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羅域守了他三年。(2 / 2)

“這個爸爸還真沒聽羅域提過。”顧晏有些驚訝,以羅域為人處世的作風,讓馥碗還債是這輩子都不可能出現的事,他問:“還債,是碗碗的意思,還是羅域的意思?”

“我。”馥碗說。

顧晏了然,說:“碗碗的想法理論上沒什麼錯,因為羅域和你沒有法律承認的撫養關係,也沒有親緣關係。但這要建立在你們關係普通的情況下。”

馥碗沒說話。

顧晏隻好又柔聲解釋:“親近的人其實是不會計較太多得失的,因為很多付出都是心甘情願,基於關心愛護。從羅域的角度看,碗碗跟他談得失,反而傷感情。”

馥碗垂下眼,看著有些沉默。

顧晏明白兒子在顧慮什麼,安撫地說:“其實碗碗不用擔心太長遠的事,經濟上的更不需要。你是我的孩子,爸爸養你是應該的,就算真要還債,也是爸爸和羅域之間的事。”

更重要的一點是,馥碗是那次行動的救援目標,他本來就不需要承擔任何生活上的負擔,包括醫藥費生活費,這些相關部門都會全權負責。

隻不過因為當時馥碗是自己提前逃了出來,羅域又不願意馥碗暴露在人前,接受等同於再次撕開過去傷疤的審問,才把馥碗的存在隱瞞了下來。這就是馥碗沒有得到相關部門救助的原因。

但顧晏和羅域都不會提起這件事,更不會解釋。他隻能如同羅域那樣哄道:“碗碗已經了解現在社會的大部分規則了,對不對?像你這樣的小孩子,被養在家裡才是正常的,你隻需要上學玩耍,好好長大,記得按時回家,其他是大人要管的事。不要胡思亂想,好不好?”

馥碗抬起頭,抿了抿細薄的唇,說:“羅域說我不用和他分得很清,是什麼意思?”

“就是剛剛提到的這個問題。以後不要再說還債的事了,爸爸會和羅域談一談。”顧晏眸色閃了閃,卻沒有對羅域的話多做解釋。

同為成年男人,他不可能不清楚那句話背後的含義。隻是不願讓兒子知道而已。

不分清界限,不分彼此,不就是變相讓少年更依賴他一點的意思麼?

馥碗很輕地點了下頭,看起來非常不明顯,卻說:“知道了。”

“乖。”顧晏還是第一次看到兒子這麼乖,心軟的不得了。

雖然羅域那臭小子天天誤導他兒子,但這也剛好成了他們父子倆接近的一個理由。馥碗開始願意回答他這個父親的問題,會認真地思考,會控製脾氣陪他說話,有不明白的事會請教他,開始真正像個孩子了。

這些變化那麼隱蔽,顧晏卻都看在眼裡,沒人知道他有多心疼兒子。

這個晴朗的午後讓父子倆的關係有了質的改變,顧晏離開的時候連精神狀態都好了很多。

馥碗倒是沒什麼太大的反應,送走了人就回房間睡午覺,睡醒了又出門去圖書館看書。

直到傍晚,羅域突然打了個電話過來,讓他去圖書館七樓的多媒體放映廳。

馥碗就在八樓的自習室,出門下樓就看到頎長挺拔的男人單手插兜站在放映廳門口,修身的迷彩短袖上衣和軍褲勾勒出完美勻稱的體型,對方正單手插兜背對著他,看著門口張貼的電影放映表。

馥碗走過去,問:“來這乾嘛?”

羅域轉過身,指了指那張表,說:“這裡等會兒會放一部電影,想讓馥碗小朋友看看。”

看電影?

馥碗冷漠地說:“沒興趣。”

羅域挑了挑眉,沉吟片刻,說:“要是小朋友給麵子,看完這部電影,我就教你做小機器人,怎麼樣?”

