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的地方很偏僻, 小壩村如其名, 有條河壩, 過去之後,是個小村落,放眼望去,竟然還能看到未化的雪, 鋪在四野, 沒來由地讓人感到一絲清淨。
更遠處有微紅的火光映上夜空,粗獷的喇叭聲隱隱傳來, 除夕夜裡, 村子仿佛與世隔絕,沒有城市裡盛大的焰火,他們堅守著自己百年來的傳統, 不得不說, 彆有一番風味。
蘇徹跟司機師傅打了聲招呼, 麻煩他在這裡等著,隨後扛起自己的寶貝火/箭筒,扯了下陸鬱的馬尾, 衝她抬起下巴。
“小壩村的除夕夜曾經上過電視台的。”
蘇徹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腕,一邊走過河壩, 一邊說:“在我很小的時候, 我媽曾帶我來過一次,那時候有很多人千裡迢迢地過來,就為了看他們的除夕夜。”
河壩沒燈, 腳下是嘩嘩的水聲,兩邊還堆著薄薄的積雪。
陸鬱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燈光稀薄,她被他扯著袖子,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可現在的人更喜歡中心廣場的煙火盛會,都不怎麼來了。”蘇徹語氣有點惋惜。
陸鬱聽著他說,腦海中浮現起當年這裡擠滿了遊客的盛況,再和現在的沉寂相比,確實寂寥了很多。
她暗暗歎息,“是啊……”
這時,遠處忽然響起老人滄桑的吟唱,帶著戲腔,曲折婉轉,讓人為之動容。
“開始了!”蘇徹喊了聲,腳下速度驀然加快,拉著陸鬱飛快地跑過河壩,往村子裡衝了過去。
夜間涼意深深,陸鬱的手腕一直被他緊緊攥著,即便隔著厚厚的衣袖,也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熱度。
蘇徹身強體壯,扛著那麼一大捆煙花跑了近一裡路,也沒見他多喘兩口粗氣,反而陸鬱不勝體力,等到了村子裡的穀場時,已經累得氣喘籲籲的了。
小壩村的穀場四周點起了十幾簇火堆,正中搭著一個紅布看台,此時一個老人正在台上唱著村裡流傳的古曲。
台下或坐或站著許多村民,他們的頭頂都纏著一塊紅布,手裡拿著一節麥稈,跟著老人的聲音時舉時放。
在他們的腳下,還擺著各種各樣的東西,有水壺有火把甚至還有剪刀跟鋤頭。
蘇徹找了個僻靜的位置,把煙花放在地上,慢慢地吐出一口氣,向陸鬱解釋。
“台上唱的我聽不懂,但大概就是在祈神。”蘇徹指了指村民們手裡的麥稈,“現在應該是在向穀神祈福。”
陸鬱是頭一次見這種場景,新奇得很,火堆在身前燃燒,火焰熱烈,她的臉上跳動著橙紅的火光,格外生動。
過了不久,老人聲音一變,從滄桑變得鏗鏘,村民們立即大吼了一聲,把麥稈放下,拿起了火把。
“現在開始祭火神了。”
陸鬱看得入神,蘇徹微微低首,向她解釋,不知是不是剛剛跑得急的緣故,他的吐息炙熱滾燙,撲在陸鬱的耳側,酥酥癢癢。
他說的話陸鬱沒注意,隻覺得耳邊很癢,她撓了下耳朵,沒有應蘇徹。
蘇徹垂眸看著她,被她撓耳朵的動作弄得心裡癢癢的,他惡作劇心起,故意靠近了點,撅起嘴悄悄往陸鬱耳側吹了口氣。
陸鬱還是沒理他。
蘇徹暗暗嘖了聲,本想繼續惡作劇時,這時村民們點燃了火把,偌大的穀場上猛然騰起數不清的火焰,頭頂的夜色仿佛被烈火燃起,變得炙熱而通紅。
老人聲調陡轉,村民們猛地高高舉起手中的火把,朝天一聲大喊,氣勢恢宏,感染力十足。
陸鬱眼睛亮晶晶的,在火焰朝天騰起的刹那,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小臉不知是激動的還是被火光映的,紅彤彤的。
蘇徹的腦海裡跳出一個極其俗氣的比喻。
女孩兒的臉紅得像蘋果。
蘋果啊蘋果,亞當和夏娃的罪惡之果,隻不過現在還未成熟,仍顯青澀罷了。
小壩村的除夕夜祈神持續了一個多小時,陸鬱從頭到尾看完了,興致一直不減。
最後的活動是村民們摘下頭上的紅布丟進火堆,直到這時,才有村民注意到了站在穀場外的少年少女。
“倆娃娃?”一個老大娘笑嗬嗬地走過來,手裡還牽著個**歲的女孩,“來看熱鬨的?”
陸鬱笑著點頭,“是啊,聽說這還上過電視呢!”
老大娘笑了起來,“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兒了,現在都沒人來咯!”
說話時老大娘手裡牽著的女孩仰起臉,眨巴著大眼睛看了看陸鬱,又在蘇徹臉上瞅了瞅,最後停在他腳邊的煙花上,眼巴巴地望著。
蘇徹現在見到這種年紀的小女孩,尤其是這種雙眼濕漉漉的,總會莫名其妙地滋生出一股奇妙的感覺。
就像是在幻想自己未來的小公主一樣。
他蹲下身子揉了揉小女孩的腦袋,但被小女孩躲開了,藏在老大娘的身後,害羞得不敢出來。
蘇徹怪不好意思的,他摸摸鼻子,從那捆煙花中抽出來一根遞給小女孩。
笑得溫柔,“小妹妹,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