景初也沒有跟她說起這事情,她也沒有放在心上,還以為是宋景初隨口一問而已。
他該不會從那天晚上開始,每個晚上都偷偷摸摸過來上香吧?
從殿內傳來的香燭的味道,還是品質上乘的香料磨製而成,隻有一個字,那就是貴!
蕭林下實在看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執著,還偷偷摸摸來給祖師爺上香。
她本來想推開門去問問宋景初,沒等她有所動作,宋景初卻一下子握了一把不知道多少根的香。
“都說一根筷子容易掰斷,一把筷子掰不斷,試試吧!”
宋景初費了好大勁把手裡的一把香都點燃,規規矩矩的舉到頭頂,所有的香都開始冒煙,嫋嫋升起,形成了大量的煙霧。
蕭林下被他這神操作都有些震驚,頭一次,她看到有人拿這種理論來祭拜祖師爺的,就跟兩個人較上勁似的。
震驚中,她聽到宋景初的聲音傳到她的耳朵裡。
殿內煙霧繚繞,聽的都有些不大真切。
“希望祖師爺能夠應允我喜歡蕭林下,弟子日後一定加倍對她好,讓她一生都快快樂樂,隨心而為。”
說完,宋景初又準備低頭拜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