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第203章(2 / 2)

秋意泊僵硬地在一側落座,低聲道“免禮。”

文榕與眠鶴也回到了他們應該在的位置,秋瀾和落座,便有卷宗呈到了他案前,上麵詳詳細細地寫了今日上午所發生的事情以及幾位門客探討的結論。

秋瀾和今日雖未入宮,卻是要上值的,今日是最後一日,內閣在翰林院有一個議事處,雖說平時也沒人去,不過年節到了,總要按照慣例封閣進香,哪想到剛辦完出了大門,便聽見有這事兒。一路匆匆而回,又見秋意泊在門前躊躇不前,精氣神皆不太好———這個年節已經壞了一大半了,也不必過了

他倒想看看到底是在年節上給他找不痛快!

秋瀾和一目十行的看完卷宗,先讚了一句∶“阿泊處理得極好。”

秋意泊張了張口,有些遲疑,他有那麼一瞬間並不想說話,可他還是說了∶“我覺得還有後手,不可不防。"

“確實。”秋瀾和嗤笑著將卷宗扔到了桌上“區區一個乞丐,一個無賴就想要了你的仕途,這也未免將你我看得太輕了,他們沒那麼蠢,必然是有後手的。”

從秋瀾和得知此事道如今不超過一個時辰,那盧飛的身家履曆就已經擺在了秋瀾和案前,秋瀾和將一張紙遞給了秋意泊,秋意泊低頭看去——這點飛是燕京人士,這個名字還是臨時取的,原本左鄰右舍都叫他盧流子,原本就是個潑皮無賴,原本在常來賭坊做打手。

問題來了,他家三代單傳,家中連個女娘都沒有,父母也早已故去,盧流子他娘是他爹人牙子買來的外地的童養媳,自然是沒有親戚這個說法的,這盧飛也未娶親,哪來的弟弟?

另外那小乞丐的屍體也找到了,件作還在檢驗,初步判定和對方說的一樣,是鶴頂紅,且他腹中除了秋意泊給的那饅頭片,隻剩下一點草根樹皮了,銀針驗了那殘留物,確實是有毒。

這一點的對他們很不利。

秋瀾和看出了哪裡有問題,卻沒有在這裡提出來。文榕想了想道“大人也需警惕,這段時間郎君甚少單獨出門,唯一一次便是昨日下值後在街上走了兩步,這等陰謀粗糙至極,可見他們已經迫在眉睫,不得不做了。”

“嗯,好。”秋瀾和抬了抬手“這幾日恐怕要辛苦諸位了。”

門客們笑道“這有什麼,我無兒無女,大人真要趕我回去過年,我還不知道上哪呢”

“去年你不是約了老友嗎”

“對,最後我們在客棧住了兩日。”

眾人皆笑。

門客們都散了,書房內唯留秋瀾和與秋意泊,秋意泊順手就拈了一塊擺在桌上的綠豆糕,送到嘴邊又想著左右吃不出味兒來,還是不吃了吧,可送都送到嘴邊了,他還是張口咬了一丁點兒,正欲放下,綠豆的清香與米麵的香氣衝入口中,他不由讚了一聲∶“這綠豆糕很不錯。”

好奇怪,明明這幾天吃什麼都沒有味道,為什麼今天就有味道了?

秋瀾和見他誇了一句綠豆糕就配著茶連吃了兩塊,問道“你那饅頭給了乞丐,對方立刻就吃了嗎"

“不然呢”秋意泊道“他旁邊還有好幾個乞丐,他若是當時不吃,恐怕就沒有機會吃了。”

所以那饅頭片上確實是有鶴頂紅,秋意泊也吃了……對方是想要秋意泊的命。

秋瀾和目光深沉,轉眼看見秋意泊被綠豆糕塞得有些鼓的腮幫子,不由歎氣道∶“下回要注意些,那饅頭片上下了鶴頂紅,你吃了居然沒事,久而久之,恐怕要引人懷疑。”

怎麼孩子越大看起來越蠢了

“懷疑什麼”秋意泊拿起了第三塊,歪著臉道“應該是懷疑我身上有什麼秘寶或者秘藥”

“或許是吧。”秋瀾和無意義的接了一句“若是如此倒是不麻煩。”

秋意泊細細地品味著從舌尖上蔓延的滋味兒,眯著眼睛道“不過他們是真的很急的樣子……瀾和叔,我給你的人參丸、潤元丹你隨身帶著,謹防狗急跳牆。”

