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作之助連續蹲守萊伊好幾天,一開始還比較隱晦，大家還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大家都隱隱覺得不對勁。
為什麼蒂薩諾最近表現得奇奇怪怪的？
對此,萊伊的感覺更加突出。
他總覺得有人在背後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但他找不到證據。背後那人明顯是個老手,經驗豐富,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到底是誰，在背後窺視他？！
身為臥底,時刻有暴露的風險，每時每秒都處在危險之中。萊伊的警覺性早已在日複一日的生死邊緣中修煉到滿級,他的心瘋狂敲響警鐘，在沒有找到對象前,甚至不敢跟FBI聯絡。
夜深人靜的時候，萊伊坐在床的邊緣一邊擦拭手中的槍，一邊思索可疑對象。
蘇格蘭和波本倒是乾得出這種事，但是大家實力相當，如果是他們，自己不可能什麼都沒發現。他們最近雖然詭異的忙碌，卻並沒有異常表現。
自己認識的人還有誰？
排除與組織無關的、不在國內的、與他沒什麼淵源的……
是誰呢……
萊伊渾身緊繃,這件事壓在他的心中,他根本睡不著。
他歎了口氣,想要下樓喝杯水。
擰開房門，四下寂靜，走廊的感應燈無聲亮起,投下幽幽暖光。
萊伊的房間在最儘頭,他要下樓,必定要經過織田作之助的房間。
走廊隻有“噠、噠、噠”極輕的腳步聲。
萊伊路過蒂薩諾的房門,看到門縫有微微亮光。
——蒂薩諾還沒睡？
萊伊沒有在意，向前邁出半步，卻忽然頓在原地。
蒂薩諾……蒂薩諾……
男人倏地扭頭，凝視著蒂薩諾的房門，像個石雕一樣一動不動。
是啊！他為什麼會忽視這個最可疑的人？！
萊伊大部分時候都隻相信事實的推理，但在這一瞬間，他腦中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是他。
一直在暗處盯著你的人，就是蒂薩諾。
這一次，萊伊毫不猶豫地相信了這一個沒有任何事實依據的想法。
偶爾相信一次直覺，才能在長久的臥底生涯中活到最後。
萊伊目光沉沉，突然聽見非常細微的說話聲。
是蒂薩諾的聲音。
那聲音非常微弱，仿佛是從門縫中擠出來似的，不貼在門上，都聽不見。
萊伊遲疑片刻，向前探頭，看到蘇格蘭和波本的房門底下是暗的，沒有光亮。
確認他們暫時不會出來後，萊伊屏住呼吸，無聲地貼在門邊的牆上，身子前傾，儘可能將耳朵貼近房門。
即便是這樣的距離，能聽見的東西也不多。
隻隱約聽見蒂薩諾似乎在跟什麼人說話，語氣凝重。
“……萊伊……你確定嗎……”
“雪莉……”
果然是蒂薩諾！
萊伊暗自咬牙，雖然斷斷續續的，但隻要把這段時間的經曆套入蒂薩諾，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壞消息是，蒂薩諾查出自己身份有異。
好消息是，自己的身份還沒有完全暴露，蒂薩諾還處於懷疑階段。
“你找到宮野明美的地址了？這不好吧……”
蒂薩諾的聲音突然由遠及近，清晰起來，似乎正在接近房門。
萊伊一驚，迅速後撤。
織田作之助邊回係統的話，邊打開門。
柔和的燈光從屋內向外，灑在走廊的地麵上。走廊靜悄悄的，頭頂的感應燈正長亮著。
織田作之助一頓，盯著頭頂的感應燈若有所思。
[這件事，宮野明美總是有知情權的呀……嗯？織田作，你怎麼不說話了？]係統還在碎碎念，一頓輸出，後知後覺地發現織田作之助沒有回話。
織田作之助沒有第一時間回應係統，他站在房間門口，探頭左右看了看。
走廊沒有人，波本以及波本和蘇格蘭之間空房間的門口的燈是暗的，隻有蘇格蘭、他、萊伊門前的感應燈亮著。
織田作之助退後幾步，站在感應燈感應不到的範圍外，將房門打開，不出聲。
幾秒後，蘇格蘭那邊方向的燈光最先熄滅，其次是他，最後才是萊伊門前的燈。
——是萊伊。
織田作之助在心中默念。
他在打開房門後就意識到有人在偷聽，感應燈熄滅時間極快，如果隻是普通的路過，要麼他打開房門的時候會看見路過的人，要麼燈早就熄滅了。
波本門前的燈自始至終沒有亮過，所以不是波本。
