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1 / 2)

巍峨堂皇的淩霄宗正殿之上, 陷入了令人尷尬的沉默之中。

真君們看著新出爐的小師叔,一時語塞。

秋意泊摸了摸耳朵,朔雲道君給他留了一條消息, 讓他徹底放下心來, 他眨了眨眼睛, 歪著頭對著淩霄真君道:“真君為什麼要叫我小師叔呀?還有師祖……啊對,師祖?”

他一路小跑到了麵凝寒霜的孤舟真君身邊,抓住了他的衣擺, 然後才誇張的鬆了一口氣:“師祖, 我真的不能拜您為師嗎?實在不行的話,那我可不可以拜我爹或者三叔為師呀?”

他空著的那隻手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師祖,我眼睛疼。”

孤舟真君垂眸看著他, 沒感覺他哪裡害怕了,上來就抓自己的衣擺他算是頭一個。聽到他如此說, 便隻能把自己的劍意又收了收, 免得紮傷了他。

……到底是自己的小師叔, 不好真的叫他出事, 就讓他抓著吧。

淩霄真君一頓,差點沒忍住大喝一聲讓孤舟還不趕緊把劍意收乾淨, 轉念一想要是孤舟沒有刻意收斂劍意,他們的小師叔應該已經躺下了。他深吸一口氣, 儘量放緩了聲音:“小師叔, 您已經有師傅了, 就是剛剛那位朔雲道君……您見過的是嗎?”

秋意泊點了點頭, 隨即撇嘴道:“可是他也沒說要了他的道統就要給他當弟子呀。”

……一般確實是沒這個說法,拿了彆人殘魂傳下來的道統是做善事,不是給人當徒弟去的——當然想當也可以。

“小師叔, 你知道朔雲道君是什麼人嗎?”

秋意泊很不誠實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他是你師祖的師祖,你三叔和你爹是不是教過你,他們不在的時候要聽長輩的話,朔雲道君也是你的長輩,所以你該不該聽他的話呢?”

秋意泊癟了癟嘴,委委屈屈地道:“……好吧。”

淩霄真君將那口提起來的氣鬆了下來,還好孩子還小,好哄。一旁幾位真君聞言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唯有孤舟真君當真扯了扯嘴角,又被淩霄真君瞪了回去。

淩霄真君眼神中的意思非常明顯:你還笑?你怎麼不來哄啊?!

朔雲道君的殘魂藏於問心境中他作為掌門自然清楚,但這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

每逢春宴,朔雲道君才會極其偶爾的像這次一樣將叩山者拉入境中境考驗,而此前朔雲道君已近三百年未曾將人拉入境中境了,他還以為朔雲道君的殘魂早就消散了。

朔雲道君所設定的條件非常苛刻,天靈根隻是入場的門票罷了,關鍵還是在於什麼樣的心性才能叫朔雲道君滿意,這才是最難的一點。

他和孤舟都是天靈根,再往前推兩千年,加起來也接近有十位天靈根入過境中境了,可無一能讓朔雲道君滿意。

如他,渾渾噩噩便被逐出來了。孤舟則是活得久一些,他道境中有心魔時時在耳畔作祟,一時不查便容易被趁虛而入,再者入境後本就會被抹去原本的記憶,孤舟彼時年幼,隻覺得茫然,想要追查心魔來源時為心魔所惑,將境中生靈儘數殺滅後便也被送出來了。

其他人也差不多如此,不是死於深山,便是死於仇敵之手,還有抑鬱而終、病亡……等等結局,天靈根太少,不足以探索出所有走向。

誰也摸不清朔雲道君想要的到底想要的是什麼樣的人。

——可秋意泊卻得到了朔雲道君的認可,道統與秘寶一並贈予了這個堪堪六歲的孩子。

淩霄真君的神情中不免染上了一些擔憂,此事是福是禍也未嘗可知,想到此處,便越發柔和的與秋意泊道:“小師叔就先跟你師祖回去休息吧,明日開始就要去青竹書院上課了,我叫你三叔帶著你,可好?”

