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說說想要些什麼樣的法寶?”秋意泊道。
千星真君斟酌一二道:“不瞞道友,老朽有一弟子,如今已是化神巔峰修為,再有一步便得意叩問煉神還虛,隻是老朽那弟子頑劣不堪,許是還要磋磨個千年,老朽也即將外出遊曆,顧不得他許多,想問道友求一件法寶,若能在危機時刻保得他一命便好。”
秋意泊想了想說:“可是想要一個防禦法寶?這恐怕要讓道友失望了,我最多也不過是做出能抵禦渡劫一擊的罷了——境界所限,再高恐怕也不得了。”
千星真君一愣:“……能擋渡劫一擊?化神期可用?道友莫不是在與我開玩笑吧?”
秋意泊則是道:“自然不是玩笑,不過這種法寶所費頗多,道友若是想要這些,恐怕得大出血了。”
秋意泊言下之意是做這種化神期能用的但能抵禦渡劫真君一擊的法寶得過天劫,十能存一就很不錯了,當然是耗費頗多,按照付三歸一的規矩,至少要給他三十份材料,才能換得一件——當年奇石真君給他做什麼築基金丹就能用的還能抵擋大乘一擊的法寶就是一百件才能出一件。
其實論理來說,當年秋意泊根本用不上什麼能抵禦大乘一擊的法寶,哪個大乘那麼不要臉打他一個小修士?隻能說奇石真君愛之深關之切,硬是幫他把防禦給疊滿了。
千星真君立刻道:“那我便要那個吧!有勞道友了!”
秋意泊想了想,則是道:“不忙,今日我與道友一見如故,不如就說句實話,化神期對上合體期或許可能,對上渡劫期卻不大可能了,真君劫稀奇百怪,自身強倒要比站著挨打來得好。”
千星真君頷首:“道友說得有理,那道友的意思是……”
秋意泊道:“我都行。”
千星真君想了想,從腰上取下了一個香囊來,裡頭滿滿當當都是納戒,他也不問價,隻說:“那便有勞道友了,道友自管看我這些能換什麼。”
秋意泊用神識掃了掃納戒,隨即點頭。他的法寶都是現成的,問了千星真君的弟子慣用什麼後便取出了八件法寶,三件是兵器,五件是法寶,都是化神期的法寶,可見其上寶光氤氳,寒光凜冽,竟然要比方才台上所見的法寶都要好上幾分。
秋意泊微微一笑:“道友隻管挑就是……這柄塵砂劍可引劍氣化沙,攻無不破,銳不可當,靈活多變。”
秋意泊拿起了其中一柄呈現金黃色的短劍,微微一揮劍身陡然化作了一捧飛沙,隨著秋意泊的操縱在空中若隱若現,時而凝聚時而消散,他示意千星真君抓一把沙子試試看,千星真君伸手一抓,隻覺得掌中劇痛,他很確定秋意泊沒有用多少靈力,隻是將這把劍驅動起來而已,也確定這是一把化神期可用的武器,那麼造成劇痛的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這飛沙太過銳利,就如同吹毛短發,僅憑那一絲自然而然的重量,便可斷發。
秋意泊又換了一把刀,這把刀通體漆黑,笨拙難言,乍一眼看上去如同木頭玩具,可在他手中一抖後,這把刀居然隱匿而去,秋意泊握著刀柄緩緩向下,桌子便被切開了一條縫隙來,再一動,桌上便又多出八道縫隙,這時候刀刃才顯現出來,居然是由原來的一柄化作了九把,懸浮於一側,伺機而動。
千星真君陡然一驚,這把刀稀奇並不在於它能化為九把,而是這把刀化作九把的時候連他這般的渡劫期都未曾察覺到!他不由想到若是毫無準備和這把刀對上又是什麼樣的後果,便聽秋意泊笑道:“這叫九連環,我這人不大會取名,大概就是這麼一個意思。”
秋意泊又演示了兩個法寶,千星真君眼中精光連連:“道友,老朽若全想要呢?”
秋意泊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納戒:“那可能道友這些可能就不夠了。”
千星真君再度拿出了一個香囊,裡頭照舊塞滿了納戒,他搖頭笑道:“老朽這些棺材本可全都在這裡了。”
秋意泊頷首道:“誰叫弟子不爭氣呢?我小時候我師傅也和您這般,虧得他自己會煉器,否則真是不敢想。”
千星真君一想便知道秋意泊在說奇石真君,不由與秋意泊相視一笑。這些納戒最終都歸了秋意泊所有,千星真君則是帶著八件法寶心滿意足的離開了,而拍賣會也到了尾聲,秋意泊想買的都已經撈到手了,便道:“道友,可要隨我回去?”
鐘山真君一愣,隨即望向了秋意泊:“不……不太好吧?”
“跟我回去可以接著看法寶。”秋意泊笑吟吟地說:“道友不是說還想與我切磋一二?”
鐘山真君一秒種都沒猶豫,點頭道:“好!”
