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燒得迷迷糊糊,日沒有意識,就算有師父的仙力護著,看起來也分外可憐。
霧心圍著她團團轉,噓寒問暖,無微不至。
師妹燒到大概三天的時候,柒思秋那隻黑色的信鷹又來,在師妹院落的屋頂不斷長嘯盤旋。
霧心怕它打擾到師妹休息,便出去驅逐黑鷹。
那鷹十分執著,不見到師妹誓不罷休,霧心趕它許多次,它執意要飛回來,甚至要去啄小師妹的窗子。
霧心又不能真的傷害鷹,整整半個時辰未能事。
後來,它透過窗子看到小師妹臥病在床的樣子,褐色的眼珠一轉,才終於放棄,振翅飛走。
然而,三日後,黑鷹度飛來。
霧心見黑鷹在屋頂盤旋,欲度驅趕,誰料黑鷹沒有避她,反而落下來,用鳥喙銜住她的袖子,似乎要將她往外領。
霧心意識到黑鷹這次是希望她跟著它走,猶豫一下,找小匕首過來代替她看顧小師妹,便跟著黑鷹離開。
黑鷹飛在空中,張開雙翼翱翔。
霧心跟著它飛行的方向走,逐漸離開花醉穀,又一路往東走四裡路,才終於在人跡罕至的山林中,看到一個身著玄衣的男子身影。
那男子背對著她,將手一抬,黑鷹就“咻——”的一聲從空中飛下來,輕易地落在他覆著金甲的手臂上。
是柒思秋。
儘管師妹平常經常嘀嘀咕咕,在她耳邊笑眯眯地說思秋如何思秋如何的,自從緝魔之後,這還是霧心一次真正見到他。
小七如今顯得很神秘,除對師妹之外,他乎從不現身。
男子鳳目黑沉,氣質神秘。
他比小時候沉默多,又神出鬼沒,多一重讓人看不透的覺。
說老實話,霧心其實很不擅長和柒思秋這個人相處。
他們兩人之間唯一的交集就是秋藥。
而霧心至今仍然能地討厭小七,她疑心對方亦是如此。
以前有時候,她會覺得柒思秋看她的眼神很特殊,既像是審視,又像是在看同類……隱約之間,對方態度高傲,似乎對她有輕視。
不過這一次,當柒思秋轉過頭來時,她倒是沒有這種覺,大約是對方的注意力全在秋藥身上,無暇對她產生什麼看法。
當他側過臉來時,霧心立即發現他看起來非常焦急,他額頭上鋪一層汗水,氣息也有點喘。
霧心想起,師妹之前說過,柒思秋平時住在離花醉穀很遠的地方,每次過來,通常要花五六天。可這一次,從黑鷹上一次來到小七現身,隻不過三日。
以小七先前展示出的修為來說,他會出現這樣凡人一般勞累的狀態,先前一定晝夜不歇地趕很久、儘全力。
他見霧心到,立即從袖中取出一個錦袋,遞給霧心。
“飛天說,藥兒她病得很重。”
他停頓一下,語氣乾巴巴的,似是與霧心說話不熟練,提到小師妹時,話裡卻明顯帶著藏不住的關切。
“這是可治數百種病的千年靈草,即使不對症,至少也能養身補氣……你拿回去,應該能幫得上她。”
飛天顯然是鷹的字。
柒思秋遞過來的錦囊十分精美。
霧心遲疑地接過。
她拿到錦袋後,先自行將袋口打開一寸寬,檢查一下裡麵的東西。
無比充沛的靈氣撲麵而來,果然是難得的好東西。
這下,倒換霧心心驚。
——連這樣稀罕的藥品能在短短日弄到手,還不包括趕過來的時間,這家夥,現在到底是何方神聖?
霧心關上錦囊,應道:“我明白,多謝你,等回去以後,我會給藥兒服用。”
柒思秋頷首。
他又是一沉聲,著急地問:“她……現在可還好?”
