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摸了摸鼻子, 老老實實地將金丹塞回了丹田，洞府又昏暗了下去，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便聽孤舟真君道：“你們隨我來。”
“是。”
“是。”
三人出了洞府, 直奔淩霄峰而去。
淩霄真君這會兒正帶著方回來的秋懷黎處理內務, 問道：“懷黎, 鳴山你覺得應該如何處理？”
鳴山就是秋意泊去渡劫的那個山頭, 也是宗門中默認的渡劫聖地。
秋懷黎將一枚玉簡交給了淩霄真君, 恭敬地道：“師傅，這是近百年宗門弟子於鳴山渡劫的記錄, 共有四十八次煉氣化神劫，兩次煉神還虛劫，其中鳴山十二次化為局部起火, 五次整體化為焦土，還有三次則是被削去了小半山體, 我認為當在鳴山布置法陣。”
“一則可幫助諸位同門渡劫, 抵禦天劫；二則方便同門近距離觀摩，防止天劫外溢；三則……雖說起火不大要緊, 但宗門中時不時冒起烽煙, 又有一座光禿禿的山擺在那兒, 總是不太好看。”
淩霄真君微笑道：“不錯，既然你已經想好了, 那就將所需的物資、人手都開張單子出來給我看看。”
“是，師傅。”秋懷黎應了一聲, 便見到孤舟真君帶著秋臨淮和秋意泊來了，秋意泊對著秋懷黎眨了眨眼睛，秋懷黎輕輕勾了勾嘴角, 隨即拱手道：“見過孤舟師叔，秋師兄，小師弟。”
孤舟真君微微頷首，算是打過了招呼。
秋懷黎道：“師傅，那徒兒先告退了。”
“嗯，去吧。”淩霄真君擺了擺手，這才看向了孤舟真君：“師弟，你怎麼來了？泊兒不是剛渡完劫嗎？怎麼不閉關？”
他頓了頓，道：“可是泊兒出什麼問題了？”
“嗯。”孤舟示意秋意泊上前，淩霄真君握住了秋意泊的手，神識探入脈門，邊安撫道：“看你這模樣，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你師祖許久沒帶過弟子了，讓我看……”
淩霄真君卡住了，神情微妙地看著秋意泊：“……”
他溫和地道：“泊兒，懷黎還在外麵，你去找他說說話吧，我和你爹還有你師祖有些是要商量。”
秋意泊看淩霄真君的表情真有些心如死灰——怎麼說，仿佛就是你去醫院看病，你的門診醫生看了你的病後也不說什麼，神情微妙地又叫了自己老師主任醫生來看，他老師看完了之後又叫了其他主任來會診，還讓自己出去隻留家屬談話……好家夥，絕症無疑了。
秋意泊慫得一比出去了。
秋意泊一出去，淩霄真君就忍不住罵人了：“應真，你這親爹是怎麼當的？”
“他年紀小不懂事，你好歹也是個真君了，怎麼不好好教教他，任由他胡來！”
孤舟真君沉默，他覺得淩霄真君說得對。
“還有你！孤舟，泊兒怎麼算都是你小師叔，小師叔要築基，你這個當師侄的怎麼不上點心？應真剛突破合體還能說忙，你呢！你也要突破了怎麼？這點事都辦不好！”
孤舟真君：“……”
秋臨淮苦笑道：“掌門師叔，確實是我疏忽了……但我也沒想到泊兒他能……”他能整出這麼奇葩的金丹來。
這是真的萬萬沒想到啊！
論理，秋意泊也是正兒八經寒山書院讀了三年，跟著奇石真君曆練，回來他也是親自教了，關於金丹也有過解釋，該說的都說了，誰能想到秋意泊愣是不走尋常路能整出那玩意兒來？
那是金丹嗎？
要不是知道秋意泊本命法寶是萬寶爐，說那玩意兒是秋意泊的本命法寶他都信！
淩霄真君也覺得眉頭直跳，這可是宗門的未來，不是說看著人家靈根好就覺得其他人沒出息，而是事實就擺在那兒，上一屆春宴，出了好一批人才，日後個個都是頂梁柱。他想著秋意泊在洗劍峰，又是親爹又是師祖，怎麼也不會出差錯，沒想到一個沒注意，還真就問題出在他身上了！
“那金丹我方才見了，聞所未聞……雖說奇特了些，但他吐納之間並無凝澀，境界也算穩固，還不知道是禍是福。”淩霄真君長歎了口一口氣。
聞所未聞不一定是壞的，但也不一定就是好的。金丹如何，自古以來都是那樣，今日秋意泊那金丹看似無恙，焉知日後會不會有什麼差錯？
但金丹已成，除非強行碎了秋意泊的金丹將他打落境界，否則就沒有重來的機會——可破碎金丹本就是兵行險著，一個不好中間出了點差錯，豈不是要抱憾終身？
真以為那種修仙話本裡金丹一碎再碎還能順順當當修煉回來的活兒是人人都能乾的嗎？！
秋臨淮臉色微沉，他忽地道：“掌門真君，還恕應真先行一步。”
他說罷，也不等淩霄真君回答，立刻扭頭就走，淩霄真君有些驚訝，便聽孤舟真君提醒道：“……還有一個。”洗劍峰上還有個泊意秋。
泊意秋是秋意泊的分神，兩人的思維一致，這個秋意泊把自己的金丹整成了蓮花台，泊意秋又會如何？
