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秋臨與支著臉看著他們的身影,似乎有所觸動:“突然……有點羨慕了起來。”
他們曾經也是其中的主角,他們的師兄弟、師姐妹、乃至師叔師侄都曾經是其中的一員,而如今……要麼已經壽終正寢了,要麼在各種秘境、遊曆中與人廝殺隕落,要麼死於心魔劫數……留下來的人真的不多了。
物是人非,不外如是。
秋臨與手指微微一動,一壇子酒從秋意泊床底下飛了出來,他拍開了封泥,用銀簽子挑了一點淡紅剔透的膏體出來,以烈酒化開,為秋臨淮添了一杯,又為自己倒了一杯,他笑道:“嘗嘗,泊兒那兔崽子就是暴殄天物,這樣的好東西他拿去煉器……”
秋臨淮試了一口,入口之物如鋼刀刮喉,隨即又自胃中湧上一股濃烈的暖意與香氣,連體內的元嬰都忍不住跟著打了個激靈。“確實是好酒。”
兩人有誌一同地走到了窗邊長塌上,微涼的夜風自窗外湧入,也被酒香浸潤,帶上了一絲暖意,天空明月高懸,兩人倚在窗邊對酌片刻,忽地同時將手中杯伸到了窗外。
淡紅色的酒液在地上灑了兩道。
濁酒一杯,遙敬故人。
***
長風穀駐地。
“真君!您為何不救望師叔!”一名弟子含怒問道。
弟子名曰季海灃,師從長風真君,這次天榜之行,他亦有權限調動門派資源,但擂台之上,非督戰真君不可善入。
論理說,忘川真君和望雲川都是他的師叔,可這次他對著忘川真君,連‘師叔’兩個字都不願喚出口了。
秋意泊一開始明明沒有滅望雲川的元嬰,隻要忘川真君出手,哪怕他不便出手,請負責東擂的真君下場救人,望雲川也能有救——雖說重塑肉身艱難,可他們長風穀有的是靈石,隻要望雲川元嬰還在,總有一日能重修肉身!
忘川真君神情似乎有些譏諷:“非我不救,望雲川自己求死,與我何乾?季海灃,你這般與我說話,可是你學的規矩?!”
“忘川真君!弟子非是對你不敬,可哪怕是望師叔自己求死,您難道就能眼睜睜看著望師叔去死嗎?!”季海灃怒道:“出門之前,師傅是怎麼交代您的,難道您都忘了嗎?!”
忘川真君斜睨了他一眼:“閉嘴。”
“真君!我……”季海灃還欲再說什麼,忽地整個人僵直在了原地,他神情驚恐,眼睜睜地看著忘川真君向他走來,然後張開了嘴……將他吞了下去。
忘川真君吃了季海灃,臉上浮出了一絲滿足之態。
“愚昧。”他輕飄飄地扔下了這一句,轉身離去。
這等愚昧之人,何必留在世上呢?
他為長,他為幼,他為尊,他為卑,就算是他有錯,都不知道回宗門稟告他師兄,而是當麵問他,這難道還不夠愚昧嗎?不就是仗著是他師兄的弟子便對他吆來喝去嗎?
他師兄都不敢如此對他。
望雲川死了,是的,他死了。
被上一任長風真君寄予厚望,寵愛萬千的關門弟子,不過區區化神巔峰就隕落了,還敗在了一個區區金丹的手上,如此庸才,他不死,都對不起師傅當年對他的期盼。
啊……季海灃這個玄靈根著實是不夠,望雲川既然都死了,他的地靈根的肉身,想必能助他再突破一級。
望師弟,你不會怪師兄的吧?
***
三日後,秋意泊準時準點從房間出了來,剛好遇上了從隔壁出來的溫夷光,秋意泊驚喜地道:“溫師兄,你醒了?傷好透了沒有?”
他打量著溫夷光,溫夷光成功晉級元嬰初期,短短幾日的時間,竟然也叫他穩住了境界,如今人擱他眼前一站,浩瀚如淵,那確實是十分能唬人。
秋意泊在心裡滿意地直點頭,他溫師兄牛逼!
這可是他的大腿!
