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第 350 章(2 / 2)

因為不適應,不習慣——畢竟欲-望本就清淺,並非是他們人生中必要的一環。既然已經試過不喜歡了,為什麼還要再試呢?

泊意秋想,去蒼霧道界也好,和秋意泊百年不見也罷,但要是等他一回來,就看見秋意泊左擁右抱,情人無數,亦或者已有道侶,互許終生……他非氣得吐血不成。

如果真有那一日……那……

好的,他是來加入他們的,不是來拆散他們的,畢竟互為一體,秋意泊能喜歡,他當然也能喜歡,三個人可以鬨出的矛盾無數,他大可以慢慢將對方踢出局。

他就是個用心險惡的壞人。

他從不否認。

***

秋意泊方走出春風樓,泊意秋就跟了上來,秋意泊側目道:“怎麼出來了?我看你不是很喜歡嗎?”

“誰喜歡?”泊意秋搖了搖頭:“反正我不喜歡,我剛剛忍了好多次才沒跑好嗎?!”

“你有病吧!”秋意泊毫不留情地說:“來是你要來的,現在又走,白跑一趟很開心嗎!”

泊意秋反問道:“不是你說要找人試試嗎?我帶你出來找人試試有錯嗎?”

“我本來就不想來!”秋意泊瞪了他一眼就走。泊意秋笑著跑過去攬住了他的胳膊:“好了,過去了,這不是想著來一趟不容易,多多少少嘗試一下嘛!現在試過了不喜歡,我們以後就不去了唄。”

秋意泊試圖甩開他的手,可惜泊意秋抓得死緊,他不動真格還真甩不開,泊意秋又說:“不就是一件小事,你還要跟我生氣?你這是打定主意讓我背鍋啊寶!”

秋意泊看也不看他就走,泊意秋道:“哎?去哪?真生氣了?彆啊,大不了我替你弄一弄好不好?實在不行讓你操一操出氣也行啊!”

秋意泊翻了個白眼:“滾蛋,你最近是不是要渡劫了,滿腦子都是下三路的東西……漱玉師叔都回來了,那大哥露姐他們也該回來了,這都不回宗門還在外頭浪,爹不打死你算我輸!”

泊意秋笑道:“也是哦……渡劫我倒是沒什麼感覺,還化神中期呢,距離劫數還早,來都來了,我們去十方閣看看再走?總不能白跑一趟吧。”

畢竟回宗門也不是急這麼一時半會兒的事情,淩霄宗一般不喜歡搞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讓從天榜大比回來的弟子們拖著一身傷站著聽掌門演講一個下午?淩霄真君自己都舍不得好嗎!

現在大家一回來,有事沒事統統要被趕去閉關,百草穀的修士應該跟著一道回來幫忙治傷,各位真君也會著重去給每個參加天榜的弟子都檢查一遍,看看有沒有留下暗傷或者被人下了手段之類的,如果要突破渡劫之類還會被特意提點兩句,來個高級精英教師考前單獨輔導。

至於像他們當年說走就走,能走得那麼容易還是因為他爹和各位真君已經看出來他們入了脫凡劫,天大地大渡劫最大,否則哪能這麼簡單打個招呼就放回凡間了?

秋意泊一想也是,畢竟日後淩霄宗肯定要收天材地寶,先和十步閣的鉑銳真君打個招呼也好,他的腳步就改了方向,泊意秋笑眯眯地拉著他往一旁靠,秋意泊一抬頭就看見眼前花裡胡哨的糖畫。

泊意秋笑道:“還記得嗎?我們兩轉了一千零一次。”

秋意泊看著糖畫,也生不起氣了,露出了一點笑意:“我真的覺得當時這肯定是有黑幕……一千零一次都沒轉到龍鳳,這不科學。”

“現在就試試唄。”泊意秋熟練地問攤主道:“多少靈石轉一次?”

攤主是個隻有練氣一層的修士,他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們,道:“兩位前輩,十個靈錢就可以轉

一次。”

泊意秋拿了一塊下品靈石出來:“先來十次。”

攤主收了靈石,心下大定——彆問,問就是其中一位前輩氣勢有些嚇人。

泊意秋看向了秋意泊:“你先?”

秋意泊點了點頭抬手撥弄了一下轉盤的指針,指針吱呀地轉了起來,兩人連帶攤主都不由自主地盯著指針,很快指針就慢了下來,從鼠開始變成一格格走,最終停在了龍的圖樣上。

攤主見識的人無數,雖然方才兩位前輩說的話他有些聽不大明白,但大致還是懂了的——玩轉盤玩了一千零一次都沒轉到龍和鳳!這可太倒黴了!

