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2 / 2)

原來修仙了也能做噩夢啊……他自從修仙還是第一次做這樣的夢。

“前輩,怎麼了?”秋意泊披衣而起,寬大的衣擺順著他的腳步在青石磚上旖旎而過,巨樹頭也不抬地看著他:“我餓了,我想吃東西。”

秋意泊從納戒中取出了一碗紅糖冰粉放在了它的麵前:“前輩,這是紅糖冰粉……”

青瓷的碗磕在了桌麵上,發出了輕微的磕碰生,秋意泊的指尖正欲鬆開瓷碗,忽地就愣了一下——他納戒中有肉,有酒,有果子,有糕點,但是紅糖冰粉這玩意兒是哪來的?他什麼時候買的,他怎麼不記得了?

他垂眸看著這碗紅糖冰粉,上麵撒著細碎的果仁和暗紅近黑的糖漿,不必他細看,他就知道裡麵有腰果、榛子、夏威夷果、花生……問題來了,這年代先不說冰粉有沒有,也不討論花生和榛子,但哪來的夏威夷果和腰果啊?

這兩個玩意兒是個舶來品!至少他這輩子活了二十年也沒有見過一次。

所以這碗紅糖冰粉哪來的?

巨樹抬起頭,一雙碧綠的眼睛幽幽地看著他:“你怎麼不給我?”

“這玩意兒不好吃,換一個吧。”秋意泊從善如流的換了一盤糕點放在了巨樹的麵前,巨樹低頭吃了起來,忽地門外響起了敲門的聲音:“柏師弟!柏師弟!”

秋意泊走過去打開了門,不動聲色的看著麵前的林月清,隻見林月清快速地道:“快與我走。”

“林師姐,去哪?”

“你們百草穀著火了,我帶你回去看看。”林月清快速地說罷,又皺眉看著他:“你站著做什麼?還不快與我走!”

秋意泊立刻意識到自己又是在做夢,他看著林月清,心想道:睜開眼。

睜開眼睛……

雙眼似乎被什麼緊緊地黏在了一起,非常沉重,秋意泊不斷地在心中重複著這句話,忽地,他眼前出現了在暈黃的光下被暈染成了青色的床幔。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怎麼回事,還夢中夢了。

難道是他太累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些冰涼的滑膩感,是出汗了。

他抬眼看向遠處還在看話本的巨樹,突然身上的被子被扯走了,巨樹頭也不抬的說:“我餓了,我想吃東西。”

得了,又是夢。

今天這夢沒完沒了了?

秋意泊閉上了眼睛,躺了回去,視巨樹的拉扯和門外響起的敲門聲於無物,他本就是夢中,要睡著也幾乎是片刻之間的事情,幾乎是瞬間他就再度沉入了黑甜鄉之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從夢中清醒,他盯著頭頂的床幔,心想這次應該是正常了吧,結果側頭一看,隻見滿地都是斷肢和白骨骷髏,巨樹坐在桌旁,一手提著一根不知道是誰的手臂,有一口沒一口的啃著,眼睛盯著話本,不知道看到了哪裡,輕輕地笑了起來。

是夢?

不是夢?

“你醒了啊……我餓了。”巨樹頭也不抬地道:“我看叫不醒你,我就自己弄了點吃的——沒有傷害你哦,放心吧。”

他仔細地去看地上的屍骸,破碎的布料被鮮血染成了深沉的紅色,但依稀可見淩霄宗的暗記,他看見一顆露出一半白骨的頭顱,秋意泊披衣而起,走到了透露的正麵,正正看見了死不瞑目的林月清!

巨樹道:“哦……我也不是故意殺她的,這個女修對我很好,隻不過我在覓食,她突然闖了進來還要殺我,我就隻好把她殺了。”

“沒吃完呢,你讓開些。”一根藤蔓從秋意泊身旁躥了過去,然後張開了血盆大口將林月清的頭顱吞了下去,不一會兒就吐出了一顆白森森的頭骨。

一根釵子落在了他的腳旁,白天它還戴在林月清的頭上。

秋意泊咬了咬嘴唇,心知這八成也是夢,可仍然自脊椎的深處泛出了一股寒意,順著他的皮膚一節一節的往上爬,冷汗細細地自他皮膚中滲了出來。

巨樹見他不吭聲,奇怪地抬頭看了他一眼:“你不會生氣了吧?我說了不會傷害你就不會傷害你,但是我又沒說不會殺他們。”

