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 第三百二十六章(1 / 2)

離開那片土地後, 景黎三人一路向北而行,飛行了約莫半天光景, 一座城池就跳進了他們的眼簾,城門尚算威武, 但從蒙上煙塵的牌匾到石牆上的青苔, 無一不顯露出一種衰敗之相。

他們並沒有在此停留,從城池上空飛掠而過時, 景黎下意識瞥了眼城內,和他以前去過的那些城池一樣,街麵上的人流量頗大, 卻還是難掩一股蕭敗之感。

裘大想要用元神錐對付蒼麒, 卻不曾想偷雞不成蝕把米, 非但沒有把蒼麒重創, 反而是把自己的小命給搭了進去,還白送了蒼麒一堆情報。

從裘大的意識中, 他們終於知道了如今的修真界是個什麼狀況。

在他們落入地底之前, 魔族就已經不甘寂寞的頻頻動作, 許多小宗派都因此而遭了秧, 一百年過去, 道魔之爭非但沒有較出高下,反而是越演越烈。

如今的東陵州,因為雙方的爭鬥,已經被劃分成了兩部分,以無境深淵為界, 西北麵已徹底落入魔族掌控之下。

這百年間,東陵州上紛爭不斷,不單是道魔兩家相爭,魔族的肆意妄為也令得妖族與魔族勢如水火,結下死仇。

許多的勢力在戰火中瓦解,又有更多的在興起。

在有了共同的敵人的情況下,那些宗派勢力倒是空前的團結了起來,一些相互間有舊怨的勢力,都暫時達成了統一戰線,組成聯盟,隻等將驅魔大計完成後,再來計較彼此間的舊賬;乃至於久閉不出,罕與修士們聯係的妖族,在某些時候,也願意與後者互幫互助一把。

東陵州既被一分為二,兩者中間就定有界限,無境深淵周邊固然險惡,不會有人想不開的在那地方生活,但東陵州幅員遼闊,切半而治,總有在中間線附近生存的人。在道魔之爭日益嚴峻的前提下,處於中間地段的那些人,日子就變得極不好過起來。

道盟的人不可能顧及到東陵州的所有角落,總有一些地方的人,生存於魔族的壓迫之下。

而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就是這麼一處灰色的中間地帶。

這裡山明水秀,風景秀麗,但並不是什麼天地靈氣彙聚之地,在這地界上,實力最為強橫的,便是醉夢樓,樓主乃是一位元嬰後期巔峰修士,加上樓中一位元嬰中期的長老,三位金丹修士,有這樣的底氣,加上地域相對偏僻,沒什麼外來勢力介入,足夠她們坐穩當地第一把交椅。

直到魔族的到來。

就像妖族為了除魔,而和修士們走近一樣;魔族的陣營中,也有許多曾經的修士的投靠,其中首當其衝的,就是景黎兩人最為熟知的玄天宗,昔日修真界三巨頭之一公然反叛,與魔族同流合汙,遭人謾罵的同時,也讓人不得不認清楚現實,玄天宗敢反,自有其底氣,除了被魔族奉為座上貴賓之外,更是帶走了不少依附於其的門派,要知道玄天宗過去作為修真界的第一流勢力,依附它的並不單單隻有那些小門小派,一二流的實力,也不少。

又有魔族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在前,玄天宗等威逼利誘在後,在後來的數十年間,也間或有一些人或勢力變節,選擇了對立麵。

就好比裘氏兄弟,本來隻是一夥慣常殺人劫寶,心術不正的散修,在被魔族的人找上門後,連一絲掙紮都沒有的就乖乖上了賊船,成為了魔族手裡的刀。

前麵說過,這地界並不算什麼風水寶地,所以大勢力都看不上,鮮有外來踢館者的情況下,醉夢樓牢牢的把持住了此地的絕對控製權;也正是因為如此,魔族在派人來蠶食中間線上的小螞蟻時,並沒有派什麼高手前來,隻是打發了裘氏兄弟,並一些手下過來收拾爛攤子。

此地並不隻醉夢樓一家修真門派,還有清河坊等幾個門派,裘氏兄弟人數不占優勢,但人少也有人少的好處,機動靈活,神出鬼沒的,令人防不勝防。

醉夢樓有兩位元嬰坐鎮,樓主修為更是比裘大略高一籌,遂裘氏兄弟並沒有直接拿它開刀,而是一步步的將那些個依附於它的勢力挨個端了。

而醉夢樓樓主顯然也很清楚,裘大等人不直接找上她的緣由,更清楚一旦自己出了什麼意外,樓中剩下的那位長老根本不是裘大的對手,到時候整個醉夢樓都會落於對方之手,因此,行事間很有些投鼠忌器。

同樣的,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之下,裘大也不敢直接與醉夢樓樓主硬對硬的來上一場,怕遭到對方瘋狂反撲——反正繼續這麼耗下去,最後倒黴的絕對不會是自己。

