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7(1 / 2)

此時的跡部對我而言是全然陌生的。

曾經的他就像拂過意大利西西裡島的慵懶海風, 在一望無垠、令人觀之便心曠神怡的一片蔚藍色汪洋的懷抱中, 我可以嗅到一絲溫暖、略帶海鹽味的氣息。

他乾淨、澄澈,不經意間還可以看見一大簇長在海島深處, 擁擠、綻放著的奶白色黃心的緬梔子花。

柔嫩而嬌俏的花瓣向四周舒展,香氣馥鬱,即便年歲漸長,我知道, 他依然在內心深處獨獨保留了一份赤誠的少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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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他卻冰冷、安靜, 似是生命進入了無儘的寒冬, 連陽光都不再眷顧這片放逐之地。

在寒冷、幽深的寂靜嶺中,厚重的冰雪常年覆蓋在深綠色的杉樹林上,它們褐色的枝乾在呼嘯的寒風中搖晃, 一條通往森林深處的道路若隱若現。

同一人,前後差異之大,令我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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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台階。”

身後的忍足侑士虛扶了我一下, 低聲提醒道。

我這才像找到了什麼可以替代的事情一般,笑著點了點頭, 有意掩飾此刻的手足無措。

“很緊張嗎?”而他似是看穿了我的心不在焉。

我搖了搖頭。

舞台很高,燈光很亮,當我站在上麵時,幾乎看不清台下觀眾的臉,自然也無法聽清每個人究竟在說些什麼。

成百上千句的不同話語皆彙聚成一股嘈雜的洪流,氣勢洶洶地從我身邊奔流而過。

“會長是來頒獎的嗎?”我垂下目光, 側著臉,目光安靜而緩慢地掃過全場。

身後的忍足侑士停頓了一下,他和我的距離靠得更近了:“不知道,往年沒有先例,因為跡部他向來對麵子工程不怎麼感興趣。”

說著,他輕笑了一下,略帶安撫性質地說道:“不過彆擔心,跡部他人不錯,隻是有時候在正式場合看上去很嚴肅。其實私底下是一個很自戀臭屁的家夥。”

他以熟稔的口吻十分輕鬆地調侃道,忍足侑士和跡部景吾一直是很好的朋友。

我一直知道。

無論是社團活動還是學生會工作中,前者是值得交托後背的夥伴關係,後者則是左右逢源、辦事踏實的可靠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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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水仙花小王子身邊站定,保持著安全距離。

他已經收回了目光,隻留給我一張安靜而疏離的側臉。

如同有著“光輝之貌”的迪爾姆德·奧迪那一般,他的五官很是挺拔俊秀,從側麵看,在燈光的照耀下,高挺的鼻梁投下一小片陰影。

右眼角下的淚痣雖小卻不容忽視,嘴唇微抿,蒼白幾近透明。

我維持著得體的表情,正對著舞台,將目光遙遙投向虛空中的一個點,放空心神。

主持人儘力活躍場上的氣氛,他口中那些誇獎、稱讚的詞語如老調重彈般在不同場合下重複過無數次。

突然,一旁的跡部動了,即便我沒有花費心力特彆注意他,但他的一舉一動仍然時刻牽動著我的心緒。

仿佛隻是短暫地過了幾秒,我還不曾回過神,他便站在了我麵前。

在我同他視線相交的那一瞬間,我便迅速垂目專注地看著腳下的舞台,所有的動作皆做得坦蕩、自然,又毫不猶豫。

在那短短幾秒間,又或者隻是那淺淺一眼,我仿佛窺見了聖托裡尼島風雨將近的愛琴海。

天光黯淡、波濤洶湧,幾十米的巨浪拔地而起,它所蘊含的恐怖力量幾近可以摧毀世間一切建築,如同沸騰一般的深藍色海水翻騰、澎湃,它們互相撞擊,雪白色的泡沫短暫地產生,又迅速破裂,一切變化都消弭在這片汪洋中。

水仙花小王子比我高出大半個頭,所以當他站在我麵前時,正麵一大半的燈光都被他遮擋,我整個人被籠罩在名為“跡部景吾”的陰影裡。

這片陰影仿佛具有生命力一般,它張牙舞爪、毫無忌憚,它扼住了我的呼吸,也阻擋住了外界的一切聲音。

我隻看得見他,我也隻聽得見他。

我怔怔地盯著他胸口處的那朵似血般凝固深沉的玫瑰,它邊緣嬌嫩的花瓣微微皺起,如同被人以手指輕柔搓弄過一般,汁液四濺。

一旁,手捧獎牌、證書同花束的禮儀小姐距跡部僅半步之邀,是他略微伸手就可以夠到的距離。

接下來,他應該做的正確動作是從托盤中取出獎牌、證書同花束交至我手中,然後言不由衷地說幾句場麵話,整個過程最好避免肢體接觸。

畢竟,我知道,他向來不喜歡和陌生人有過多的觸碰,特彆是異性。

我低著頭,安靜等待著,腳下,寸餘寬一尺長的深褐色細長木板依次鋪設,舞台嶄潔如新、光可鑒人。

但他沉默的時間似乎有些長了。

我聽不清台下的觀眾是如何議論的,或許他們也大多是安靜坐在位置上,沉默地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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