"嗯,你這幾日就留在我府上吧,來都來了,住幾日難道還能吃垮了我不成?大過年的,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像什麼樣子”秋瀾和道。

秋意泊想了想,大過年的,來都來了,住幾天確實是應該的,多大點事。他低低地應了一聲,安心的住了下來。

雖說秋瀾和與秋意泊都擔心狗急跳牆,實則過年的這幾日是很太平的,一進臘月二十八,城裡一切都太平了起來,街上連個扒手都不大有————這也正常,哪怕是殺手,過年的時候也會選擇回家吃年夜飯而不是在冰天雪地裡隨時刺殺什麼人。過年期間,不管是敵是友,都保持著彼此心知肚明的默契。

大年初一,澤帝明窗開筆,各部門也在這一日恢複了正常運作。按照秋意泊的說法,這官是真的不好當,一年國假就三天,後世的資本家們在路燈上晃悠著感歎他們遠不及封建王朝多矣。

秋意泊到了大理寺,先領了大理寺丞的喜錢,又將自己準備的喜錢散了下去,秋意泊是按著人數準備的,結果等大家領完了一圈,他手裡還剩了三個,他不由問道∶“哎?老王老趙他們呢?怎麼沒來上值"

衙役捏著錦囊都笑得十分開懷,他們和秋意泊混的熟,說話便也隨意些,有和沒來的住的比較近的說“老王他生了病,告假了兩日。”

“嘖,大過年的,真晦氣。”

“可不是嘛老趙也病了,他娘子說他都爬不起來了。”

“年紀大了,不中用嘍!”

秋意泊將錦囊扔進了那人懷裡“回去順倒捎給老王他們。

“得令,小秋大人吩咐的事兒我一定辦好,您就放心吧!我先替老趙他們多謝大人的賞!”那人說著在臉頰上撓了撓,秋意泊眼尖,道“怎麼,被蟲咬了?我這兒有藥膏……”

“大冬天的也不知道哪來的蟲子。”張六笑道“多謝小秋大人,就不浪費您那藥膏了。”

眾人有談起了誰家小娘子要出閣了,大家又紛紛拿出今日拿的喜錢給他湊份子,說是算是叔伯們給添妝,有人提起誰誰家郎君讀書如何如何,在書院裡頭有沒有挨先生的教訓……秋意泊在旁聽著,心情也變得愉快了起來。

他也琢磨出來了,這劫數大概是一陣一陣的,自己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又或許是過年也將他的黴運給帶走了,過完年當真是渾身輕鬆,想想年前的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理喻。

一眾衙役已經聊到了下了值去哪裡喝酒了,忽然有一人指著張六說“六子,你還是問小秋大人要點藥膏塗一塗吧,這蟲子可真夠毒的,你臉上都起水泡了!"

“啊”張六一摸,當真摸到了一連串的小水泡,他又不耐煩的抓了抓, 撓破了兩個, 他倒抽了一口冷氣,不好意思地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這頭便拿了藥膏給他,一個衙役直接就打開了藥膏幫張六子上藥。

衙役笑嘻嘻地按了按張六長水泡的地方“豁,這水泡長得還挺”

張六不耐煩地道“好哥哥,你手腳快一些癢死我了”

此言一出,眾人擠眉弄眼,又是一陣哄堂大笑,那衙役也笑,他戳了戳張六臉上的水泡∶“摸著還挺軟和……哎你這水泡怎麼越長越多"

張六正想說什麼,忽地一陣癢意傳入了喉間,他猛地咳嗽了起來。

等他咳完,卻發現滿堂寂靜。

眾人都在看著他。

“六子,我問你件事兒。”一名衙役說∶“你最近碰過什麼不該碰的東西沒有?”

“沒啊!大過年的誰耐煩找晦氣?”張六說著,又撓了撓臉頰∶“怎麼越來越癢了?你幫我塗了沒有"

沒有人回答他,秋意泊也不曾。

張六見眾人都不說話,奇怪地道“你們都啞巴了”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 張六的臉上已經爬滿了大大小小的水痘, 整張臉幾乎都紅腫了起來。

——天花。

這兩個字在眾人腦中不斷地盤旋著。

有人問道“六子,你出過痘沒有”

“沒有。”張六不解地道“好端端的……”

他說到一半沒有再說下去了,因為他也察覺出了異樣。

秋意泊當機立斷:“張六,你去板房裡等著,把門關上,把臉蒙上,所有人也把臉蒙上,封閉大理寺,敲牆叫人找太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