現在一下子就停在了龍上,他也鬆了口氣。畢竟方才還在想萬一沒轉到龍鳳,兩位前輩該不會一怒之下掀了他的小破攤子吧?

攤主知情識趣地道:“這位前輩運氣真好!我還沒見過有人一下子轉到龍呢!我先給您做起來,二位前輩接著玩兒!”

秋意泊不禁笑了起來,示意泊意秋上前,泊意秋伸手轉了一下,也是一條龍,他也笑道:“看來今天運氣是不錯。”

他道:“還玩嗎?”

“玩。”秋意泊點了點頭,泊意秋這麼說就是他不想玩了,否則他會說‘你來’,秋意泊連轉了八次,次次不是龍就是鳳,攤主也不稀罕這點糖,畢竟一鍋紅糖麥芽糖再矜貴也花不了十個靈錢,他誇讚的話就跟不要錢一樣的對著秋意泊和泊意秋輸出,把兩人都誇得眉開眼笑。

畢竟誰不喜歡被人誇呢?

畢竟誰十連十個ssr不喜歡照著彆人的臉曬一曬呢?

兩人將多餘的糖畫都塞進了納戒,一人拿了一支糖畫一邊吃一邊啃,這種純甜味的東西也就是吃個快樂,兩人剛解決一個龍頭就很默契的把糖畫塞進了專門放垃圾的納戒,這個納戒裡放了個垃圾粉碎機,進去的東西都自動進粉碎機裡,回頭到了山林裡就往裡頭倒就完了,反正這年頭東西都是綠色天然無汙染又可以降解,什麼果核碎草都還帶靈氣,都是好肥料。

擱淩霄宗也就是他們兩有這習慣,其他人大多都是隨手碾成齏粉就不管了,風一吹也就沒了。

秋意泊他們也能,但是想了想……那畫麵太美,還是費點事兒吧。

去了一趟十步閣,又收了一波材料後兩人就回了宗門,果然宗門裡一片安靜,大家好像都在做自己的事,沒有忙亂不堪。

他們先回了洗劍峰,直接去了秋臨淮的洞府,果然秋懷黎、秋露黎都已經在了。見他們一來,秋臨淮頷首道:“來得正好,方才還想尋你們。”

他說到這裡又與秋懷黎和秋露黎道:“是家事。”

秋懷黎和秋露黎也是這麼想的,隨即應是,隻是兩位老祖眉目冷凝,想是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便在一旁落座。

秋意泊和泊意秋打量著他們二人,秋懷黎臉色微微有些蒼白,應該是有傷在身,秋露黎比秋懷黎好一些,她明顯是有傷在身,而且不輕,但她精神非常好,身上透露出一種微妙的鋒銳之感,簡單來說,她渾身都寫著‘老娘還能再打三百場!’。

想也知道兩人應該沒大事,否則他爹和三叔也不會立刻將他們提溜過來。

秋意泊見狀就將秋奇黎放了出來。秋奇黎並不顯得狼狽,秋意泊隻是打昏了他,全程也就是關在禁製裡,沒打沒罵,隻是他在見到秋臨淮和秋臨與的時候臉上的血色頃刻之間褪去,蒼白得嚇人。

他強自鎮定,拱手道:“拜見兩位老祖……見過八哥,十二妹妹,十九弟。”

“秋奇黎。”秋臨與眉目寒霜,唇邊帶著一抹譏誚:“泊兒,你說。”

秋意泊道:“大哥、露姐,你們可知為何我與阿濃半道就回來了?因為我在問天山中閒逛的時候遇見了十哥和一血霧宗走狗密謀,

便將對方捆了還順帶把十哥給弄回來了……此事太大,我不敢做主。”

秋懷黎和秋露黎對血霧宗記憶尤為深刻,無他,泊意秋被困在那地方百年,還有望來城一事,他們當然很清楚,秋懷黎數百年不曾變過的神情一下子冷淡了下來:“十弟,為何要做此事?”

秋露黎更是道:“十哥,你不知道這是與虎謀皮嗎?!太虛門金虹真君不是也參加了對血霧宗的圍剿嗎?這樣大的事情,你半點都不知情嗎?!”

