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克英叫了輛出租車,把行李雜物放進後備箱裡,把老太太小心地扶上後座,自己也坐了上去。
陸鬱在副駕坐下,望向車窗外,此時的她還不知道,有自己房子的老太太是要搬到她家一起住的。
她家的房子是住了二十多年的老房子,標準的三室一廳,麵積不大,兩間臥室都住了人,就隻剩下一間用來堆雜物的小屋子。
小屋子裡的雜物都被清理了出來,灑掃乾淨了,連床鋪都整理好了,隻等著老太太住進去。
進了門,陸鬱換了拖鞋準備回自己的房間,老太太在沙發上坐下,喊了聲口渴,讓顧克英倒杯水過來。
顧克英正在拾掇一條黑魚,準備做一盅養骨湯,聽到老太太喊,忙擦了擦手,去給她倒水。
陸鬱實在看不慣老太太頤指氣使的樣子,也不忍心顧克英被呼來喝去,她走到廚房,輕聲說了句:“媽,我來吧。”
說完,端起水杯走到客廳,把水放在了茶幾上,轉身就走。
老太太冷哼了聲,水杯就放在眼前,沒拿也沒喝,而是找到遙控器,打開了電視,聲音放得很大。
陸鬱在床上躺了會兒,時間快十二點了,她隨手點了幾下手機,看了兩眼新聞,隨後翻身起來坐到書桌前,繼續做題。
房門是老式的木門,隔音效果不好,客廳裡老太太正在看戲曲節目,咿咿呀呀的聲音吵得人頭疼。
陸鬱伏在書桌上,眉梢緊蹙,上下唇抿成一條筆直的線條,筆下的題在這時卡了殼,寫了一半不知道怎麼繼續了。
在這種噪音下,陸鬱深呼吸了幾下,想靜下心來,可越想靜越不行,唱戲聲好像越來越大,最後仿佛就在耳邊叫囂著。
陸鬱煩躁地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沉著臉出去關電視。
客廳中,老太太靠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還跟著哼兩句,神色輕鬆愜意,直到陸鬱站到電視機前,當著她的麵把插頭拔了,這才臉色一黑,尖著嗓子叫罵。
“好好好,我對不住你們家,看電視浪費你家電了花你家錢了,我這就走,免得受人白眼被人罵老不死!”
陸鬱懶得理她,關了電視後直接回了房,顧克英在廚房假裝沒看到也沒聽到,任老太太自己在那裡罵。
反正她是不會走的。
做了她幾十年兒媳,顧克英比誰都了解她。
午飯時,老太太麵前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黑魚湯,顧克英也給陸鬱盛了一碗,夾了幾塊魚肉,這個舉動又免不了受到一陣陰陽怪調的冷嘲熱諷。
陸鬱把她的話自動過濾,專心致誌地吃著自己的飯,吃完後,回房間睡了個午覺,老太太下午拄著拐杖出去了,沒人吵鬨,陸鬱清淨了很多,睡醒後一整個下午都在看書寫題,十分刻苦。
第二天一大早,老太太就在房裡呼天喊地,陸鬱沒理她,吃完早飯早早地去了學校,約了孔薇薇一起自習。
就這樣過了兩天,陸鬱一句話都沒和老太太說過,直接把她當成了空氣,這讓一直擔心陸鬱會和她奶奶吵起來的顧克英心安了不少。
轉眼又到了周一,陸鬱路上發生了點意外,崴了腳,到教室的時候,早自習已經開始了,她強忍著痛,一瘸一拐地走到座位上,腳踝腫了起來。
蘇徹來得比她早,陸鬱剛進門的時候,他正在無聊地轉著支鉛筆,一邊轉,一邊盯著前麵的空座,眸色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情緒。
直到陸鬱走到他前麵時,蘇徹才掀起眼皮瞥了一眼,看到她走路彆扭的姿勢後,微微皺起了眉。
陸鬱把書包放下,坐下時不大舒服,右腿隻能輕拿輕放。
蘇徹垂下眼,目光落在陸鬱的腳踝,校服褲子被提起了一小截,原本瘦削白皙的腳踝處腫得通紅。
這個時候她應該出現在醫務室,而不是坐在這裡,翻著英語書在讀!
蘇徹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惱火,眸光陰翳,鉛筆握在手裡,指尖泛著白,手背上浮起幾根青色的筋絡,藏在袖口中的漆黑紋身似乎變得愈加深沉。
“哢嚓”一聲,鉛筆被掰斷了,碎裂的木茬割到了手指,頓時流出了鮮血。
“報告!”
教室裡書聲琅琅,蘇徹忽然一聲的大喊,鋒利的像一柄鑽開麻布的鐵錐,把前座的陸鬱嚇了一跳,班裡刹那間安靜下來,都扭頭朝後排看了過去。
蘇徹鬆鬆散散地站著,校服敞開著,裡麵是一件格子襯衫,他把流血的手指朝黃將軍搖了搖,不緊不慢地說:“我手傷了,要去醫務室一趟。”
黃將軍看他手上確實還在流血,擺擺手讓他去了。
蘇徹得了令,大搖大擺地從後門出去,來到醫務室,找年輕的女校醫要了片創可貼貼好後,並不急著走,而是坐在校醫對麵的凳子上,問她。
“我有個同學腳扭傷了,現在都腫了,有什麼藥麼?”
“扭得嚴重嗎?”校醫問:“如果很疼的話,我給你開一瓶雲南白藥氣霧劑,再拿一袋冰塊冷敷二十分鐘,會好一些。”
蘇徹想了想,說:“開藥吧。”
校醫拿了張單子過來遞給他,“登記一下班級和姓名。”
蘇徹拿起筆,剛想寫下自己的名字,想了想改了,填了三個字:甘甜甜。
校醫給他開好藥,蘇徹拎著一個小袋子出了醫務室,走出不遠,忽然看見了孔薇薇,小姑娘慌慌張張的朝這邊跑,看樣子也要來醫務室。
蘇徹沒有來得及避開,孔薇薇看見他的一瞬間,身子明顯瑟縮了一下,低著頭從他身邊快速走了過去,眼角朝下一瞥,看見了蘇徹手裡的藥。
孔薇薇沒敢說話,也沒敢多看,飛快地跑了。
蘇徹嘖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