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動了下臉皮子,一雙飽經風霜的枯手從厚實的棉服袖口中鑽出,垂放在身體兩側,步履沉穩地朝船艙儘頭的屋子快步走去。
剛走到屋邊緣,右側的通道處行出一道嬌俏的身影。來人一身華貴的絳紫色裘袍垂到腳後跟,領口一圈雪白的狐絨裹著女子鵝蛋般嬌麗的臉蛋,仿佛托著一顆價值連城的明珠。女子的臉蛋帶著些冰冷的白皙,不像是病氣,倒像是被凍著了似的。
在陳叔看清來人前,那人倒是先看見了他,嘴角一咧,笑盈盈地張口便喊了聲“陳叔”。
陳叔亦是一笑,眸光慈愛,回道:“大小姐。”說著,視線落到跟在她身後婢女手中端著的藥盅上,又在她被凍得有些冷白的俏臉上掃了眼,忍不住開口叨叨:“大小姐,以後這些事還是吩咐下麵的人去辦罷,這廚房和外麵一冷一熱的交替,容易過上病氣。”
這幾句話,陳叔嘮叨了不下幾十次了,司芙霜都快聽出老繭來了。不過,她也知道陳叔是疼她,便笑嘻嘻地道:“陳叔,我哪有那麼柔弱,而且,我都有穿著袍子,你放心好了!更何況。這次的古方是我去尋的,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交給下麵的人我哪裡肯放心。”見陳叔張嘴還要再說,忙繼續道:“好了好了,陳叔,我知道了,下次會注意的……”
話音還未落,旁邊的屋子裡突然響起一道沉靜的男聲,“是霜兒和陳叔嗎?進來罷。”嗓音清越,語速不疾不徐,聽在耳朵裡有種恰到好處的舒悅感。隻是,這聲線虛軟,其中氣明顯不足,顯然話音的主人帶著病氣。
司芙霜俏皮地吐了吐舌頭,伸手推開前麵的艙門,小巧的腦袋率先探了進去,見司劍正扶著司瑾然坐上輪椅,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懊惱地喚道:“哥哥,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司瑾然正將司劍蓋在他腿上的絨毯往上扶,聽到這話,抬起頭看向她,溫和一笑,搖搖頭道:“沒有,剛巧醒了。”他的笑很淡,有種水上漣漪的感覺,卻並不冷漠,反而非常的溫和。
聽罷,司芙霜籲出一口氣,也不再懊惱。轉身從婢女手上接過藥盅走進屋子,放在案台上後又親手將藥一勺一勺倒進藥碗,都不肯假手於人。
司瑾然見此,忍不住道:“霜兒,還是讓司劍來吧。”
“不行!”司芙霜用眼神喝退聽到吩咐正要上前的司劍,嘟了嘟嘴看向司瑾然,“這藥是我去求的,沒有人比我更了解該注意些什麼!更何況,出門前娘可是囑咐我,要好好照顧好哥哥,我可不想回去挨娘的訓。”
聞言,司瑾然無奈地搖搖頭,眸光暗含寵溺,卻是沒有再說什麼。他這個妹妹就是這般伶牙俐齒,你說一句話,她總能有多個理由來回嘴。更何況還是在這件事情上,他們比他還要執拗。
司瑾然放在腿上的雙手下意識地緊了緊,依舊是數十年不變的毫無知覺和痛覺,半晌後,一雙手才又緩緩鬆了開來。
從出生到現在,司家總共搜羅了不下千張藥方,可一次一次的希望並沒有給他們帶來想要的結果。到了如今,他也早已心死。隻是爹娘和霜兒,他們至今還不肯放棄。既如此,他也不忍心拂了他們的心意,也就隨他們去了。
(一大早就看到更新,驚不驚喜?開不開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