“真的?”馥碗問。

“嗯,想做什麼形狀都可以。”羅域笑了笑,抬手帶著馥碗進門,說:“本來看電影還是去電影院比較好,但這部電影太老舊,目前影院都沒有排期。正好借放映廳來用用。”

馥碗進了門,環視一周,果不其然沒見到其他人。

羅域關了門,上去操作電腦。

馥碗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目光落到男人身上,隱隱帶了點疑惑。

羅域從來不做沒用的事,讓他看這電影肯定有原因,隻是今天羅域回來,沒有第一時間問顧晏的事情,讓馥碗覺得奇怪。

因為魏風就在宿舍隔壁,以羅域的下屬通風報信的能力,羅域這會兒肯定知道顧晏來過了。

馥碗想不通就懶得糾結,漫不經心地看著台上的屏幕亮起。

然後,影片開始,羅域回到了他身邊。

這部電影叫《門》,講的是戰爭期間一個莊園護衛長和他保護的小少爺的故事。

故事時間線跨度長達二十年,內容卻很簡單。

戰.爭爆發了,年輕的護衛長帶著剛剛成年的小少爺逃亡。

小少爺是我.軍首領唯一的兒子,首領身死之後,他就成了敵.軍不惜一切代價都要除掉的眼中釘。

戰火連天,他們被敵.軍逼得四處躲藏,小少爺幾次都以為他們要死了,護衛長卻還是帶著他躲了過去,並且堅定地朝一個方向前進。

整整五年,他們都在東躲西藏。

最後,他們到達了一個破敗的小院,卻也被包圍了。

眉眼間早已染儘風霜、不複過往朝氣的護衛長把小少爺藏進了小院下麵一個很深的密室,據說那是戰爭爆發前護衛長親自帶人挖通的藏身處,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走投無路了,能保住他。

他們成功進入了密室,但是,敵.軍早已在地麵上埋好了足以炸.塌密室的炸.藥。一旦炸.藥.引.爆,他們死路一條。

護衛長早就發現了這件事,卻沒有說出來,他隻是給自己換上了小少爺的衣服,帶了小少爺獨有的徽章,然後彎下腰看著眉眼乾淨的大男孩,說:

“你在這裡等著,如果聽到開門聲,就對著門外喊door,要是我回了door,你就開門。沒有就絕對不準開。要是一直到後天早上,我都沒有回來,你就跟著你父親的部下離開。”

小少爺問:“那你什麼時候來找我?”

護衛長說:“當你聽到有人開門,對你喊door的時候。”

小少爺答應了。

護衛長離開了密室,順利拆除了密室正上方的炸.藥,然而,當他拆到院子另一邊的時候,他的眼前出現了二十幾個黑洞洞的槍.口。

小少爺不知道護衛長做了什麼,但他一直等到了第三天,父親的部下找到了他,帶他離開,都沒等到那一聲door。

他被接到了很遠的一個城市,那裡已經收複了,生活安樂,沒有戰.爭的硝煙。

可是當戰爭徹底結束,首領的部下要擁護小少爺成為新一代領袖的時候,他們驚恐地發現,小少爺精神失常了。

他每天都待在當年逃出來的那個密室裡,對著門說door,聲音很輕,臉上甚至還有微笑。

沒有人知道,他堅持了十年沒瘋,隻是怕自己瘋了,父親的部下失去信仰,再也凝聚不起收複山.河的力量。

當塵埃落儘,他終於解脫了。

隨後,冬去春來,年複一年,一直到第20個年頭的春天早上,小少爺再次對著門說了door。

緊接著,門外也傳來了一聲很沙啞的“door”。

他站起來看了很久的門,重複說了很多聲door,門外也一樣傳來了無數聲door。

但最終,他也沒有開門。

漫長的時光和混亂的精神世界,他已經忘記了最初喊door是為了什麼了。

電影最後停留在小少爺望著門的那一幕,馥碗看著屏幕暗下去,側過頭看向羅域,問:“為什麼看這個?”

羅域聲線喑啞地笑了一下,在黑暗中靠近,輕輕摸了摸馥碗的臉,聲音很低地說:

“為了讓小朋友知道,在感情裡,尊嚴、得失都是無關緊要的。它沒有理由,從心臟裡長出來,就會一直活到它自然死亡的那一刻。”

“你可以不用和我分得那麼清,多依賴我一點。”

“這個護衛長不見了,怎麼說?”馥碗問。

羅域胸腔振動起來,笑了,他拉過馥碗的手,將一把刻了字的匕.首放到少年掌心,然後合攏手掌,帶著少年瘦骨伶仃的手指,細細撫摸刀.鞘上的字。

馥碗緊緊抿起了唇,呼吸也放慢了,好半天沒有說話。

羅域低聲說:“還記得地牢那口井底的盒子嗎?那時候你把匕.首還給我了,但我覺得它還是小朋友的。可能三年還是不足以說明什麼,但總比兩個月住在一起要有保障多了。”

羅域鬆開手,促狹地說:“馥碗小朋友在小紙條上問過我是不是叮當貓變的,我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