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第 246 章(1 / 2)

秋意泊總有種人生何處不相逢之感。

他抬頭望去, 瞧著樓上如火如荼的金虹真君,揚聲道:“王師叔,我逃命呢!”

金虹真君瞧他眉目帶笑, 便知道是玩笑話, 卻還是很配合地道:“誰敢追殺我們秋真人,來, 上來,師叔護著你。”

“好呀。”秋意泊剛應一聲,卻見金虹真君一手微動, 懸在樓宇上的彩綢便宛若靈蛇一般襲來,輕巧地卷了他的腰,就將他提到了二樓,秋意泊這才看清金虹真君並非是一人在這兒吃酒, 周圍還站著不少他們家的子弟,其中還有個熟人——王思欣和王雲凡。

已是許久未見,似乎上次見還是因為她還是在離火境,他蒙著麵充當了一回暗之圍毆集團, 將她好揍了一頓,至於王雲凡,就是那個拿他的名義去騙外門弟子的靈石最後被逐出師門的那一位。如今王思欣還停留在金丹, 而王雲凡不過築基修為。

兩人見到秋意泊,都未免神色有些古怪,秋意泊這張臉他們自然不會忘記。

“坐。”金虹真君輕飄飄地笑道:“怎麼回事?話先說在前頭,若是你招惹了什麼大乘真君,那我也隻能將你扔下去當做不認識了。”

“師叔未免太過不講道義了。”秋意泊含笑道:“不過還好, 隻是招惹了一位渡劫中期的真君, 不知師叔可否為我排憂解難?”

“哦?這可不好處理。”金虹真君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酒盞還在指間,便見王思欣捧著酒壺上前一步,恭敬地為他斟酒。他微微揚了揚下巴,王思欣便走到了秋意泊身旁,為他洗杯添酒:“怎麼說,也得秋真人好聲好氣地求我兩句才行,否則我這個真君豈不是顯得太廉價了?”

“那算了。”秋意泊取了酒盞,頷首致謝:“多謝王師侄……人不能為了命就不要尊嚴,我還是自個兒逃命去吧,王師叔您這身價也太貴,我可要不起。”

這話說得略有幾分歧義,王思欣聞言柳眉倒豎,正要嗬斥,卻聽金虹真君已然輕笑了起來:“好,是我求著想幫秋真人,並非秋真人求我……說罷,是什麼人追殺你。”

秋意泊喝了酒,隨即被辣得一個激靈:“您這酒也太辣了……也沒什麼,人還沒來呢,我忽悠著我師兄去秦樓楚館見識一番,結果我師兄真去了,現下我師叔去撈人呢……我都沒敢多聽,還是快跑吧。”

金虹真君笑得雙肩微顫,滿室生輝:“這有什麼?我還當是什麼事兒。”

秋意泊接著道:“王師叔您這是說話不腰疼。”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看滿屋子的王家子弟:“要是有人把你家孩子忽悠去了秦樓楚館,您還得去撈人,走到那頭好不容易帶著孩子打算回來,就見旁邊站了個合歡宗的大能相送,說:嘿!你家孩子不錯!緊接著神態曖昧的給他塞了個紅包,說以後常來往,您想不想殺人?”

金虹真君居然還認真地想了想:“他們去那種地方,一般不用我去撈人,玩夠了就自己回來了。”

秋意泊:“……”哦,忘了,眼前這位是因為寵小輩寵得無法無天人儘皆知揚名整個修真界的角色。

或許是他臉上那種一言難儘的神色表現得太過於明顯,金虹真君倚在憑欄上,臉上的笑意就沒有斷過,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臉頰:“你當真是個妙人,見了你,似乎總是想笑。”

秋意泊雙手一攤:“師叔覺得我可笑就直說……哎,寄人籬下,鸚鵡麵前不敢言。”

金虹真君笑道:“那正好,我也正有此意,不如你就與我回去小住幾日,你放心,你如何進去的便是如何出來,不會將你剝皮拆骨吞吃乾淨的。”

秋意泊搓了搓胳膊,一臉警惕:“我一個清清白……”

