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
花醉穀。
又是一年春。
春風流轉縈繞,輕撥枝杈綠芽。
微風繞過石階園牆,隻見穀中莊子內,淺草吐翠,百花盛放。
花醉穀中庭那棵大梨樹,正是花滿枝頭的時節。
隻見滿樹天白,清風吹過,梨花瓣飛散如飄雪。
梨花樹下,霧心及師弟師妹弟子三人,正在舞劍。
三人舞的都是基礎劍法,學起來容易,上限也低,不怎麼看得出水平,相當於熱身之用,因此弟子三人都舞得一模一樣,簡直如一人三影一般。
霧心最近心情不怎麼好。
不過,這麼簡單的劍法,對她來說還是輕而易舉的,並不影響效果。
隻不過,當手握蒙塵劍的時候,霧心仿佛還是有一絲怨氣,劍風“嗖嗖”的,也不知師父他們看出來沒有。
此刻,他們的師父——
第一劍仙花千州,立在梨花樹旁看他們。
他一襲白衣,立於飛雪似的花雨中。
師父素來少言,卻氣質出塵,隻是在那裡一站,便如劍筆直,身姿不像立於庭院中,倒像立於月巔雲頂一般。
不過,今日師父卻不是一個人在教導弟子們。
在他身旁,還站了個中年人模樣的劍仙。
那人批發留須,寬袍廣袖,褐色衣衫,衣襟微敞,一把長劍隨意地彆在腰上,旁邊還掛了個酒葫蘆。
他與花千州並肩而立,關係看上去頗為親密,但兩人的氣質卻窘然不同。
那中年人無論著裝還是氣質,瞧著都十分鬆弛散漫。
此時,他雙手抱著胸,一本正經地盯著霧心三人。
*
這個中年人,是三天前到花醉穀的。
當時,師父如此對他們介紹道:“這位是覓影山山主、八重修為的劍仙霍無蹤,他曾經是我的師兄,亦是你們的師伯。
“接下來兩個月,他會暫且留在花醉穀中。
“我與他擅長的劍術類型不同。既然他短時間內走不了,我便乾脆請他順便教你們一些我不太明白的劍法,也算讓你們長長見識。
“這兩個月,你們跟隨他練劍便是。”
花醉穀鮮少有外客,這回還是師父的師兄,大家都十分新奇。
因此,即使眾人一眼就看穿了師父試圖用自己的師兄來搪塞他們、自己趁機休息兩個月的無恥行徑,也勉強可以忽視過去。
小師妹好奇地問:“可是師父,你不是已經是天下第一劍仙了嗎?師伯卻是你師兄,那你和師伯,誰劍術比較高明?”
師父簡明扼要:“他打不過我。”
“那我們跟隨師伯習劍,是學什麼?”
“我所擅長的,是劍修最為正統的劍術。我師兄雖打不過我,但他不隻擅長劍術,還擅長奇門術法,他能將仙術與劍術結合,融合成全新的招式,亦頗有其特異之處。
“我平時隻教你們如何使劍修心,沒怎麼教過你們用術,但你們將來在世間行走,懂得一些術法,勢必會方便一些。
“我請他教你們,主要是教你們一些的仙術,由他來講,必比我講得好。另外,他自己沒有弟子,所以主動提出,他擅長的一些獨門劍招,也可以傳授給你們。”
聽上去很厲害的樣子。
三人聽了,都十分期待。
不過,這回換霧心問道:“上等劍仙的獨門劍招……好像是很難得的東西。師伯怎麼會就這樣同意教給我們,沒有彆的條件嗎?”
聽到霧心這個問題,師父居然忽然默默挺起了胸膛,腰杆也直了幾分,冷淡的眼眸中莫名帶了一絲一朝翻身的驕傲。
師父說:“他欠我人情。”
此言一出,霧心立刻就被震驚了!
在花醉穀這麼多年,眼看著師父東走西跑還了那麼多年人情,現在居然有一個人,不是來找師父討人情債,而是來還師父人情的!
師弟和師妹顯然也是一致的想法。
刹那間,花醉穀三個弟子,三道目光,全都齊刷刷驚奇地看向了師伯!
師伯痛心疾首地道:“什麼欠人情,師兄弟之間談得上欠人情嗎!不就是以前我們還一起在師門中修煉的時候,我看你年紀小,就經常差使你下山買酒,跟你說等你幫我跑夠一千次腿,我就教你驚天地泣鬼神的強大劍招作為回報嗎?!
“我本來是真的打算教你的,但我怎麼知道我打算教你的招數,你早就已經會了,還使得比我好?!一個十五歲小孩會使那種難度的劍術正常來說合理嘛?!啊?!合理嘛?!師弟太強還學得太快,難受的是我好不好?!”
師父冰冷的眼神裡充滿譴責之意。
師伯:“……好了好了,我知道我讓你買的酒,還讓師父以為是你小小年紀酗酒,害你被師父罵了。”
師父冰冷的眼神裡仍然充滿譴責之意。
師伯:“……好了好了,我知道我一個人偷偷喝酒的時候,因為隻有你知道我在哪兒,然後我喝醉以後掉到冰池裡好幾次,害你大冬天還要下水把我撈上來。”
師父冰冷的眼神裡譴責之意十分濃烈。
師伯:“……好了好了,我知道你還是特彆怕麻煩的人,做了這麼多事情特彆不容易,所以希望落空以後打擊特彆大,我實在是罪大惡極……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我幫你帶徒弟作為補償總行了吧!你休息去吧,我教我教,我傾囊相授!當年教不了你,現在教你徒弟代替,行了吧!”
師父勉強收回了譴責的目光。
而霧心他們再看師伯的眼神,也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詭異。
*
時間回到現在。
待基礎劍法就舞完,師伯雙手放到身前,啪、啪、啪,頗為隨便地鼓了三聲,笑著稱讚道:“不錯不錯,三個人都很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