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第一百四十三章(1 / 2)

在景黎被桃夭帶入過去回憶的時間裡,外界的時間並非停滯不前。

謝盈盈隻覺得眼前一黑,緩過神,卻發現身邊的景黎不見了。

這裡是魔族的地盤,謝盈盈第一反應便是景黎被魔族的人給擄走了,但因為那黑暗隻出現了短短一息,便是對方水平再高,也不至於這一下就卷著人跑出了十萬八千裡,而且景黎現在戰鬥力基本為零,剛才動手的又是她,怎麼想都不覺得魔族會放過自己轉而抓走景黎。

或許,隻是為了讓自己投鼠忌器,想要利用同伴牽製自己。

謝盈盈雙眉微微擰起,本就對魔族不喜,這會更是瞧他們不上,就隻會耍這種小伎倆,哼。

雖然心中對魔族極為不恥,但全身的肌肉卻在瞬間緊繃起來,提防著隱於暗處的魔族突然發難。

這會她也暫時沒心思去看那鎮魂釘了,隻戒備著隨時有可能出現的殺招。

警惕了好一會,也沒見剛才暗地裡下手的人出來,就好像這裡就隻有她一個人一般,謝盈盈卻更加謹慎起來。

敵人越是沉得住氣,就越是不能大意。

謝盈盈不敢有絲毫放鬆的拔出一雙峨眉刺,小心翼翼的環顧四周。

忽然,一道勁風自身後襲來。

謝盈盈雙眸一沉,來了!

……

*

從桃夭的記憶中得知了過去種種的景黎自然不會再懷疑對方用心——桃夭不可能會做出對謝盈盈不利的事。

“先時多有莽撞,還望姑娘恕罪。”景黎臉上閃過一絲赧然,乾咳一聲,向桃夭賠罪。不論如何,桃夭心中確無惡念,而他先前卻始終存疑提防,這會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心理到底有些過意不去。

桃夭仍是初見時那般風淡雲輕的模樣,輕輕搖了搖頭,“你們快些離開便是……”

不知道桃夭過去之事時,景黎就對桃夭這話心存疑慮;現在知道了這些,景黎更是不解。

“恕我駑鈍,姑娘難道不與我們一起離開?”

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桃夭是被迫被鎮壓在此地,他又怎麼可能放任對方不管?

那寄生在千年桃木之上的魔種,不單是對桃夭的傷害,亦是日後修真界的災難。不管從哪一方麵,他都不會坐視不理。

雖然接觸並不多,但這幾次見麵,還有通過那一段段的回憶,景黎也大概摸清了一些桃夭的性子,桃夭的性子再是單純直白不過,雖然外表看著柔弱,但其實心裡自有主意,不是旁人輕易所能擺布的。

這些年來桃夭也不容易,景黎雖不讚同對方的想法,卻也不好直接回絕,想了想,便勸道,“姑娘與謝姑娘這許多年沒見,現在好不容易相遇了,姑娘難道就不想見見她?”頓了頓,又道,“此前無意中聽謝姑娘提及,自來是獨個一人長大,言語間稍有寂寥。姑娘與謝姑娘自小就在一處,對其多有看顧,何以狠心至此,讓她至今都被蒙在鼓裡。”

明明有青梅竹馬的同伴,亦有師長陪伴,可到了最後,卻隻以為自己從來孤家寡人。

逝者長已矣,生者如斯夫。

老秀才已然故去,在這世上,謝盈盈唯一的親人隻得桃夭一人,縱是前事坎坷多磨難,但景黎以為,今日她們還能重逢,便是緣分未儘,實在不理解桃夭為何這般固執的非要將兩人之人的羈絆斬斷。

桃夭抿了抿唇,眼底是化不開的落寞。

對方所言,她並非不知,她又怎麼可能會不想見她的娃娃,她們分開了這許多年,從未想過,還有再見的一日。

可是,不行。

藏於袖中的手指猛然攥緊,一抹悲涼瞬間湧上心頭。

桃夭雙目微闔,極慢,卻極堅定的輕搖螓首。

“不能讓她知道……”