那就隻剩下蘇格蘭和萊伊。
從燈光的熄滅順序可以判斷那人離開的方向，如果是蘇格蘭，當他要退回自己房間時，一定會驚動他旁邊那間客房門前天花板上的燈。
客房的燈沒亮，不是蘇格蘭。
而如果是萊伊，一切都說得通。
他從自己的房間過來最後停在織田作的門前，一路會亮三盞燈。等他退回自己的房間，燈光也會沿著他後退的方向一路熄滅。
其實想要實驗，最好的辦法是按想象中的路線走一遍，就知道是不是萊伊了。
織田作之助捏著著門把的手先是收緊，而後慢慢放鬆，麵色如常地下樓。
——沒必要打草驚蛇。
[沒什麼，隻是發現了一些事。]他對係統說道，聲音中聽不出喜怒。
係統問：[什麼事？]
織田作之助賣了個關子，答道：[過幾天，你或許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係統嘟囔，[那你去不去找明美？]
織田作之助：[無論怎樣，這件事應該先和雪莉說一聲吧？你真的沒有搞錯麼，沒有任何萊伊跟FBI接觸的證據。]
話雖如此，織田作之助卻已經認可了萊伊確實是FBI的可能性。
係統：[你拿什麼理由進研究所？]
織田作之助也愁眉苦臉的，是啊，他又不擅長偽裝，又沒有合理的理由……
他端著水杯回到房間，杯子放到桌上發出清脆聲響。
織田作之助看到被妥善擺在桌子一角的藥瓶，靈光一閃，恍然道：“我們可以裝作是給雪莉送東西！”
[在大家眼裡，你跟雪莉隻有簡單的研究員和實驗者之間的關係。]係統無情道，[無緣無故送什麼禮？]
織田作之助輕輕勾了勾唇角，似乎笑了一下。這抹笑意一閃即逝，係統隻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織田作之助輕聲道：“無緣無故……啊，那就找個理由好了。”
*
萊伊閃身進入自己房間，無聲又迅速地合上門。
他的背部緊緊貼在門邊的牆上，側著臉，緊緊盯著門。
心臟急劇跳動，昏暗的房間內就連急促的清淺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似是意識到呼吸聲太重，萊伊優秀的心理素質讓他在短短幾秒內迅速將呼吸調整到潛伏狀態。
外邊寂靜無聲，隻有門縫幽幽亮著光，像是一條細長的光帶。
突然，從門縫溢進來的亮光熄滅了。
萊伊一愣，隨即臉色大變。
是走廊的感應燈！！
他引以為傲的大腦飛快轉動，霎時間理清了思緒，搞懂了自己的處境。
自己在門外偷聽的事很可能已經暴露了，現在就是看蒂薩諾的觀察敏不敏銳，有沒有發現這個破綻。
——怎麼連基礎錯誤都犯？！
萊伊在心裡暗罵自己不小心，全身肌肉都緊繃起來。
萊伊捏緊拳頭，已經做好蒂薩諾上門找他麻煩的準備了，等了許久，也沒等來蒂薩諾的詰問。
萊伊暗道：難道他沒有發現自己？
不過……最後聽到的那句話讓他有些許在意。
“宮野明美的地址……”
“為什麼會找明美？”萊伊喃喃道，“……是因為我。”
房間中回蕩著他一個人自問自答的聲音。
萊伊咬緊牙關，下顎崩得緊緊的，綠眸深處是翻湧的暗色。
是因為他，明美才會被組織的人盯上。
萊伊是靠碰瓷明美，才進入組織的。
他化名“諸星大”，提前調查好宮野明美的一切，在她開車路過時，故意往他車上撞，以結識宮野明美。隨後開始追求宮野明美，和她成為情侶，並借著她的介紹，進入了組織，認識了研究所的高層人員——雪莉。
雖然剛得到代號，但他早就憑借高超的實力和狠辣的作風得到了琴酒的認可。
身為明美的男友，可以名正言順地進出雪莉在的研究所。無論是發展下線、策反研究人員還是刺探竊取情報，都輕鬆許多。
沒有明美，他的臥底任務根本不可能進行得如此順利。
對於明美，他的感情十分複雜。但無論如何，保護好她，是自己應當做的。
……明美是個好女孩啊。
萊伊眼神堅定，渾身氣勢冷硬，拳頭不知不覺間握得緊緊的，發出脆響、
——蒂薩諾，我不會讓你傷害明美的！
他掏出手機，卻沒有立刻撥出。手機屏幕停在撥號界麵，上麵顯示了一串號碼。
萊伊猶豫片刻，歎息著收起手機。
這麼晚了，明美應該睡了。而且這隻是自己的猜測，沒必要因此讓明美擔驚受怕。
萊伊冷笑，蒂薩諾不是要盯著他嗎？那就讓他盯，看他能查出什麼花來！
*
萊伊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