他話說到此處,就收了聲,這裡人太多,他好歹要點形象,什麼‘清清白白黃花少男,怎麼好隨便住到人家家裡去,清譽在哪裡,清白又在哪裡’這等話還是算了吧。

秋意泊仰頭一飲而儘,隨即道:“師叔,酒我也喝過了,我走了。”

金虹真君沒有多問:“去吧,哪日得閒,儘管來尋我玩便是。”

“放心,我不會跟你客氣的。”秋意泊說罷,一手扶著欄杆,利落地翻了過去,輕飄飄地自二樓淩空而落,一手微抬,頭也不回地對金虹真君揮了揮手。

金虹真君見秋意泊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了夜幕中,這才收回了視線,王思欣不忿地道:“老祖,何必對那人這麼客氣……”

“思欣。”金虹真君側臉望去,唇畔帶著溫和的笑意:“妄議長輩,可不太好。”

“他算我哪門子的長輩!”王思欣毫不猶豫地道:“不過是我同窗,那時還喚我師姐,如今進階了元嬰,倒是叫我師侄了起來。”

其實秋意泊叫她師侄算是客氣的,要是正兒八經算起來,王思欣比他矮了四輩都不止,就算他隻是親傳弟子,也比王思欣要高一輩——對於要好的同窗,秋意泊還是師兄師姐的叫,對於不熟的,尤其是像王思欣這樣有仇的,那該怎麼算怎麼算。

金虹真君垂眸看著杯中酒:“你們在淩霄宗中叫什麼我不管,我與秋意泊平輩論交,按規矩,你們也得稱一聲師叔……”他說到此處,語氣有些微冷,轉而卻又溫柔了起來,他笑道:“哪怕你瞧他不順眼,也看在我的麵子上,饒他幾分……不是嗎?”

王思欣咬了咬唇:“老祖,秋意泊此人絕非善類,之前還累得十六弟被逐出師門,您就當真這麼算了?”

“此事嘛……”金虹真君微笑道:“算起來,還是我這個老祖做的不好,你們若是缺了靈石,問我要便是了,思欣,你可是在怪老祖?”

王思欣低頭道:“孫兒不敢。”

“那便如此吧。”金虹真君想了想,“瞧你同輩的……不管是溫夷光、秋意泊也好,還是另幾個弟子也罷,都多多少少是元嬰了,你也莫急,老祖不會叫你落於人後的。”

王思欣這才露出幾分喜色來:“多謝老祖。”

金虹真君微微頷首,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都可以退下了去了,他仍舊一人憑欄而作,笑意不退,卻多了幾分放蕩不羈,他看著秋意泊離去的方向,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

秋意泊出了冬霖城,夜色寂寥,他卻覺得十分暢快,他也不拘什麼方向,隨意挑了一條路便禦劍而去。疏狂劍許久都沒有正兒八經飛一回了,甫一放出來它也歡喜雀躍,都不化作原形,便以仙鶴之態載著秋意泊淩風禦空,好不快活。

漫天星鬥與他同程,不過飛了一個多時辰,腳下便已經是鋪天蓋地的綠意,樹木高聳,鬱鬱蔥蔥,秋意泊正想著這是何處,卻見身後風向異變,再回眸看去,便見幾隻灰藍色的鶴從樹林中騰空而起,以左右雙翼之態跟著他們前行。

是煙雲鶴,一種普遍在築基期的鳥類妖獸,以草木果實小魚蝦為生,攻擊性不強,一身羽毛如雨後煙雲,呈現灰藍青碧之態,是築基期法袍的好材料。

秋意泊對於漂亮的生靈幾乎沒有什麼攻擊的欲-望,尤其它們的毛他也用不上,他倚在疏狂劍的身上,一派閒適地打量著它們,它們似乎是把疏狂劍當做了頭雁,借著它來省些力道。

或許是這片森林很適合煙雲鶴的生存,一隻隻都羽翼豐滿光潔,渾身上下乾淨水滑,泛著如絲緞一樣美麗的光,秋意泊看得手癢,伸手就想撈一隻摸兩把,結果手剛伸出去,旁邊那隻煙雲鶴就嗖的一下飛向了遠方,與此同時其他鶴也都轉了個方向,也不知道是在規避秋意泊的餓狼之手還是正好到了要分道揚鑣的時候。