秋奇黎沒有說話,秋臨淮淡淡地說:“我也很好奇,秋奇黎,你為何要做此事?”

秋奇黎喉頭微動,垂下了頭去,沒有說話,秋臨與斥道:“說!難道啞巴了嗎?”

秋奇黎這才道:“……孫兒……孫兒無話可說。”

秋臨淮微微勾了勾嘴唇,笑意中卻是無儘的冷意:“你怎麼會無話可說?”

泊意秋提醒道:“十哥,若是血霧宗門下脅迫你,你直說便是……那是一位渡劫真君,真要脅迫你,虛以為蛇也是正常。”

隻有秋意泊見了當時的情況,為了秋露黎、秋懷黎,秋意泊可以默認秋奇黎是被脅迫的。

這也是一條好出路。

秋懷黎深吸了一口氣,他起身對秋臨淮、秋臨與躬身道:“老祖還請息怒……血霧宗門下無惡不作,當年阿濃不也是這樣被扣了下來?十弟被脅迫,情理之中。”

秋露黎沒有說話,隻是看著秋奇黎,也覺得他應該是脅迫的。

秋奇黎輕聲說:“……不是脅迫,是我自願的。成王敗寇,孫兒罪有應得。”

秋懷黎:“你——!糊塗!”

“是孫兒對不起老祖。”秋奇黎靜靜地說:“孫兒甘願受罰。”

隻聽見啪的一聲,秋臨與將茶盞摔在了地上,但他並不顯得憤怒,隻是看著秋奇黎道:“自你修行,雖拜入太虛門,但我與應真敢指天發誓不曾虧待你,該給懷黎、露黎的,你絕不少一件,你如今也是元嬰中期,三百多歲的元嬰期……並不算慢了,前途光明,你可否說說,你為何要犯下如此忤逆不忠的大罪?”

秋意泊坦然地笑了笑,他知道為什麼。

秋奇黎這個人,是有些心高氣傲的。他很清楚為什麼秋奇黎會選擇這條路,不過是因為兩個字罷了。

——不滿。

一個家族中一道從小長大的兄弟姐妹,卻因為靈根資質的高低而有了區彆,他和懷黎、露黎入了淩霄宗,而他和凝黎拜入太虛門,太虛門當時是什麼德性大家心知肚明,他曾說他在太虛門受人欺淩,可真是這樣嗎?

雖然他入了太虛門,可他是拜在翡淵真君門下,而並非金虹真君門下,淩霄宗大家前期得在一個地方讀書,太虛門可不一樣,他們是拜在誰門下便在哪座峰上修行,平日裡可以說不與其他峰來往,偶爾遇見了,被欺淩一下,他覺得正常,可若是日日欺淩……翡淵真君還沒死呢!就是翡淵真君不管,翡淵真君門下還有親傳弟子,比如那個顧遠山。

顧遠山也算是與他相交過,是什麼人他心知肚明,哪怕秋奇黎隻是記名弟子,難道都被人追到峰頭上來欺負了,顧遠山能不管?顧遠山不管,翡淵真君其他親傳弟子也不管?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秋奇黎得罪了某位親傳弟子,那也是在內部欺負,不可能讓其他峰的弟子追上來欺負自己峰的弟子。況且還有他爹和三叔時時照看,他爹和三叔好歹是真君,太虛門這個麵子怎麼也會給,背靠兩座大山都能被欺負?什麼時候關係戶從欺負彆人變成被人欺負了?

所以被欺淩而壞了心性這一條幾乎不可能。

他本是燕京世家嫡出的郎君,突然以一個剛剛到達內門標準的靈根拜入太虛門,周圍的弟子至少都是和他一個水平,若是悟性再稍差一

點,墊個底……這才是第一個‘不滿’。

第二,他和秋露黎在天榜揚名,秋奇黎在太虛門難免會吃點話,說秋奇黎不如他的堂妹堂弟……那又如何?但這個時候大家都已經二十來歲了,放在凡間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吃兩句話怎麼了?難道隻有他一個人吃嗎?秋凝黎也是玄靈根,她必然也聽了!秋懷黎與他們同在一門,以人心來看,無論善意還是惡意,議論總會有的,這種話秋懷黎隻會聽得更多!

那怎麼秋懷黎和秋凝黎都沒事?就他秋奇黎陰陽怪氣?