雙方就這麼詭異的僵持了幾年,終於,有人坐不住了——裘氏兄弟上頭的那人想到這樁事拖了這麼久還沒解決,直接定下了最後的期限;而醉夢樓亦在同盟日漸減少,形勢每況愈下,發出去的求助信也終於得到了回信。

景黎兩人在投影中所見,遭了裘二毒手的就是清河坊的內門弟子,他們一行人奉師命前往一處鎮子,想要救回數日前,為救鎮上百姓而被一個魔族抓走的同門,誰承想,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此時他們向北而行,便是準備去醉夢樓那邊一探究竟,從裘大的記憶中可以知道,他們上頭的那個人,因為不滿他們的磨蹭,在下達了最後期限的同時,也另派了幾個人前來助裘大等人一臂之力,而那打頭陣的,也是一位元嬰後期,算算時間,現在怕是已經對醉夢樓下起手了。

循著從裘大記憶中得知的大致方位,三人繼續北行,最後趕在未時抵達了目的地附近。

醉夢樓之所以叫醉夢樓,倒不是說他們的門派所在就是一座樓,而是駐紮地有一塊奇石,與樓閣仿若,巧奪天工,故因此而得名。

見到前方那一塊高聳入雲,形狀奇特的紫檀色大石,景黎便知,他們已經到了醉夢樓的地界了。

山下有護山大陣,卻不見有守門的弟子,三人略覺奇怪。

胡一州四下張望了一下,都沒瞧見有什麼人影,“會不會是我們來晚了?醉夢樓的人已經被那什麼了?”

要不然怎麼連山門前都沒人了,不過,好像沒瞧見什麼屍體……

“應該不至於吧……”

景黎略有些遲疑的算了算,在路上花了半天時間,不會這麼巧吧?

但這附近,還真有些打鬥的痕跡。

“護山大陣尚在。”蒼麒觀察了片刻,打消了景黎兩人心裡的消極猜想,“魔族若果真得手,不會隻留下這點痕跡。”

景黎想了想,也是這個理,就算是魔族用了什麼下作的辦法投毒什麼的,這地方也不會還保留的這麼好。

不過,究竟如何,還是等進去瞧了才知道,現在連個守門弟子都找不見,景黎正想著怎麼在不驚動醉夢樓護山大陣的情況下,通知他們有人拜訪,就聽見蒼麒忽道,“有人來了。”

景黎循著蒼麒所望的方向看去,就見個小黑點遠遠的從天邊飛來,待離得進了,那小黑點便一分為二,二分為三,三分為四,再細數了數,正好四個,行動間頗有些倉促,似在趕時間。

領頭的是位櫻草色襦裙的女子,鬢發如雲,因飛的急了,兩鬢邊散落的發絲儘數向後揚起,估計是注意到了他們幾個,微側過頭,與身後的同伴說著什麼。

除了她以外,另外三個女子雖發型釵飾不同,衣裳卻很是相像,看著是製式的,在注意到他們三人後,四人呈雁形陣散開,速度比之剛才,稍慢上了一些,但也沒讓景黎三人等太久,過了一盞茶時間,都已飛到了眼前。

四位女子在距離景黎等人兩丈之處停下,卻並沒有落下。

“不知幾位道友……”

為首的那位女修打量了一眼眼前的三人,瞳孔猛地一縮,剛才離得遠,不曾看得分明,現在當麵瞧了,才發覺這三人中竟有兩人的修為她無法看透,言語間不由更謹慎了一分。“……來我醉夢樓所謂何故?”

雖然這三人看著不像是那等宵小之輩,但近來那起子魔頭越發下作,叫人不得不防。

果然是醉夢樓的弟子。

景黎將遇見裘氏兄弟一事大致說了一下,女修初時還將信將疑,待聽到清河坊的那些弟子儘數遭了裘氏兄弟毒手,麵上不由閃過一絲悲切之色,半空中的幾個醉夢樓弟子聽了,亦是忍不住失聲驚呼;再聽景黎說到裘氏兄弟全都得了果報,不能再繼續興風作浪,無不交手稱快,口中連聲道,“該!”

聽景黎將來意說明,為首者麵上一喜,但心中仍有一絲遲疑,無怪她如此,實在是被那些個魔頭給弄怕了,不久前,還有個魔頭冒充了一個小派弟子前來求救,若非領隊師姐多留了個心眼,當機立斷,怕是被那魔頭騙出去的一小隊人都回不來了。

這會聽到景黎幾人主動上門來幫忙,高興是高興,但如何確定他們的身份沒問題,卻著實是個問題。

而就這麼放著不管,更是不行,如果他們所言皆屬實,那就更不能輕易得罪了——裘大可是元嬰後期,都折在了這幾人手上,那這幾個人又該是何等能耐?

麵上歡喜,實則腦中飛快的盤算了一番得失,遂有意試探道,“三位道友如若能來助我等一臂之力,我醉夢樓上下無不感激,還不知幾位道友師承……?”

