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中午，窗簾卻拉得嚴實，遮去了所有光線，整個房間像是處於黑夜當中。
“段南川？”
雲卿試探著喊了一聲，不確定他在不在。
剛走進去幾步，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
隱約看得出輪廓，漆黑中，感覺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讓人躲不開。
“段南川？”
她剛開口，男人立即走了過來。
步伐看著沉穩，不像是喝醉的樣子，黑壓壓的聲音帶著壓迫。
雲卿下意識想後退，下一秒，就被撲上來的人一把抱住。
“卿卿……”
嘶啞的聲音，伴隨著驚人的酒氣，實質般撞到雲卿身上。
段南川緊緊抱著她的腰，一點點收緊，似乎要將她就此融入自己的身體。
一邊抱著，一邊反複呢喃。
“卿卿……卿卿……”
每喊一聲，都讓雲卿心尖疼。
她忍著酸意，打開燈，從鐵盒子裡拿出那條手帕，聲音儘量保持平穩。
“段南川，這條手帕是我給你的嗎？”
光亮下，段南川的目光有些恍惚。
從雲卿離開之後，一向自律的他開始酗酒，日夜顛倒，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眼前的人，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但就算喝醉了，也乖乖聽著雲卿的問題。
“是。”
“那你偷偷拍這張照片。”雲卿又拿出一直被壓在最裡麵的那張照片，聲音抖了一下。“是不是來找我？”
段南川看了一眼照片。
“嗯。”
雲卿心裡瞬間決堤，淚光泛濫。
“為什麼不告訴我？”
段南川的目光變得痛苦，上前抱著她。“我不敢，卿卿，你那麼好，我怎麼能拉你進深淵？”
他輕聲說著。
雲卿卻已經泣不成聲。
一想到段南川十年來小心翼翼的喜歡，就算自己送出的一塊手帕，也認真保存，她就心疼。
其實段南川早就想告訴她了。
如果那天她第一眼認出自己的手帕，或者翻開鐵盒最下麵的照片，就會發現。
這個她喜歡了十年的男人，一直是愛著她的。
雲卿抱著鐵盒，哭了好一會兒。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哭了。
墜樓的時候沒哭，以為段南川要分手的時候沒哭，現在卻哭得一塌糊塗。
段南川醉得厲害，卻還是
抱著她輕輕安撫，簡直在用本能支撐。
“不哭……不哭……”
過了好一會兒，雲卿終於停下，正準備問問段南川子彈殼的事。
一抬頭，卻發現一直抱著自己的人，早就已經睡著了。
竟然抱著她睡了。
雲卿到嘴邊的話又吞回去，伸出手狠狠抱了他一下，把臉埋在段南川胸膛蹭了蹭眼淚。
“謝謝你喜歡我。”
傍晚。
已經封閉了幾天的窗簾終於拉開，夕陽從窗外照射進來，落在地板上，空氣中的塵埃緩慢運動著。
滿地的酒瓶子被清理乾淨，換氣之後已經聞不到一點酒味，反而帶著淡淡的香氣。
被子和床單都被換了。
段南川皺著眉，帶著宿醉後的頭痛醒來。
睜開眼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下一秒，記憶迅速回籠。
雲卿來找過他！
他的酒量很好，不容易醉，需要灌很多酒才會有醉意，但就算這樣，也不會斷片，發生過的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
擁抱雲卿的觸感太過清晰，不可能是假的。
段南川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虧阿布朝外麵走去。
“卿……”
剛開口。
正拿著花束的雲卿從客廳走進來，兩人差點一頭撞上。
一看到他，段南川瞬間拘束起來。
身體僵硬地站在原地。
瞪大眼睛。
反而是雲卿臉上帶著笑。
“頭疼嗎？我煮了醒酒湯，你要不要喝一點？”
段南川愣了半晌。
“好。”
心卻十分疑惑，還在打量雲卿，不確定她是不是還在生氣。
之前在醫院的時候，她還言辭堅定地把自己趕走。
段南川跟著她走到餐廳，卻感覺還是有些恍惚。
一看到桌上放著鐵盒，剩下的記憶也迅速回籠。
乖乖喝了醒酒湯。
正準備詢問，沒想到雲卿卻先一步開口。
“段南川，我有話要跟你說。”
聞言，他迅速嚴肅起來，正襟危坐。
雲卿看著眼前一臉認真的人，心裡想笑。
她以前為什麼會覺得段南川不喜歡她呢？
這個男人雖然從來不開口，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用身體和目光傾述著自己的喜歡。
雲卿解開襯衫的第一個扣子，指尖勾出在脖子上掛了十年的項鏈。
古銅色的子彈殼在空中晃動著。
“你給我的子彈殼，我很喜歡。”
段南川倏地睜大眼睛。
下一秒，又溫柔地笑起來。
“那就好。”
得到這個答案，雲卿差點又濕了眼眶。“段南川，我隻問你一邊，你是不是喜歡我？”
男人像個情竇初開的愣頭青，一本正經地站起身。
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聲音卻格外認真。
“我愛你，一直都愛你。”
雲卿深吸一口氣。“你之前不是要和我分手，對不對？”
“不可能。”
段南川迅速反駁：“我這輩子都不會跟你分手。”
雲卿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抬起手，嗡著聲音道：