秋意泊乖乖巧巧地點了點頭,甜甜地道:“謝謝真君!”

他禮數十足,又給眾位真君行了禮後,滿是希冀地看向了孤舟真君,淩霄真君道:“孤舟,小師叔就托付與你了。”

孤舟真君淡淡地說:“師兄,我是小師叔的師祖,你當我喚我什麼?”

一向任何寬宏的淩霄真君頓了頓,微笑著說:“快滾。”

“噗。”流宵真君笑出了聲,見淩霄真君殺人般的眼光看過來連忙又收聲,可連她棺材臉的孤舟師兄都忍不住打趣了,她怎麼忍得住?她連忙起身胡亂擺了擺手,腳步不停地往外走:“師兄我先走了,我收了好多弟子回去給她們安排住處呢告辭!”

其他幾位真君也趕緊跟著告辭,一並出去了。

淩霄真君立在殿中,倏地門外傳來了張狂的笑聲,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也不禁失笑。

***

秋意泊敢上前抓孤舟真君的衣擺,自然是吃定了身份有彆,孤舟真君不敢真就拍死他,才這般放肆。

不過方才確實是太尷尬了,叫一群大佬級彆的角色圍著叫他小師叔,不說拉不下來臉如何,但總要有個過渡期,所以他才特意裝害怕躲到孤舟真君身邊去。

他摸了摸右耳的耳釘,頓覺心滿意足——方才朔雲道君消散之際給他留下了一句話,叫他徹底放下心來。

在問心境中的一切隻有他們兩人知曉,無論是作為淩霄宗掌門的淩霄真君,還是直係的孤舟真君都是看不見的。另外還說了一下玄真眼的功效,讓他自己琢磨去,又順便警告了秋意泊叫他不要隨意修行太上忘情道統。

秋意泊心想著那正好,他還真沒想過修這種看起來會搞出精神病來的道統,他有一個無悲齋道統就已經很知足了,還白撈一個玄真眼,還要什麼自行車?

玄真眼是洗劍峰秘寶,修煉到極致可以勘破一切陣法、幻境,當然秋意泊現在做不到這一點,甚至做不到主動控製,隻能被動施展,目前的功能可能就是……聽聽八卦。

一些不算太高級的陣法和不設防的傳音他會被動接受。

孤舟真君沒有禦劍,而是拎著他一閃身便到了一處懸崖之上,他隨意的吹了一聲口哨,崖下便起了無名狂風,緊接著便是一抹優雅的白影自崖底飛來,孤舟道君帶著他縱身一躍,便立在了大鳥的背上,由大鳥載著他們向遠處而去。

“哇嗚——!”秋意泊沒忍住小小地驚叫了一聲,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

雪白的大鳥身形修長,背脊卻是寬厚的,雙翅在空中自由的舒展開,攜著他們穿破了雲霄。剛烈的風打在他的身上,他的眼中,明明連眼睛都眯了起來,他卻並不覺得如何疼痛,隻想多看幾眼。

這和飛機或者雲舟是截然不同的體驗。

秋意泊一手被孤舟真君牽著,便如同被安全帶五花大綁在了過山車上,無論大鳥如何飛旋轉騰,他都穩穩地被粘在原地,可那些失重感卻絲毫沒有因為這樣而減損,他抬頭看向孤舟真君:“師祖,它好漂亮。”

孤舟真君沒有答他,口中響起了一聲綿長的哨聲,瞬時大鳥再度提速,如同一道白電劃破長空,無數巍峨壯麗的山脈自他們兩側飛速的倒逝,秋意泊麵上忽地一涼,便見不遠處有一條自天空垂落的銀練,白霧溢散,溫潤而潮濕的水汽似春風化雨般而來,又悄然無聲而去。