話音未落,就看見對麵之人下意識蹙起的雙眉,桃夭唇邊浮現出一絲苦笑,輕歎一聲,“我本就不欲讓她記起過往,現在,更不成了……”

景黎剛想問“現在更不成了”是什麼意思,還未來及開口,桃夭忽的捂住嘴,悶哼了一聲,而另一隻右手,更是至始至終都捂在胸口。

景黎驀地反應過來。

謝盈盈被桃夭封印了記憶,對兩人的過往一無所知,見到了外麵的那株血樹,也毫無印象,甚至還出手重傷了桃夭。

若是她恢複了記憶,知道自己將桃夭傷成這樣……

景黎不敢深想,卻也不讚同桃夭的粉飾太平,隻是現在這些都先被他放在了一邊,飛快的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一瓶補血藥,讓桃夭服下——雖然他現在沒法切雲裳心經,但要給桃夭補血,卻也並非隻有切奶一種方法。

看著桃夭頭頂的血條,景黎在慶幸之餘,難免有些自責,他應該早一點想到桃夭還是個傷號的。

見桃夭服下藥後,氣息微緩,臉上略有好轉,景黎才開口道,“姑娘心中顧慮,不無道理,隻是,我以為,比起這些,謝姑娘更在意的,是與姑娘的重複,還有今後的相伴。”遲疑了一會,又道,“雖然我並不覺得隱瞞的做法妥當,不過,若是姑娘不願讓謝姑娘心懷愧疚,因而不願相認,卻也不必……要將此事瞞過謝姑娘,也並非不可能……”

聽完這些,桃夭眼中閃過意動,朱唇輕啟,話到了嘴邊,理智卻及時回籠。

到了現在這般地步,再瞞著對方無必要,桃夭歎了口氣,“不單單隻是如此,我不能離開此地,那鎮魂釘……”

桃夭剛欲將最後的秘密和盤托出,心口忽然一陣激蕩,撕心裂肺的痛楚在一瞬間席卷至全身,生生將那些未儘之言給逼咽回了嗓子裡,眼前一黑,竟是連站都站不住,當即便要跌倒在地,幸得景黎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扶住了。

“姑娘?!”景黎心知不好,定然是外麵出了什麼變故,卻又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桃夭臉上血色儘退,仿佛正承受著極大的痛楚,纖細的手指死死拽住景黎衣袖,指尖因為用力而泛起蒼白,好不容易掙紮著吐出的幾個字,都變了調。“鎮……魂……”

景黎心中一沉,知道定然是鎮魂釘出現了什麼變故。

剛才桃夭的話雖然才起了個頭,但既然能令對方這般如臨大敵,那麼當日被魔族敲進對方體內的鎮魂釘,定然還有自己所不知道的蹊蹺在其中。

景黎試著給桃夭又喂了兩瓶藥,可不管是補血藥還是靈藥,都無法緩解桃夭半分痛苦。

“出……出去……”

她隻將景黎帶入回憶,卻將她的娃娃留在了原處。

現在鎮魂釘被動,她不怕自己會怎麼樣,卻怕無意中碰觸了那些鎮魂釘的謝盈盈遭受牽連,拚儘了全身力氣,也要出去一看究竟。

眼看著桃夭連站起身的氣力都沒了,景黎心底一酸,定了定神,道了句失禮,將桃夭打橫抱起,帶著她向空氣中的那片漣漪處走去。

*

暗中偷襲,想要一句將人擒獲的魔族被想到眼前的修士並不似他所以為的那般好對付。

數十個回合下來,他都未能與對方分出勝負,心中不免震怒,沒想到以自己元嬰期的修為,竟然沒能在一個金丹期的小丫頭手上討到好。

淩厲的攻勢一波接著一波,也不知這丫頭修煉的是什麼功法,端的詭異,竟能將他逼迫至此。

魔族心中暗恨,咬牙向左疾退,欲躲過那迎麵一擊,卻不想對方原是虛晃一招,剛才的那一擊不過是幌子,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一根峨眉刺帶著殺意自背後破空而來。

