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淋雨(1 / 2)

南城的初夏,雨水總是不期然瓢潑而至。透明的雨滴淅淅瀝瀝地在路邊跳起了舞,仿佛無形趕跑了擁擠成團的熱氣。

馥碗又做夢了。

黑黢黢的夢境中,他回到了熟悉的地牢裡,變回了八歲的模樣。

擺在他麵前的是一口深不見底的水井,水聲嘀嗒,汩汩流動著。井口摸起來光滑而濕冷,上麵長滿了青苔。

地牢裡隻點了一盞小台燈,橙黃的光線無法照到井裡,襯得幽黑的古井仿佛擇人而噬的獸口。

馥碗抿著細薄的唇,安靜地站在一邊,小小的手裡拎著一隻和他的小腿一樣高的木桶。

“喝多少,用多少,自己打。”一道熟悉的蒼老聲音在身旁響起。

他沒有出聲,隻抬起頭,用圓溜溜的眼睛定定地看著說話的老頭,烏黑的瞳仁印出老頭乾癟蒼老的臉,眸中沒有一絲懼意。

僅僅是個看起來無害柔軟的小孩,老頭卻下意識挪開了視線,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

馥碗低下頭,抬起手把小木桶丟進了井裡,發出細微的撲通聲。

細胳膊細腿的小孩坐上了井沿,側過身,兩隻手緊緊抓住了沿壁,整個人翻過身貼著井內側,手一鬆,就滑了下去。

下一秒,冰冷的井水淹沒了他的口鼻,帶來窒息般的不適感。

馥碗迅速浮出了水麵,睜開眼,頭上濕答答的軟毛還在滴著水,卻安靜地轉頭,在漆黑的井底尋找那隻木桶。

他很快就在另一邊找到,遊過去抓了過來,打開蓋子,盛滿水,又蓋緊,將木桶上的繩子拉起,把桶背到了背上。

做完這一切,他仰頭看了一眼井口透進來的一抹朦朧的微光,沒再猶豫,貼到井壁上後,開始手腳並用地攀著往上爬。

比起第一次,不斷掙紮著,爬幾步就摔回去,現在的他顯然知道怎麼爬能更省事,或者說少受點罪。

井壁上哪個地方是凹陷進去的,哪個地方可以作為著力點,哪個地方踩了就會落回井裡,他一清二楚。而這樣的熟練,是用無數次險些淹死在井裡的代價換來的經驗。

八歲的孩子,花了十一分鐘,才爬出井口,將木桶裡的水倒進水缸,轉頭要繼續跳井的時候,馥碗忽然醒了。

他掙紮著吸了口氣,睜開眼,活動了一下手指,卻發現身體已經動不了了,心情便不太好。

遠處狹窄的小巷裡臨時駐紮了一支全副武裝的軍隊,槍口不約而同對準了一棟古舊雅致的小樓。

路口停放著一長排的警車,一眼望不到頭。附近的居民早已緊急疏散,整個小區裡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不多時,有隱隱約約的槍聲傳了過來。

沒一會兒就有一列警隊押著幾個麵容熟悉的人進了警車,後麵跟著幾台擔架,上麵全是傷員。

想來緝捕行動已經快結束了。

這裡是南城號稱最適宜居住的寧靜小區,誰能想到,這個小區的地下,竟是犯罪團夥的大本營,一個巨大的噩夢地牢。

馥碗逃出來的時候,隨便抓了件寬大的衛衣就套上了。

此刻下了雨,他癱坐在角落裡的台階上,兜帽戴在頭上,垂下來一直遮到了長長的睫毛。

過長的袖子將瘦骨伶仃的手攏住,隻露出了一點沒有血色的指尖。

他微微歪著頭,靠在牆上,雙眼有些難以自控地合上,疲憊到極限了。

昨天製服那個老頭時,他一個人對上了六個研究員。

最後按著老頭的腦袋往地上砸的時候,背上被牆壁上突然射出來的針紮了一下,索性那些人已經是強弩之末,奈何不了他。

但那一針的副作用顯然很大,他這幾年被注射了不知道多少藥劑,身體抗藥性早已到達頂峰,依舊沒扛住,撐到這裡,就動不了了。

唯一爽快的是,他終於做了一直想做的事情,把那個老頭踹進了水井,看著對方在水裡驚惶掙紮,卻恐懼得發不出聲音。

不用工具,跳下井打水,隨時有可能淹死,這樣的滋味,不讓對方嘗嘗實在太可惜。

馥碗覺得自己報了仇,就沒那麼不開心了。

靠在牆上又眯了一會兒,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馥碗拉開衣袖,露出指骨分明的左手,低頭看著落在掌心的日光。

常年住在陰暗潮濕的地牢,這樣的溫度對他來說,還挺陌生的。

須臾,小區內廣播響了起來。

“市民們下午好。現在播報關於今天南城東部蘅蕪小區緝捕行動的結果:

國內規模最大非法研究組織現已集體落網。

6月7日,在南城軍方、k市zf部門的大力支持下,軍部大校羅域率領公安部特彆行動小組將代號為“工具人”的非人訓練研究組織成員悉數緝捕。

該組織長期對多名幼童進行超負荷非人訓練,目的是培養一種反人道主義的全能工具人。下午2:23,受害程度稍輕的五名幼童已送往人民醫院,但唯一一個遭受起碼十年虐待的少年仍不知所蹤……

據軍部大校羅域透露,此次行動得以順利完成,皆因這名少年冒險為警方提供了多重內部消息,裡應外合……

目前,警方已在蘅蕪小區執行全麵安全防範措施,同時全力尋找這名少年,市民們請保持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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