三個人裡有兩個都穿著便服,就一個穿的像是製式,她卻認不出究竟是哪一派的。

“我與師兄師承九華宗,胡師弟乃歸一門弟子。”

九華宗與歸一門都是屹立了數千年的大宗派,不過百年,自然健在,且依舊是領頭羊的位置。

女修:“……”

九華宗和歸一門那必然是聽說過的,畢竟是超一流的大宗派,可問題是,她又沒見過這兩個宗門的人,這叫她如何判斷是真是假。

是真的那是撞了大運了,若是假的……那這些魔頭膽子也忒大了,這都敢冒充……

景黎等了片刻,都沒等到對方下文,正詫異間,忽間一位紫衣佳人翩然從醉夢樓山門內走來,巧笑倩兮地開口,“有勞三位道友遠道而來,這邊請。”

半空中的那三個女修一見來門,俱歡喜的湊上前去,喊道,“大師姐!”

站在景黎幾人麵前那女子先是一愣,隨即鬆了口氣,知曉大師姐既然出來,必是得了樓主允許,才會前來相迎,也免了她的糾結之苦。

紫衣女子身上的氣息很是濃鬱,非是因修為在景黎幾人之上,而是剛才剛剛進階,不曾徹底穩固,才會這般外放。

紫衣女子瞧了眼蒼麒,目光又在景黎身上打了個轉,最後掠過胡一州,收回,笑語嫣然的轉過身,引著他們往山門走去。

景黎幾人有意落後幾步,先見到的那幾個女修自是忙忙跟上,緊緊墜在紫衣女子身邊。

那一開始與景黎搭話的穿櫻草色襦裙的女子小心的覷了眼後頭,湊到紫衣女子身邊低聲道,“大師姐,這幾個人……”

紫衣女子微微搖了搖頭,止住了師妹的話頭,“樓主自有定奪。”

見其欲言又止,知她心中擔憂,輕輕拍了拍同伴的手,緩聲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雖然走在最後頭,但其實前麵說的什麼都聽得一清二楚的景黎轉過頭,望著蒼麒眨了眨眼睛,那意思——看樣子醉夢樓挺小心的啊。

蒼麒的評價很客觀:吃一塹,長一智。

所以,果然是被坑過了麼……

*

紫衣女子帶著景黎三人一路前行,沒有如景黎所以為的帶他們去那座主樓,反而帶著他們繞路而過,進了一處極為開闊的庭院。

庭院裡有不少人在,許多女子如蝴蝶般蹁躚穿梭在院中各處,人雖多,卻不會給人雜亂無章之感。

再一細看,院中擺放了不少矮桌,每一張矮桌上都布滿珍饈,無數靈果美酒、瓊漿玉肴,清香四溢,色味俱全。

——分明是在設宴。

景黎還沒自戀到認為這是醉夢樓為了款待他們的,估計是正在宴請什麼重要客人,才會弄得這般隆重上心。

這個節骨眼上,還能讓醉夢樓這般重視款待的…….想來應該是醉夢樓樓主請來的救援們了。

但……這種顯而易見的事,並不是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不知何故,院中的矮桌並未滿席麵。尚有一張空著,且位置正好在他們不遠處,胡一州很是眼尖的要拉著景黎入座,還不忘小聲衝景黎嘀咕,“這位置也太靠後了點。”

在胡一州看來,既然報出了歸一門和九華宗的名號,隻要醉夢樓樓主不是個煞筆,必然是要對他們設宴相請的——不是他臉皮厚,而是以前外出,那些得知了他們師承的勢力,都是如此行事的。

景黎:“……胡師弟是你想多了。”

紫衣女子帶著三個生麵孔走進院內,本就引起了附近一些人的注意,胡一州的動作更是惹來了更多的目光。

“大師姐,這三位是誰呀?”

收到櫻草色衣裳女子傳訊的隻有那麼屈指可數的幾位,是以並非所有人都知道情況,宴席剛開,就見對方又帶了人入內,不免好奇。

“這三位師兄也是無相門的人嗎?”

問這話的女修邊問邊向著紫衣女子身後偷瞄,臉上很快就染上了一層粉色。

就在紫衣女子苦惱於被眾同門團團包圍,無法前行之際,忽聞上首有人揚聲道。“可是清心回來了?”

一言一出,圍繞在常清心身邊的眾多弟子立時散開,露出中間的人影來,景黎正好將準備落座的胡一州給拉了回來站定。

常清心行躬身行禮道,“樓主,弟子已將三位貴客帶到。”

坐在醉夢樓樓主左側,矮桌的位置就快與前者並列的一位老者聽見“貴客”兩字,眸光一閃,望著庭院中的人影,將杯中酒飲儘,酒杯置於桌上,不動聲色道,“不知樓主今日還有客來,竟先行動盞,還望三位小友勿怪才是。”

口中說著三位小友勿怪,其實卻將雙方都說了進去——開席又不是他說了算,自然得有主人說了算;若真的是貴客,怎的不見醉夢樓樓主等上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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