“差不多。”溫夷光仍是淡淡地,並無什麼表情,但眉間那一股輕鬆還是透露出了他的心情。說起來溫夷光能好的這麼快,也是托晉升元嬰的福,他當時已經重傷,說瀕死倒是不至於,但若不是借著晉升元嬰將身體重新錘煉了一番,堪稱新生,那十年八年的閉關療傷是少不了的了。
秋意泊與他同行:“溫師兄你真厲害,三十歲出頭的元嬰!嘖嘖,說出去多少人羨慕到哭出聲?”
溫夷光:“……”
秋意泊就是有溫夷光不吭聲,他自己也能說下去的本事:“我要是有你一半,五十歲,五十歲能到元嬰我就心滿意足了!實在不行百歲也成!”
“不管了,來溫師兄你離我近一點,讓我蹭點靈氣,看看能不能就突然仙人撫我頂了。”
“……”溫夷光聽秋意泊說著,越聽越不像話,他無奈地岔開了話題:“這幾場擂台如何?”
秋意泊輕輕笑了一笑,道:“其他沒什麼,舒師姐輸給了望雲川,望雲川給舒師姐下毒,命懸一線——不過現在已經救回來了。三日前第九輪,我勝了望雲川,此外就是柳疏影,徐應風勝了。”
“今日這一場,便是你、我、柳疏影、徐應風四人了。”秋意泊說到這裡突然雙手合十:“有一說一,師兄,看在我們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份上,萬一我抽到了你,你可千萬下手輕一點啊!”
溫夷光微微皺眉,答非所問:“你勝了望雲川?可有受傷?”
“沒。”秋意泊道:“你懂我的,想殺我,先去我的法寶裡走一圈,望雲川沒有走出來,自然就輸了。”
溫夷光頷首:“那便好。”
“不會手下留情,否則我打不過你。”
秋意泊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那卷軸要是對上你,我恐怕是不會放出來了,為了殺望雲川我在裡麵下了點東西……”
“那就比劍。”
秋意泊:“……?你想贏你直接說!”
誰不知道溫夷光按劍道算能把秋意泊按在地上捶?
“想贏,但也想與你打一場。”溫夷光停下腳步,認真的看著他:“你善用什麼便用什麼,我善劍便用劍,打一場——壞了的法寶不賠你,賠不起。”
“看你這話說的,哪能要你賠……”秋意泊心中一動,應了下來,他笑道:“那就這麼說定了啊,不過搞這麼認真做什麼,一場萬一遇不上你我就輸了呢?”
“難。”溫夷光說罷,便拔劍而出,躍入人群中開始日常晨練,秋意泊見狀也乖乖地拎著劍一道去晨練了,師兄弟們的招呼聲不絕於耳:“秋師兄!”
“溫師兄!”
“兩位師叔都出來了!”
……
鐘聲再鳴,天榜第十輪正式開啟。
天榜擂台隻剩下了兩座。
現下正兒八經站在台上的隻剩四人了,諸位真君看著四個氣宇軒昂的新秀,縱然不是自家門派的,也不由心生安慰——看著都很正派。
榜令開啟,將四支簽子發到了四人手中。
溫夷光對柳疏影,秋意泊對徐應風。
按照天榜目前的排行來看,剛好就是第一打第二,第三打第四。
四人對視了一眼,相互拱手見禮。
柳疏影有毒他先說:“溫道友,在下柳疏影,出身往生閣,善毒術,溫道友屆時還請小心。”
“多謝前輩。”溫夷光頷首,柳疏影也清楚溫夷光此人號稱孤舟第二,最顯著特點就是話少,根據淩霄宗弟子透露溫夷光從小就話少,人就是天生不愛說話,跟道統沒有啥關係……柳疏影微微笑了笑,轉而看向了秋意泊:“秋道友,我本來還想著能不能遇上你。”
秋意泊對他有印象,當天望雲川心境動搖有此人一份功勞,他對柳疏影印象十分良好,他笑道:“柳前輩想贏得輕鬆點就直說吧!”
柳疏影挑眉:“秋道友不妨問問徐道友,他對上你可敢說輕鬆?”
徐應風長相英武,還頗有些憨厚,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看了秋道友那一場……秋道友,我應該不會叫你將那卷軸放出來了,我沒信心能破那卷軸。”
秋意泊笑眯眯地道:“多謝徐前輩提點,不過有機會我還是要放的。”
徐應風笑了笑,“那就……手下留情?”
督戰的真君咳嗽了一聲,幾人這才各自前往東西兩擂。
鐘聲一響,戰局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