秋意泊忍不住輕笑了一下,轉而伸手擼了一把疏狂劍的羽毛,嗯,有些澀手了。

他拍了拍疏狂劍,疏狂劍便帶著他開始下降,不多時,便將他帶到了一片水潭邊上。水潭並不算大,從左到右走個十來步便到了儘頭,裡頭的水倒是乾淨清澈,一旁山壁上有一縷清泉伶仃而下,又有一條不算是寬敞的小溪,倒也顯得清靜幽雅。

這是個好地方。

秋意泊在岸邊生了一叢篝火,又撒下了防蚊蟲的藥劑——確實,凡間的蚊蟲咬不破他的皮,奈何修真界,連跟草都能修仙,彆說蚊蟲了,故而這藥還是要撒的。而疏狂劍早已經撲騰到了池中,雙翅大大張開,宛若一條癩皮狗一樣仰躺在平緩的碎石灘中,叫水流衝刷著它的羽毛。

秋意泊輕輕笑了笑,看著這裡也不像是有魚的樣子,也不掙紮,從納戒中取了一塊肉來,尋了乾淨的薄片的石頭,並指如劍將它削平整,衝乾淨了粉末後就著它將肉切成了薄片,極光金焰也飛向了碳火,他將石板往上一放,很快肉片便被烤得滋滋冒油,他又拿了個饅頭出來,對半劈開,放在石板上就著油脂烤得金黃疏鬆,美滋滋地吃了一頓肉夾饃。

此處並無人煙,也無人與他搭話,秋意泊卻覺得格外舒適。熱鬨繁華的市井他喜歡,這樣清冷幽寂的叢林他也喜歡——嗯,隻要這叢林裡不會冒出個什麼紅衣厲鬼來,一切好談。

吃完之後,還剩下了不少烤肉,他也懶得吃撐自己,先擱一旁一會兒一起扔了。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碎屑,隨即吹了個口哨將疏狂劍換到了身側,疏狂劍見秋意泊擺出了一溜兒的保養用的瓶瓶罐罐,立刻化作了本體,安分乖巧地躺在秋意泊膝上,享受頂級大師精油spa。

接下來什麼事情都沒有,秋意泊便也不急不緩,給疏狂劍做了個大整套,又將劍匣中的寶劍一一取出,從左到右依次保養,輪不到的便叫它們曬曬月亮,泡泡水那也是好的。

這裡應該是鹿野林吧。

秋意泊能感覺到自從他升起了篝火,便一直有妖獸在盯著他這個方向,大部分在很遠的地方就開始轉身逃竄了,而小部分盯了他一會兒後也不甘不願地退了走,應該察覺出了境界有差,以妖獸的本能下意識避開了他所在。

故而他這兒顯得十分安靜悠然。

忽地,草木間有一些響動,不多時鑽出了一隻毛茸茸的小……貓?秋意泊看著它,應該是貓吧?它可……長得真胖,但看著應該是貓。

小黑貓歪著臉看了秋意泊一會兒,旁若無人的上來嘗試性的叼了口秋意泊沒吃完放在一旁的烤肉,那烤肉其實就仗著新鮮,什麼調料都沒有加,給他吃了也無妨。小黑貓見秋意泊沒有管它,隻專心致誌地擦拭著一把劍,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秋意泊的餘光一直在看著它,怕嚇著它,故而假裝沒有看見它。

忽然之間,小黑貓看見長長的細影在它麵前晃了一下,它似乎是被嚇著了,連忙一蹦而起——蹦的還挺高的,轉而一溜煙兒就衝進了草叢中,它看著秋意泊,見他隻是將手中的長劍換了個方向,又探了頭出來,確定秋意泊沒有注意它,這才又衝出來埋頭苦吃了起來。

