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乾淨的病房內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 溫柔而安逸。
隻見病床上躺著一位頭發蒼白的老婆婆, 口帶著呼吸機麵容平和的睡著，一切都看起來很安靜。
楊瑞臣坐在床邊看著床上的人，從那天見麵到現在林洛還沒有醒, 可從看到這個人開始他已經開始自己無法控製住的情緒, 想把這個人殺死的想法實在太強烈，強烈得他每晚都無法入睡, 神經被拉扯得疼痛劇烈。
人生如戲，這幾天他所知道的事情正好印證了這句話，林傑說出的事情遠遠超過他的想象，他根本無法想象這個老婆婆會是他爺爺的初戀，更無法想象就是她把爺爺給殺了。在他的印象中的家人隻剩下顏值一家, 也不會知道其中還有這麼一回事。
林洛因為怨恨於是在許多年後把自己帶走, 並且在那之後患上了多重人格分裂, 也就是他以為的角色扮演。
這場因情生恨的瘋魔，他是無辜的受害者, 但卻被硬生生拉下地獄。
也是在今天他才知道自己原來是有父母的, 曾經他們也是用儘一切的力量在尋找自己，隻是現在知道也無動於衷, 他不在乎家人在哪, 他隻在乎林洛會如何被自己懲罰。
因為林洛, 他每天看著這個殺人犯發瘋，日複一日的瘋癲讓他從恐懼到麻木，成了習慣。就算已經過去了十年, 再次見到後還是會讓記憶翻湧，當年血淋淋的一幕仿佛曆曆在目。
就算可以麻木的看待過往，可麻木之下就是在內心裡留下了刻入靈魂深處的痛苦，所以想要拔掉必須要見血。
他不會忘記老婆婆用刀劃破的每一道傷痕，落在老婆婆自己的身上，更傷在他的心上，更忘不了老婆婆因為病發不同的猙獰麵孔，還有在他離開的時候說的最後一句話：
——你逃不了的，我會一直看著你的。
果不其然，該來的還是來了。
看著人躺在病床上隻能用呼吸機苟且的活著，他甚至有衝動將呼吸機拔了。可最後還是理智將他拉回，他不能成為殺人犯，他的生活還有一個人需要保護。
病房門被推開，楊瑞臣也沒有看向門外隻是看著病床上。
林傑拿著午餐走進來，一進門就看到楊瑞臣坐在一旁還是什麼表情都沒有，頓時覺得瘮得慌，其實那天第一次來他就覺得楊瑞臣有些不對勁了，要不是有心理醫生在場麵估計也無法控製。
他有時候都害怕楊瑞臣會在他不注意的時候把呼吸機給拔了解恨。
不過也是，當年他確實也不懂事，因為害怕自己的婆婆每天就把楊瑞臣推給婆婆玩，他的婆婆患有多重人格，而且還是一個殺人犯，隻是因為患有精神病當年無罪被釋放了。而這其中還有很多更複雜的東西在裡頭，就是楊瑞臣的身份。
他的婆婆是楊瑞臣爺爺的初戀，而婆婆因為怨恨當年楊瑞臣的爺爺拋棄她就想去破壞人家的家庭，破壞是破壞了，結果還把人給殺了，從那之後就真的瘋了。
楊家在北方的勢力不容小覷，無論是在哪個領域，所以想要找一個殺人犯還不容易，可是他婆婆是個瘋子，他們能拿一個瘋子怎麼辦，牢也坐了但也沒有坐得很久。而且誰能知道瘋子在想什麼，結果就在人家楊家帶著楊家大少爺出門的時候把人給搶了。
最後從北方逃到了南方，就這樣過去了這麼多年。
這些事情是他在婆婆還清醒的時候聽到的，所以在遇到楊瑞臣之後才會回來跟婆婆說這事，是婆婆讓他找來楊瑞臣的。
說起來這本來應該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所以現在這位大哥就算想把他婆婆殺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要不是婆婆有精神疾病現在估計也在牢裡了。