趁著他現在應該還在錘煉萬寶爐，或許還來得及提醒他一句。
孤舟真君沉默一瞬道：“師兄，不必放在心上。”
淩霄真君扭頭看他：“你信不信我把你拎去朔雲師叔靈位前反省？”
“……”孤舟真君提劍就走，淩霄真君吼道：“你去哪兒？”
“我去把小師叔的金丹打碎。”
“哎？！你給我回來！回來！聽見沒有！”
……
***
秋懷黎見秋意泊等人來就乾脆沒走，在殿外候著，果不其然還沒半盞茶的時間就見秋意泊出來了，他微笑道：“怎麼出來了？”
他拍了拍身邊的欄杆，示意秋意泊來坐。
秋意泊撘攏著腦袋，一手一撐便坐上了欄杆：“……哥，我金丹好像出問題了。”
秋懷黎靠在欄杆上，不禁揚眉：“怎麼？”
雖然秋意泊情緒不高，但是他麵色紅潤，腳步穩健，氣息平穩，看著沒有哪裡有問題的樣子。想他渡煉氣化神劫後整個人都被劈成了重傷，愣是在洞府中修養了半年才算好，相對比之下秋意泊這天劫渡得跟出去吃了趟飯一樣輕鬆愜意。
他微微一思索便接著道：“師傅說的？”
“嗯。”秋意泊無意識的晃蕩著雙腿，“掌門真君也沒說哪裡不對，就是讓我出來了，還留了我爹和師祖說話。”
他比劃了一下：“你記得不，小時候六叔公身體不好，找郎中上門，郎中也是背地裡才跟八叔他們說的……”
秋懷黎眉目一動，道：“讓我看看？”
秋意泊手伸了過去，秋懷黎兩根修長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腕上，等看清楚了後發現原本自己想安慰的話顯得那麼蒼白無力，他沉吟片刻：“不必放在心上，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現在好好的，並無什麼異樣，這就夠了。”
“若真是出了問題，臨淮叔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我也知道是這個道理，就是有些著急。”秋意泊在內心扇了自己好多巴掌，真的，怎麼手就那麼賤呢，早知道就老老實實做一個金丹完事兒，還輕鬆。
“急你也不能將金丹碎了去，有何用？”秋懷黎笑道：“好了，十年未見你，之前聽臨淮叔說你沉迷外道，又入了離火境，險些喪命，把你扣在山上修煉，不叫我們上洗劍峰，這才沒來看你。怎麼今天明明是大喜，偏偏你還愁眉苦臉的？”
秋意泊翻了個白眼：“哥，你要金丹長這樣你吃得下去飯嗎？”
秋懷黎道：“我許久不曾進食了。”
秋意泊瞬間對秋懷黎升起了一股欽佩之意：“真的？一次也沒有？”
“修仙之人，本就無需進食。”秋懷黎解釋了一句，便看見秋意泊從欄杆上一躍而下，拉著他往外走：“走走，哥，你洞府在哪呢？你不忙吧？我們叫上露姐還有溫師兄他們一道吃一頓，我之前在春溪城裡囤了不少好吃的，回頭分你一點。”
“雖說是修仙，弄得又苦又累有什麼意思！”秋意泊道：“按我說如果勤學苦修是應當的，但弄得和個苦行僧似地卻沒有什麼必要了，我們是修道，又不是去和尚廟裡當禿驢，還不如下山回老家當少爺……哦，要是你喜歡那樣就當我沒說……”
秋懷黎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確實是不重口腹之欲，但也確實不討厭。他忽地心中一動，那念頭轉瞬即逝，他還未想明白是什麼，那念頭便已經消失了，他笑道：“……我也不大喜歡。”
隻不過是循規蹈矩慣了，隻要每日打坐入定，也不覺得累或者餓，久而久之也就忘記了這些事情。
秋意泊吹了一聲口哨，喚來了一隻朱鹮：“算了，咱們還是去我洞府吧！姐姐他們來也方便！”
“不會擾了孤舟師叔吧？”
“師祖還在裡頭呢，他人都不在，擾什麼擾！”
說著秋意泊便拋出了幾隻傳信的玉符，忽地想到自己手裡還壓著一套校園網設備呢，前陣子一直忙著也沒想到這一茬，剛好趁著這段時間將蜂網布置下去。
仔細一想，他其實還有好多事情啊。
秋意泊在心中搖頭，見青山飛渡，漫天清輝，似乎一瞬間那些屁事又在他心中遠去了，他想——管他呢，得過且過唄。
然後就和打算回洗劍峰的孤舟真君撞了個正著。
“見過師祖。”秋意泊拱手見禮。
“見過孤舟師叔。”
孤舟真君自然不是真要打碎秋意泊的金丹，不過是和淩霄真君開個玩笑罷了，於他而言金丹不過短短數十年，以秋意泊的靈根悟性，甚至十年之內可叩元嬰大門，有什麼問題十年後自然知曉了。
金丹有問題，是斷斷修不成元嬰的。
孤舟真君微微頷首，道：“掌門以為你延請百草穀半夏真君前來淩霄宗為你整治，你這幾日不要走得太遠。”
秋意泊應了一聲：“是，師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