不必提字,兩人心裡也明白,他指的是誰。
霧心說:“師妹好一,昨晚還燒得很厲害,今天體溫稍微降,她人也偶爾能清醒一會兒。”
柒思秋似乎微微鬆口氣。
不過這個描述,分明還是很嚴重,他眉頭仍未散開。
他忍不住叮囑霧心道:“這藥效果雖好,非常苦,藥兒平時愛吃甜的,待她服藥後,記得給她吃點甜食,實在不行……藥裡放點糖也行。喂她吃的時候,記得多哄哄她,最好抱抱她。她並非沒有堅強的一麵,隻是對著親近的人,平時很愛撒嬌。”
“……”
霧心得微微不快。
師妹明明是她養大的,難道她會不知道這?
柒思秋說的話,在霧心來,就像對方在挑戰她與師妹之間的親密。
不過她嘴上還是道:“好,我知道。”
柒思秋頷首:“那就麻煩你。”
大約是為有事相求,他今日在霧心麵前表現得比平時要謙卑許多。
柒思秋停頓一下,又說:“還有一件事,要請你轉告她……我這次過來後,直到六七月,可能不會來。我來派飛天去找她,就是為說這個,現在……總之,我這次離開後,飛天也未必能找到我,讓她不要為聯係不上我而擔心。等我忙完手上的事情,會來看她。”
霧心一愣,問:“你有什麼事?”
柒思秋道:“我有一個必須要去的地方……詳情不便告知。”
霧心不軟不硬碰個釘子,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她和小七來就不熟,無謂。
這時,柒思秋的目光越過霧心,遙遙往花醉穀在的方向看一眼。
仿佛是希望從這裡,能夠看到秋藥一樣。
霧心覺察到他應當是挺想見到小師妹的,儘管她不喜歡柒思秋這個人,此時也還是問道:“你不去花醉穀看看她嗎?她現在體弱,如果見到你,肯定會開心的。”
“……不。”
柒思秋好像猶豫一瞬,還是很快回答。
“我還是不要靠近為好。”
不知是不是霧心的錯覺,她覺,柒思秋似乎對花醉穀有忌憚。
待遙望那一眼後,柒思秋與霧心也沒什麼話可說,便轉身道:“那我先走,勞你儘快將藥帶給她。”
走步,他又停下步子。
柒思秋轉回來。
他垂眸撫撫手臂上黑影的羽翼,然後一頓,說:“飛天也留給她吧,她若是有想要給我的信,可以交給飛天。我未必能及時回信,飛天知道該把信寄存到何處。”
言罷,他一揚手,那鷹就飛起來,盤旋在他與霧心頭頂的天空中。
霧心稀罕地看一眼,對小七點點頭。
柒思秋沒有說話,對她頷首致意後,迅速消失在道路儘頭。
他消失得像一陣風,速度之快,連霧心微微有驚訝。
柒思秋走後,霧心帶著他的藥和鷹,回到花醉穀。
待小師妹轉醒後,霧心給她喂藥,給她看柒思秋留下的鷹和草藥,然後又轉述對方說的話。
小師妹得知柒思秋來過以後,似是失神片刻。
小師妹拿到藥是有點意外,不過得知對方這就離開,又略有分失落地道:“即使知道我生病,他也不願意進花醉穀來嗎。”
霧心不解:“他到底為什麼不願意靠近花醉穀?我們又不吃人。”
“我也不知道。”
小師妹輕輕咳嗽兩聲,她還很虛弱。
她想想,又略帶遲疑地說:“不過有時候,我會覺得他比我想象中要遊刃有餘,就像有事瞞著我一樣。”
這時,霧心經打開那個裝有草藥的錦袋,問秋藥:“先不管他。師妹,你看看這個靈草有用嗎?你需要吃多少?我等下去給你煎上,給你做你喜歡的奶黃包。”
“有用的。”
小師妹探頭過去,從錦囊裡揪出根草來。
“這麼一點就好。”
然後,她稍考慮,又說:“師姐,你煎的時候,給師兄也煎一點吧。師兄尚且體虛,應該用得上。”
“啊,好。”
霧心應下。
待霧心收拾草藥的時候,秋藥坐起身來,好像又想到小七,輕輕垂眸。
她將手放到胸口,有點遺憾地低語道:“其實,我來計劃,下次見麵的時候,有事要告訴他的。現在……恐怕要等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