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相天遠說, 霧心可以產生微弱感情時，守山玉似乎有片刻的動搖之色。
這讓相天遠覺得, 守山玉師弟說不定有他想得那麼堅定地要處置霧心。
隻是，無心人會產生感情這種事，畢竟有過明確的先例。即使是相天遠，除了霧心以外，隻聽過祖母口中那個代久遠、無法追溯，連祖母自己都說不能當作依據的黛姑娘的故事而已。
感情這種東西虛無縹緲，而且無心人很多都會偽裝成有感情的樣子。而霧心先前表出的情緒本很稀薄, 處一種似有似無的狀態，眼下這種情況, 相天遠和霧心都很難拿出霧心有情感的切實證據來。
而他這樣空口無憑, 很容易被當作是為了保住霧心, 而扯謊說出的托詞。
不其然，守山玉並未真正相信他, 說：“少主, 你應該知道，無心人產生情感這種事, 是聞未聞的。從來有人證明過, 無心人有這種可能性。”
相天遠說：“確實。即使你讓我證明，我有辦法讓你們相信師姐有感情。可是我隻能說, 我說的是實情，我與師姐朝夕相處, 有這樣的直覺。”
“少主, 我敬重你。可你的直覺不能當作依據，無心人過危險了，牽扯到無數人的安危。”
守山玉高舉火把, 灼烈的火焰倒映他眼底。
“我想要相信你，但是像霧心師姐這樣的無心人，已經超越了修仙界過往能承受的極限。按照規則，我們必須要將霧心師姐，交給仙盟裁決。”
守山玉這個人素來循規蹈矩，不知變通。
他會這樣說，相天遠並不意外。
他垂眸道：“山玉師弟，將霧心師姐交給仙盟，你知道會是什麼結。”
守山玉未言。
相天遠又說：“山玉師弟，我知道你憎惡魔修，不喜歡無心人。
“但是換個角度想，無心人與無心人之間的成因、性格是不同的。有些無心人自己不知道自己是無心人，有無心人本來隻是普通人，隻是忽然某一日因為意外情況失去了心。
“你有有考慮過，如對某種類型的人都一概而論、趕儘殺絕，會不會有一日，你會陷入同樣的處境？
“比如，萬一你不小心被魔修抓到，被他們強行毀去道心，成為了無心人。到那個時候，你明明知道自己是無辜的，可卻成了眾矢之的，又要如何自處？你會希望他人如何待你？”
相天遠說出這麼一段話之後，守山玉默了半晌。
然後，他道：“我絕不會允許自己成為於世人有害之人，如真有那麼一天，我會當場自儘。為了守護我自己的道，為了不為禍蒼生，即使是我自己，我不會姑息。”
守山玉此言一出，霧心當即感到，許多人的目光若有若無地瞥向她。
約是因為守山玉之言義。
如她作為無心人，聽到這番話之後，能以自刎明誌謝罪的話，有人都能鬆一口，而她不僅不會再受到指責，反而能夠受到不少稱讚。
死，好像是一個人能證明自己清白的，最高規格的證據。
霧心不由想起小師妹那個時候，柒思秋曾經遞匕首給她，要她用死來證明自己的真心。
霧心不清楚是不是因為自己有心的關係，她其實不理解非要證明自己情操的心態。
她的確是無心人，但如不是師父、師妹和師弟都極力隱瞞，並且告訴她無心人修仙界不安全的話，她實際上是無謂份公開不公開的。
或許是有不少人不喜歡無心人，但她反正已經無心了，不是很乎其他人，哪怕被千夫指，不會有感覺。
說白了，眼前這群人對她來說，並不是特重要的東西。她又何必執著於要改變他們對她的看法？
不過，出於好奇，霧心下意識地瞥了自己腰間的蒙塵劍一眼。
師弟雖與守山玉交涉，但他的注意力起碼有一半一直她上，看到霧心細微的小動作，師弟頓時一急，一把去扣霧心的手腕，道：“師姐，你不必——”
師弟平時對肢體接觸很謹慎，離她稍微近一點都會臉紅，他向她直率地表明心意之後，尤是如此，生怕自己的動作會帶來誤解。
而這個時候，他因為過急切，倒是把這個忘了。
霧心意外地掃了眼他的手。
然後，她筆直地看向師弟。
師弟似乎想到，這種時候，她會用這樣一種眼神坦然地看過去。
霧心問：“要是我死了的話，你和師妹，會為我傷心的，對吧？”
師弟微詫，然後，他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當然！”
霧心對他笑了一下。
這一笑，似令師弟失神。
而這一瞬，霧心的頭腦中，則響起了清晰的聲音——
那是昨日，恰魔修來襲之前，師弟對她說的話——
“我知道師姐平時甚少提起這些，可能壓根不乎自己的世。不過，我是想讓師姐知道——
“會發生這種事情，絕對不是師姐的錯！師姐本明明是非常好的人，他們選擇放棄師姐，是巨的錯誤，是他們的損失！”
伴隨著這句話，霧心看向守山玉。
她說：“你的想法，或許以普世的觀點來看，很高潔。但我不是你，我不會做和你一樣的選擇。
“以前的話，可能算了，可是，我知道如我死了，是會有人為我難過的。”
霧心頓了頓，她神情很平靜，可語言卻出乎意料得有種堅定的力量——
“我的確是無心人，但我不認為我做錯了事，不認為我需要為此證明什麼。”
“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和決定，不會因為你們的觀念而妥協。”
霧心又說：“以，我承認我是無心人，但不打算束手擒。如你們一定想要我按照你們的看法來行動的話，不如自己來試試看。”
言罷，霧心有回避，有讓步的意思。
相反，她擺出了對抗的姿態，取出了蒙塵劍。
她說：“擔心，我有要傷你們的意思。但是，我師弟認為我應該立刻離開清光門，以，你們若是無意攔我，自己退開。但如你們執意要阻攔的話，或許我們之間，不得不起衝突。”
霧心話音剛落，清光門弟子們麵麵相覷。
然後，真有幾個人動了。
之前被霧心救的琵琶女弟子，率先退開幾步，表出不欲起衝突的意思。
接著，又有數名弟子接二連三地退遠。
他們中有一些對霧心比較信任的人，有一些隻是單純忌憚霧心的實力，不想參戰。
不過，守山玉有退。
即使霧心很強，對普通弟子來說有勝算，他仍然站了最前麵。
這時，師弟狀，亦取出了心劍，與霧心並肩站一起。
守山玉一驚，道：“少主，你為清光門少主，難道要與清光門為敵嗎？”
師弟回答：“我本意並非如此，但師姐對我來說是重要的人，我會站我認為正確的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