“咳那個楊瑞臣，午飯吃點吧。”林傑把午餐放在楊瑞臣一旁的桌上，然後走到婆婆的床前看看醒了沒：“我婆婆今天有醒過嗎？”
……
沒有理他。
林傑微微轉過頭偷瞄著楊瑞臣那小子，在對上陰沉的視線後立刻挪開視線，真的是嚇人，這小子年紀小小真的怪嚇人的。
而且他本來隻是想說讓人來看看婆婆什麼的，誰知道這家夥就賴在這裡不走了，一副要報仇的樣子，那天還差點瘋了就彆提了。
“楊瑞臣，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於事無補，你恨我婆婆。”
過了許久後林傑才聽到楊瑞臣開口說話。
“恨這個字算輕了，就算我現在可以看著她離開這個世界我也不會覺得痛快。”楊瑞臣看著病床上的老婆婆眼裡絲毫沒有波瀾，但在波瀾之下，隻是暴風來臨前的平靜而已。
此時的沉默隻是為了某個時刻的爆發。
林傑聽著楊瑞臣用著淡漠的語氣說著這樣的話，特彆是在對上楊瑞臣的眼睛時，這雙眼睛裡頭不帶任何的感情，而且還帶著一種情緒，一種像是壓抑很久的情緒，就是想看他婆婆真真正正死去。
“你就打算等我婆婆醒？她有時候清醒有時候不清醒，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畢竟她的時間也不多了。”
“等，我當然等，等她死我有的是時間，畢竟我還年輕不是嗎？”
林傑聽著這話心裡咯噔一跳，他知道自己的婆婆瘋還瘋的可怕，可現在看來，跟他婆婆好幾年的楊瑞臣也似乎初現倪端了。
楊瑞臣其實也是瘋得可怕，隻是理智壓住了瘋狂，還沒有到時間爆發。
心裡突然有些同情和愧疚，如果當年不是自己因為總是把這家夥推進房間裡，也許不會這樣。
“是瑞臣來了嗎……”病床上一道滄桑的聲音響起。
這個聲音直接將隱藏深處許久的傷痛徹底掀開，翻一個麵再一次血肉模糊。
“是啊，我來了，好久不見。”
“真的好久不見了，婆婆挺想你的，惦記著你呢。”
林傑：“……”感覺這個並不是屬於他的，想走。
於是留下一句‘你們聊’說走就走，因為感覺話題會很可怕。
病房門緩緩被關上，而某個很慫走了的人其實就躲在門口偷聽，在裡麵聽覺得瘮得慌出來外邊好歹感覺到有點安全。
病床上的老婆婆睜開眼睛，隻見這張滿臉皺紋的臉還努力的露出笑容，充滿歲月滄桑的雙眸儘管有些疲憊卻精神頭十足，鬢角的銀絲斑駁，但也絲毫不影響老婆婆的的容貌。
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美人，隻是現實殘酷，將一個癡情人磨成殺人犯。
“這些年還好嗎？”老婆婆看著天花板問著，就像是很尋常的閒聊那般，語氣放鬆。
“沒有見到你之前都是好的。”
“所以你是知道我快死了來看看我怎麼死的嗎？”
“嗯。”楊瑞臣應道。
老婆婆仿佛聽到一個好笑的笑話笑出聲，笑著笑著猛烈的咳著，仿佛把肺都要咳出來了，身體在床上劇烈的起伏著。
隻見一隻手將她的床往上調整高度，讓她可以半坐起身，這個高度讓她稍微平緩了不少。
她側過頭看著身旁的少年，不知道多少年過去了，歲月已經將那位精致的小男孩拔高，棱角已經初露俊美的輪廓，隱隱中帶著楊家人獨特的氣質。
楊家的男人身上總是帶著拒人千裡之外的淡漠，仿佛沒有什麼可以引起他們的興趣。也正是如此有挑戰的人總喜歡挑戰有難度的，試圖將這樣的波瀾不興掀起驚濤駭浪。
“你知道嗎，我有偷偷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