它吃得可真多。

秋意泊看見它就在想他怎麼不是橘色的呢?彆的小貓咪吃飯都是叼一小片肉咬著吃,這小家夥可好,先把嘴張得老大,然後一口下去那些烤肉就明顯是少了一堆,兩隻耳朵隨著小黑貓的動作一抖一抖的,好有意思。

那烤肉剩了不少,小黑貓一口氣全給秋意泊給吃完了,肚子明顯鼓了起來,甚至原地攤平了下來,秋意泊看著它,心想它可能滿心眼兒都是一句話: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喵嗷——!”小黑貓突然短叫了一聲,隨即被秋意泊提著脖子後麵的皮毛給拎到了懷裡,劍都保養完了,也該給小貓咪保養一下,一上手,秋意泊就忍不住咋舌了一下,還真是實心的,這小黑貓是短毛貓,它脖子後頭那一塊肉又厚又肥,秋意泊險些捏不住。

他一手捏著小黑貓的毛皮,一手則是靠在了它的鼻子邊上,待小黑貓湊上來聞了聞,這才從它的後腦勺開始梳理了起來,小貓咪嘛,他熟,撓不到的地方就那麼幾個,他指尖探在小黑貓耳根子底下一通抓撓,小黑貓就放棄了掙紮,癱在了他的懷裡,喉嚨裡發出了呼嚕呼嚕聲響,秋意泊乾脆拿出一把梳子來,把它背後的毛都給梳順了,又把它四個腋窩的毛也通了通,不多時,一把好好地烏木篦子上布滿了厚厚實實的黑色短毛。

秋意泊鬆開了手,小貓咪也不掙紮逃竄,秋意泊低頭一看,它已經已經發出了平緩的呼吸聲,應該已經睡熟了,似乎在他懷裡睡得極是舒服,還不時拿頭蹭蹭他的腿,兩隻粉色的爪子抱著他的腿就是不撒手。秋意泊趁機在它軟乎乎地肚子上摸了好幾把,轉而才將篦子上的貓毛都取了下來,隨手一團,就弄出了個紮實的純貓毛小球來。

秋意泊拿了一塊小布出來,將小球放在了裡頭,又拿了以前疏狂劍掉下來的羽毛,用繩子一捆,就是一個非常好看的逗貓棒,他其實還有心放兩粒丹藥,但有些猶豫,生怕懷璧其罪,這麼可愛的小貓咪,讓它飽餐一頓,又拿了玩具就不錯了,再準備丹藥,會不會過了?

正想著呢,有一道危險之氣襲來,秋意泊霎時轉頭望去,便見不遠處有一隻通體漆黑的黑豹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因修為不過金丹巔峰,不敢上前來。

金丹巔峰的妖獸,應該是有理智的,不是講不通道理的。

秋意泊向它招了招手,那黑豹便緩慢地走出了叢林,隻不過不願接近,隻在秋意泊兩丈外,喘著粗氣死死地盯著秋意泊。秋意泊將小黑貓從懷裡拎了起來,小黑貓乍然一驚就醒了過來,發出了軟乎乎地叫聲:“咪嗚?”

它一發出叫聲,黑豹喉中咕嚕嚕作響,似是在回應,又似是在警告秋意泊。

秋意泊將它放在身前,方才準備給它的幾顆恢複靈氣的丹藥也不必再猶豫了,一同放進小布裡頭打包成了一個小包裹,係在了小黑貓身上,隨即一拍它的屁股:“去吧。”

他就說怎麼一隻小黑貓長得那麼胖,原來是隻小黑豹。

它的母親看起來很矯健,又距離元嬰一步之遙,想來很厲害才是,這些丹藥給它也無妨。

小黑貓蹣跚地走向了它的母親,黑豹低頭嗅了嗅它,又在它頭上狠狠舔了兩下,張口咬住了小黑貓的後頸叼了起來,下一瞬間,小黑貓就啪嘰一下摔在了草地上,一臉懵逼地看著它媽。

秋意泊輕笑出聲,他就說小黑貓太胖了!捏都快捏不住了彆說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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