“那你還不快點來抱抱我。”
段南川迅速上前，直接將人抱了起來，將頭埋在她肩膀上。
身體微微顫抖著。
“卿卿，你不要捉弄我，不準騙我，你要是騙我……我肯定會相信的。”
就算現在他已經不是當初一無所有的段南川，但麵對雲卿的時候，卻一直都是那個為了她義無反顧的人。
雲卿踮著腳尖，感覺身體都被他抱了起來。
“段南川，你應該說，如果我敢騙你，你就把我鎖起來。”
隻要鎖起來，她就不會跑了。
段南川卻輕歎一聲。
“舍不得……”
連看到她難過都舍不得，怎麼可能對她不好？
段南川這輩子，就栽在一個人身上了，義無反顧，甘之若飴。
所以在雲卿說要分開的時候，他不敢去找。
“你太笨了。”
雲卿縮在他懷裡，為兩人的錯過心酸，卻又被現在這一秒喜悅。“其實，我高中的時候，偷偷去跟蹤過你的。”
“我知道。”段南川微微眯起眼睛。
“可是你把我趕走了。”雲卿抬起頭，控訴道：“你不該趕我走的。”
就是那一次，讓她確定，段南川是討厭她的。
這個念頭，在她心裡深深紮根了十年。
“抱歉。”
段南川抱著她。
那個時候他還太小，不敢冒險，不敢讓雲卿知道他的秘密，怕她會害怕，會和其他人一樣覺得惡心，然後離她遠遠的。
雲卿噘著嘴，像是找到了把柄，不滿地抱怨起來：“就是你把我趕走，我差點出事了。
”
“我知道。”
段南川低頭在她額頭親了親，語氣輕描淡寫。“我能已經幫你們教訓過他們了？”
“？”
雲卿驚訝地抬頭。
“你怎麼會知道？”
“我一直跟著你，看到那些人，本來想去幫忙，被你的司機搶先了，後來我又去教訓了他們一頓。”
雲卿仔細想了想，隱約記得，那天出事之後，晚上她沒去學校。
第二天，和同學在學校門口執勤的時候，看到段南川遲到了。
他受了傷，明顯跟人打過架似的。
隻是因為她當時還對段南川有些害怕，不敢多看，就和朋友匆匆離開了。
那些傷……竟然是因為她？
原來，剛才錢明誌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段南川一直在偷偷跟著她。
雲卿臉頰有些發紅。
“你是從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初三。”
他想也不想就回答。
“什麼時候？”雲卿有些驚訝，她還以為，最喜歡注意到對方的人，應該是自己。“我們初中不在一個學校。”
“嗯。”
段南川微微勾起唇角，下巴擱在雲卿的頭頂上。“初三晚會的時候，你來我們學校表演，是我帶你去禮堂的。”
他的聲音十分溫和，雲卿卻一點記憶都沒有。
“就這樣？”
“就這樣。”
段南川想起當時的畫麵，心頭湧出一陣暖流。
就是那天晚上，有個人像天使一樣，笑著說他臟。
這樣就足夠了。
雲卿卻安靜下來，一隻手捂著酸澀的胸口。
“怎麼了？”段南川詢問。
“胸口疼。”
她問問道。
聞言，段南川迅速緊張起來，滿臉慌張。
“我弄疼了？傷還沒好？”
一邊說，一邊抱著她迅速起身，手忙腳亂的。“彆怕，我們去醫院。”
“不是。”
雲卿拉了拉他的袖子。
“我心疼你。”
她想不到，段南川那麼多年裡是怎麼度過的。
更想不到，在她小心翼翼，為了一抹心動，而注視對方的時候，那個人早就已經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靜靜的，看了她那麼那麼久。
雲卿整個人都蜷縮在他懷裡，開始一件一件翻舊賬。
“你是怎麼拿到子彈殼的？老師不是說不讓拿嗎？
”
段南川輕笑一聲。
“偷偷撿的，我聽到你們班的人說，你想要。”
“可是我每次路過你們班，你從來不看我。”
“我在看，透過窗戶的折射，偷偷的看你，你不知道。”
“我走的時候，你沒來送我。”
“我去了。”
段南川輕聲道。
雲卿抱著他的脖子。“什麼時候？”
“我從你家跟到了站台，還送了一件禮物。”
聞言，雲卿突然想起什麼，驚訝地抬起頭。
禮物？
段南川看到她的目光，有些疑惑。
“怎麼了？”
雲卿癟了癟嘴。“你什麼都不告訴我。”
“現在說了。”
他緊緊抱著雲卿的腰，低聲道：“所有都說了，所以你不能離開我，不然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雲卿微微直起身，湊在段南川耳邊。
“我也偷偷告訴你一件事。”
“我也喜歡了你十年。”
“這個秘密，我隻告訴你一個人，從高一開學第一天看到你的時候，就很喜歡很喜歡了。”
段南川的身體渾身緊繃著，劇烈震了一下，不敢相信地聽著耳邊傳來的細語。
幽暗的眸子，一點點綻放出光芒。
雲卿雙手環抱著他的脖子，聲音很輕很輕。
“你不是買了鑽戒嗎？能不能給我？”
她臉頰通紅。
緊張地等待著。
段南川將臉埋在她肩膀上，半晌，才終於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
“好。”
下一秒，雲卿就感覺到自己的肩膀濕了。
男人抱著他，無聲地哭著，淚水浸透衣服，落在皮膚上，順著血管滾入心臟，留下深深的烙印。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5-2820:45:25~2020-05-3022:07:3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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