等再近一些,被掩藏在水汽後的山峰便顯露了出來,它如同一把長劍矗立於山巒之間,隻是這樣看著便覺得鋒銳難言,瀑布便是自它的頂端飛流而下,秋意泊努力地試圖看個仔細,卻因為大鳥急速地上升而閉起了眼睛。

太開心了。

再有一小會兒,大鳥便又轉為了平滑的飛翔,孤舟真君的手動了動,秋意泊便睜開眼睛去看他,下一瞬視野就成了毫無憑托的天空,他們正飛快地向下墜去,秋意泊這才意識到是孤舟真君他帶著他往下跳了:“啊啊啊——!”

秋意泊見峰頂似有一個小黑點,等著距離越來越近,便見那是一棵蒼虯的鬆樹,傲然地立在洗劍峰最高處,鬆樹在他眼中急速地變大,可他們落下的速度卻沒有任何緩衝,他明知這裡是修真界孤舟真君是天下第一大能,決計不會和他一道摔死,可心跳還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甚至可以聽見血液在身體裡奔流的聲音。

那鬆樹近在眼前了,秋意泊感覺到似乎枝葉在他身上拂過,卻沒有任何疼痛,轉身間失重感退去,孤舟真君帶著他穩穩當當的站在了地麵上。

“師傅。”有個熟悉地聲音道。

“嗯,交給你了。”孤舟真君應了一聲,轉而秋意泊便被交予了對方,秋意泊睜開眼睛一看,便見秋臨與握著自己的手,帶著笑意看著自己:“泊兒,怕不怕?”

秋意泊反應過來自己安全了,便開心地笑道:“不怕!”

他側臉看向孤舟真君,有模有樣的拱手道:“謝謝師祖!”

孤舟真君微微頷首,身形一個起落,便已經立在了鬆樹枝上,盤腿而坐,雙目閉合。那隻雪白的大鳥在空中幾個盤旋,撲翅落下,藏進了鬆樹中,露出了一截雪白的尾翎不斷地顫動著。

日光透過蒼翠的枝丫在孤舟真君的身上點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光斑,道袍懸在枝乾兩側,隨風輕漾。秋意泊一時不知怎麼的看呆了去,直到秋臨與帶著他轉身離開:“好了,師祖要打坐了,不要打擾師祖。”

“嗯……”秋意泊驚醒了過來,依依不舍的又看了一眼。

那是他第一次這麼直觀的認知到所謂修道,並非是什麼入水不溺,入火不焚,不是什麼一劍出而九州寒,更不是什麼情愛纏綿,而是這樣的……玄妙難言。

孤舟真君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處,便能叫人知道什麼叫做道。

他突然也想好好修道了。

秋臨與見他這樣乾脆俯身將他抱了起來,手上不自覺地掂了掂,感覺份量沒輕,心下莫名鬆了一口氣,隨即又覺得自己有些好笑,問道:“泊兒,三叔帶你去看看你的洞府。”

秋意泊緩緩吐出了一口氣,笑道:“好呀,謝謝三叔。”

***

翌日清早,秋意泊還在睡夢中就給秋臨與拽了起來,因為他年紀還小的緣故,洞府就在秋臨與隔壁不遠臨時開辟了一座——是真的洞府,不是什麼簡稱美稱,就是他眼睜睜地看著他三叔掏出劍比劃了一下,然後在山體上開了個洞。

還是三室兩廳兩衛帶窗帶陽台的那種山洞。

又見他三叔拎了幾個陣盤出來一放,山洞瞬間就變成了精裝修帶生活用品拎包入住的類型了,全自動家電智能一體化,想洗個澡敲敲澡盆就能出一缸熱水,洗完還能自動放水的那種——洞府裡其實有個溫泉,雖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但是他三叔把溫泉給封了,按照原話是他太小了,怕睡著了在裡麵淹死。

所以就給他整了個兒童專用澡盆。

秋意泊大歎可惜。

他茫然地道:“三叔,這麼早?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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