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霧心的口頭承諾之後,小秋藥照顧那少年更加用心。
作為草木成精,她果然很有草藥醫學上的天賦,光是靠自身的靈力、對植物藥性的理解,還有不懂的時候就去翻醫書,小師妹竟也真的能讓少年日益好轉。
起初幾日,少年還是渾渾噩噩的,隻能偶爾睜開眼睛,從喉嚨裡發出乾澀嘶啞的聲音。
後來,幾處大的傷口都不再滲血,小傷都結了痂,他的高燒也逐漸退了下來。
等到第十日的時候,他看起來已經沒那麼狼狽。
這一日,少年睜開眼時,難得感到了片刻的清醒。
他吃力地撐起眼皮,想要了解自己所處的環境。
他還動不了。
屋內很安靜,似乎沒有其他人,但窗欞半開,能讓他看到外麵的光景。
天色已經明亮,在他養傷的屋外,似乎是一處花園。
從少年的視角,他能看到園中花草茂盛、飛花無數。
而在飛花之下,杏黃色裙衫的少女,正在翩翩起舞。
她麵容認真,專心致誌,像在執行某種任務,但舞姿並無半分刻板,反而十分靈動輕盈。
少女耳鬢有著蒲公英般的白色絨絮,她像一隻黃翅彩蝶一般飄逸清靈。
當她在落花間旋轉,她的裙擺衣袖如雲霞般起伏,周圍的花骨朵都隨之綻放,連樹葉草木都鮮活茂密起來。
少女的姿態如此美麗,而景象如此不可思議,恍惚間,會讓人誤以為這是一場迷離的夢境。
這是在暗無天日的魔宮中,絕無可能見到的和諧寧靜。
少年無意識地被此吸引。
他明明知道自己處境危險,無論是在魔界之內還是魔界之外,恐怕都有無數人想要置他於死地,甚至於就連他的誕生本身,都是因為他血緣上的生父想要奪舍他的身體。
在這種前提下,他絕不該放任自己沉浸於這種無聊的舞蹈中。
現在,他應該好好弄清楚自己眼下所處的環境,想想如何保住性命、如何全身而退。
可是怪異的,他隻是愣愣地望著窗外的景象。
有生以來第一次,他見到這種唯美的場景。
很多年了,不曾有過這種感覺。
而且,他覺得自己似乎不該有這種感情。
他知道,正是窗外那個女孩,這兩天不遺餘力地照顧他。
他的身體依然很痛,連動一動都不容易,可是當他的目光落在窗外那道陌生的身影時,卻覺得自己好像不再有那麼痛苦。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追隨那道杏黃色的身影。
忽然,那杏黃色的身影轉向他所在的方向。
她似乎看到他已經醒來。
少年一愣。
他感到一種陌生的拘謹,但不等他有所反應,那女孩已經停止舞蹈,驚喜地跑回到屋中。
“你醒了?”
她迫不及待地推門進來,身上帶著一陣風,卷席著花草的芬芳。
女孩急匆匆趕到他身邊,臉上帶著喜悅的表情。
少年忽然感到慌亂異常。
他覺得自己不該,可的確如此。
“我……”
他試著發聲,然後發現自己的咽喉沒有前幾日那麼痛了,能夠說出嘶啞的話來。
他謹慎地回答:“還……好。”
他明明清楚,如果想要表現得真誠,如果想要博得同情,最好直視對方的眼睛。
可是這一刻,不知怎麼的,他居然難以做到這個簡單的動作。
但女孩看上去並未注意到他態度上的異樣。
發現他可以開口說話了,女孩毫不掩飾自己的欣喜。
她笑起來更加好看,眉眼彎彎,像明麗的月牙。
女孩問:“你餓不餓,願不願意吃點東西?現在有胃口嗎?”
少年起先還緊張著,沒有注意到身體的情況,此刻聽她一提,頓時感到渾身無力,非常虛弱。
他很餓,當然很餓,身上這麼重的傷,好幾天沒有進食,胃中空得絞痛。
可是麵對女孩的問題,他卻猶豫了一瞬,沒有立刻回答。
他很能忍,也知道怎麼不表現出來。
在魔宮,沒有誰能平白無故吃到東西,想要獲得活下去的機會,必然付出代價。
所以,他不會露出弱點。
然而就在他遲疑的這一霎那,女孩已經自行做了決定。
“你不用不好意思。”
女孩笑著說。
“我去給你拿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