魔族心中一沉,下意識的扭轉身影,想要避過這雙麵夾擊,卻終究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對手,右肩猛然一沉,身體已向側後方狠狠遭倒。

在倒地的那一瞬間,背後突如其來的尖銳刺痛感令魔族眉間褶皺愈發深刻,扭過頭來,正想將那暗器,卻在瞥見那物的刹那間,臉上血色儘退,麵若金紙,深深的恐懼感席卷全身,竟是不可自抑的發起抖來。

睜大了眼睛,仿佛見了鬼的瞪著因為剛才的衝擊力而動搖,半截被拔出的鎮魂釘。

肉眼可見的黑霧立時從原本的釘孔衝躥出。

這仿佛是一個信號,下一秒,另外四處原本深陷其中的鎮魂釘同時被彈出,四道墨色的濃霧從那些釘孔湧出,直衝雲霄。

“完了……”

魔族驚恐的看著那些漸漸凝聚成型的濃稠黑霧,明白一切都完了。

謝盈盈第一時間發現了景黎,還未來得及問他,就瞧見了一個陌生的身影。

一雙貓兒眼在那妃色身影上停頓了片刻,“這是誰?”

語氣裡有些意外,還有一絲並不多的好奇——既然景黎會將人待在身邊,至少不會是敵人。

桃夭睜大了眼睛,近乎貪婪的看著那道與記憶中相似,卻又有了明顯不同的身影。

她的娃娃長大了。

身上的氣勢比當初將自己抓回丘溪山的那些魔族更勝一籌,不會輕易被人欺負了去。

和她記憶裡,已經有了明顯的不同……畢竟,她們已分開了那麼久。

可笑起來的時候,左臉上的那個小梨渦,卻還和小時候一般無二。仿佛又是從前,拉著自己的手,要帶自己去看她新發現的兔子窩的,她的娃娃。

桃夭愣愣的看著一丈開外的人影。

聽見她的娃娃問身邊的人“這是誰”時,唇邊不自覺的露出一絲笑意來。

笑著笑著,忽然就有淚珠滾落下來。

謝盈盈的表情僵了一瞬,她最是見不得人哭,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怎麼莫名其妙就對著自己哭起來。

謝盈盈忍不住看向景黎,想知道對方究竟是從哪帶回帶了個大活人回來。

剛抱著桃夭回到原地的景黎還未來得及開口,變故就陡然而生。

仿佛與那些衝天而起的黑霧想映照一般,因為脫力而倚靠在景黎懷裡的桃夭胸前原本已經開始愈發的傷口,忽然開始瘋狂的溢出大量的靈氣。

那些靈氣凝實的近乎形成白霧形態,恰好與那黑霧遙相呼應。

豆大的汗珠成串的從桃夭鬢邊滾落,短短一息之間,便已全身冷汗,手腳冰冷的宛如寒冰,與她最為靠近的景黎第一時間覺出不妥。

下意識看了眼桃夭的血條,血條仍是滿格,但就算是個瞎子,就知道桃夭這會情況不對,景黎亦弄不清究竟是怎麼回事,但顯然,不能再讓桃夭體內的靈氣外泄了。

從桃夭被那些魔種寄生之時起,她的天生靈體就已被毀,不複存在,體內靈氣與魔氣並存,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體內的魔氣漸漸開始占上風,而原本殘留在體內的靈氣,則開始漸漸被吞噬、轉化。

也就是說,現在桃夭體內的靈氣是一個固定值,若是這些靈氣全部被釋放,桃夭體內便隻剩下了純粹的魔氣,徹底入魔,再不可能回歸正道。

符籙、靈珠、靈器,所有能派的上用場的道具都被翻出來,卻沒有一件能阻止桃夭體內的靈氣的消逝,景黎急的一頭冷汗——若是讓桃夭隻得入魔一條路,就能保命,那也還罷了,可現在看那不斷從桃夭本體躥出的黑霧就知道,不單是靈氣,就連千年桃木內的魔氣都在迅速的流失。

一旦靈氣與魔氣皆儘耗儘,桃夭再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