“前輩,你不想去淩霄宗了嗎?”秋意泊深吸了一口氣道。

“不想。”巨樹裂開了嘴,露出了滿口猙獰地利齒,它指著書卷道:“這上麵寫的地方真有意思,我要去那裡。”

秋意泊閉上了眼睛。

巨樹又道:“你給我看這些,不就是想讓我知道人界很美好嗎?謝謝你,我知道了。”

……

秋意泊再度睜開了眼睛,他望著頭頂被燈光染成了青色的床幔,痛苦地喘息著。

不知為何,他肺腑劇痛,仿佛有看不見的石頭壓在他的身上,幾乎快要把他壓成了肉泥,呼吸之間全是深沉地血腥氣,他張開口,艱難地呼吸著。

是夢?

不是?

似乎有什麼慘叫聲和悉索的聲響從旁邊響了起來,他想動,卻動不了,連眼睛都不能轉一下。

“秋意泊,你醒醒——樹妖他在吃人——你快醒過來啊!”林月清的叫喊聲在他耳邊響起:“你為什麼還不醒——!”

“秋意泊——秋意泊——”隨著一聲慘叫聲,林月清的聲音沒了。

巨樹可惜地說:“哎,你撲上來做什麼,我又沒想殺你。你彆動了,我餓了,我想吃點東西而已。一會兒叫他替你看傷。”

林月清氣若遊絲地道:“你居然敢殺戮修士,你當時是如何答應柏師弟的!”

“我答應了不傷他,又不說不殺其他人。”巨樹滿不在乎地道。

“你該死!”破風聲傳來,林月清徹底沒了氣息。

秋意泊閉上了眼睛,這一定是夢。

不會是這樣的,那棵樹特彆好哄,他隻不過睡了一覺而已,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可是他心中想起了自己的聲音:【你先睡了,管不了它很正常。】

【他答應了你不殺你,卻沒有答應你不殺淩霄宗的弟子。】

【你把它帶入淩霄宗的營地,你就沒有想過它會做出什麼樣的行為嗎?】

【秋意泊,你自詡聰明,如今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不會的。”秋意泊抵在枕上,低聲道:“它身上我設置了反向的法寶……”

【你醒著,看見了,那法寶才會發動不是嗎?你睡著了,你怎麼知道它在做什麼?】

“……”

【現在林月清死了,顧璿璣死了……師兄弟都死了,你彆忘了,他們是來救你的,你想好怎麼麵對秋露黎了嗎?你想好怎麼麵對顧真了嗎?你想好怎麼麵對宗門的問責了嗎?】

【這麼多人,你一條命夠賠嗎?】

“大概是不夠的。”秋意泊淡淡地說:“若是大家真的因為巨樹而死,我就殺了它,然後自殺抵命——我可以多分幾個分神,大家一起自殺,一命換一命,換到夠為止?”

【嘖,巧舌如簧。】他又聽到自己的聲音道:【你騙自己有用嗎?那你怎麼不敢睜開眼睛再看兩眼?】

【說到底,都是你害的。】

秋意泊睜開了眼睛,順利的看向了側麵。

正對著他的是巨樹,它大而妖豔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眼中有些好奇。

【如你所說,你現在應該動手了。】

秋意泊抬起手,在巨樹頭上碰了碰:“餓了嗎?”

刹那之間,有什麼東西破碎了。

秋意泊隻覺得內心一片澄透明淨,靈氣向他彙聚而來,不斷修補著他的身體。

巨樹驚奇地道:“你怎麼知道我餓了?剛剛看見你好像是在突破,便沒有叫你。”

秋意泊輕笑道:“我在夢中聽見你的呼喚便醒了。”

巨樹歪著腦袋打量著他:“我就沒見過你這樣奇怪的修士,怎麼睡睡覺就能突破?我活了這麼久也沒有在睡覺的時候突破呀。”

“那你現在見到了。”

正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既然將巨樹這個不可控的目標劃入囊中,自然要信任它,善用它。

它如果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情,他想儘一切辦法殺了它,然後賠命就是了。

如果連這點擔當都沒有,他也不必花費這麼多心思要什麼秘境,搶什麼天材地寶,安安分分舒舒服服地活到秋傲天那本破書裡該死的時候去死就好了,何必煉器,何必習劍?

這心魔好菜,不過能突破築基中期也是意外之喜……秋意泊沉吟片刻。

淦,他這個築基中期在這秘境裡還是菜雞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