追根究底,是他不滿罷了,不滿到了用儘一切手段也要往上爬。

他不滿足於自己是個玄靈根,他不滿足自己的進益不如兄弟姐妹快,不滿足自己悟性稍差……他的話,自小在學堂就十分努力,其他兄弟姐妹被先生誇獎了,他也要被誇獎,便會更加努力……這本是常態,但過於糾結不滿,放在修行上,確實是一筆敗筆。

秋奇黎靜靜地說:“是孫兒糊塗。”

秋臨與還想說什麼,秋臨淮抬了抬手,止住了他,他道:“你犯下如此大罪,不適合修行了,明日我送你回凡界,或許那裡更適合你。”

秋奇黎一頓:“孫兒願求死。”

秋露黎氣得想拍桌子,該抬手就被秋懷黎瞪了一眼,兩位老祖在上,輪不到她拍桌子,她罵道:“十哥,你是不是瘋了!”

秋奇黎突然抬起頭來,語氣有些輕柔:“我沒瘋,我不想作為凡人死去……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老祖要破了我的修為,和讓我死有什麼區彆?不如現在了結了我,也很乾淨不是嗎?”

秋奇黎已經三百多歲了,如果被破去丹田,他立刻就會陷入天人五衰,哪怕再好的丹藥培著,最多再熬十年二十年也就該壽終正寢了。

凡間平均壽命也就三十出頭,有了秋意泊和秋瀾和那一回,延長到了四十幾,秋奇黎無論是再活十年還是二十年都不虧了。

秋露黎還想再說什麼,卻聽秋奇黎道:“露黎,你和我不一樣,我已經試過了,我已經很努力了,我日日修煉,從不懈怠,風霜雪雨,我亦不放在眼中,彆人一個法訣練十遍,我就練一百遍。”

“可是你也看見了,我至今不過是元嬰中期,而你已經化神了。”他看向秋意泊、泊意秋:“你看,明明十九弟又是修劍道又是學煉器,聽說他連日常功課都是催著才交……如今他卻已經是長生真君了。”

“八哥,你應該懂我。”他的聲音氣若遊絲,如同幽魂一般,眼睛卻是亮的如同黑夜中的幽火,讓人幾乎想回避掉他的目光。

秋露黎嗤笑了一聲:“八哥他懂個什麼?你怎麼知道我不懂?!”

她伸手一指秋意泊:“你知道嗎?泊兒他不做功課,不練劍,可真的切磋起來,隻論劍道他都能與我五五開……我們還有一位師兄,溫夷光,我與他打,十戰九輸,難道我就不努力了嗎?難道我就沒有酷暑嚴寒勤修不輟了嗎?”

相較而言,秋懷黎才是真的不懂的那個人。

因為他很明白自己的定位,他知道自己對比起他們幾個而言,是不善修行的那一掛,所以他從不因為自己修行進度不如他們而感到難過,因為他知道他和他們站的位置是不同的——隻要他有需要,無論是秋意泊還是秋露黎,都是他手中的劍鋒。

他不需要比他們強。

秋露黎嗤笑道:“我若是和你一樣,我豈不是早就自絕經脈了?!”

“人人都如你一樣,豈不是天下都沒有一個太平了?咱們不如泊兒的,手牽手一起跳崖如何?”她說到這裡,麵色冰冷:“秋奇黎,你自己願意就自己做,不必拉我和大哥下水。”

秋意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心中波瀾不興。

秋奇黎太驕傲了,也太不滿足現狀了,

偏偏靈根悟性都不行,不論自己如何努力,也隻能保持在和普通師兄弟相近的水平,他又如何能平呢?甚至到了現在,他依然不覺得自己錯了……其實秋意泊也不覺得他這一點有什麼錯,秋奇黎的錯,一直都是與血霧宗走狗相交罷了。

他也曾不平,不平與如何在劍道上打不過溫夷光,他安慰自己是自己不愛練劍,和那種老天爺賞飯又自己愛劍的人不一樣,但他確實在某種時候也有不平。

不平就不平唄。

不平就自己練,依靠自己的努力,不斷地去競爭上遊,而不是說打算著將溫夷光殺了,把溫夷光的神識侵吞,把他的劍骨換到自己身上。

不是彆人壞了秋奇黎的心性,是秋奇黎自己壞了自己的心性。

這條命,應該還是保不住了。

秋奇黎死了,秋臨淮動的手。

他擦拭著那柄飽飲了鮮血的一語春寒,看著場中諸人,輕聲道:“望諸君……引以為戒。”

眾人起身,躬身應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