他說完立刻低下頭去,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肉色變成了粉色,又從粉色變成了紅色。
秋意泊收拾了東西,又吩咐伏波樓替他準備一桌席麵後就帶著鐘山真君回了自己的船,這艘船也是秋意泊的得意之作,鐘山真君自上了船就沒將視線放到秋意泊身上過,一會兒摸摸船體的欄杆,一會兒研究禁製,秋意泊也很有耐心地站在一旁等他——他有點怕這位鐘山真君一激動,順手就把他的船給拆了。
很好理解吧?就像他看見一個非常好的法寶,第一時間也是心癢難耐想要去探究法寶構造,了解作者思路。
問題是他就這麼一艘在自己眼裡還算看得過眼的船,真要被鐘山真君拆了就麻煩了。
突然隻聽見啪的一聲,秋意泊瞬時望去,就見鐘山真君手中握著一截木頭,眼睛瞪得大大,黑色的兜帽襯托地他的小臉越發蒼白:“這……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想摸一摸……它自己掉下來了……”
秋意泊好脾氣地從他手中接過了那一截木頭,道:“沒事,這本來就是靈活可拆卸的。”
他說著就將這截木頭重新裝在了欄杆上,一道禁製緩緩升起,又消隱了下去,重新恢複了正常運轉。鐘山真君見狀眼睛陡然一亮:“居然可以這樣?”
秋意泊笑了笑,一手微抬:“上麵有船體構造書,上去慢慢再看?”
“可以嗎?”
“當然。”秋意泊笑道:“道友總不至於將我這圖紙偷去賣了吧?”
“不會!”鐘山真君認真地搖了搖頭:“我不會的!”
秋意泊從他身旁走過,悠悠地道:“會估計也沒有人買,看了也做不出來。”
鐘山真君重重地點了點頭,乖巧地跟著秋意泊上到了頂層的空中花園,秋意泊如約將船體結構圖拿出來給他看,秋意泊則是招呼著劍靈們出來吃晚飯——這不伏波樓的菜確實有一手嘛。
哪想到鐘山真君一開始還好好的,越看呼吸便急促了起來,臉上泛出了一層淡淡的紅暈:“你好厲害!”
他看著秋意泊,雙目亮得嚇人:“你是怎麼想出來的?!居然還可以這樣嗎?將禁製拆出組件,不同的組件可以靈活組成不同的禁製,各色船體組件也可以自由拆卸?拆去幾個就可以當做飛舟?這你都能想出來?”
秋意泊調侃道:“現在不怕人了?”
鐘山真君一頓,胡亂的將兜帽將自己掩住了,隨即又道:“你快告訴我!”
秋意泊反問道:“其實並不難吧?難隻是難在想不想得到罷了。”
到了他們這個水平,什麼禁製的靈力回路,組件的改變都是小意思,關鍵點還是要能想出這個辦法。對於這種普通級彆的煉器產物,他們缺的不是技術,而是創意。
鐘山真君沉默了一瞬,苦惱的捶了捶自己的腦袋,自言自語說:“……我怎麼就想不出來呢?”
秋意泊道:“道友隻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罷了。”
鐘山真君沒有回答他,雙手抱著自己的膝頭,頭也抵在膝蓋上,很顯然——他自閉了。
秋意泊差點直接笑出聲。
倒也不必如此?
秋意泊也沒管他,自顧自的將飯吃了,轉而讓劍靈們都下去玩,又開始將今天收到的天材地寶分門彆類裝進芥子空間,等到差不多收拾好了,就看見鐘山真君悄悄抬起頭在看他,他側臉道:“道友,可想完了?我也有幾個問題想要問問道友。”
鐘山真君維持著雙手抱膝地姿勢,低聲說:“……請。”
秋意泊隨手拾起了一個法寶:“今日見道友山景,我便有一問……道友是自天地間取了一座山,還是乃道友親手錘煉而成?”
鐘山真君道:“上麵一枝一葉皆是我親手煉就的,道友為何有此一問?”
秋意泊略微有些失望,但他也說不清失望在哪裡。他皺了皺眉頭,緩緩道:“實不相瞞,我近日在研究一個課題,山木可為我等取之,是否亦可為我等予之?”
鐘山真君慢慢抬起頭來,神色有些奇異:“我也曾這麼想,最後失敗了。”
“山景最開始的時候就是想為我師門添加一座山峰,亦是法寶,可無論我怎麼煉,它都是一座死的山,它活不了,也不可能與天地融為一體。”
天地間隻有一套邏輯,想要山,那就用泥土山石堆建,植樹造林,待天長日久,風吹雨淋,便可承接天地之氣,可若是將上麵一沙一土借由人工煉製,那麼它永遠都是一個人造物,一個卑劣的仿造品,得不到天地認可。
秋意泊道:“難道道友一開始是想煉製一個秘境?”
鐘山真君重重地點了點頭:“是,但是我不得其門而入!每次都卡在了生命這一關!”
他頓了頓又說:“要是我能進個秘境就好了!實不相瞞,我氣運實在是太差了,我都是渡劫期的人了,至今連個秘境都沒摸到過,更不必提如何製作秘境。”
秋意泊:“……”實不相瞞,他也有這個困惑。
不過他困惑的是怎麼煉製秘境,而是困惑怎麼把秘境煉進天地裡。
要不帶孩子見識一下秘境?
他陷入了沉思之中,帶鐘山真君去自家秘境還是帶他另外再找個秘境?萬一進了自家秘境,人家靈機一動把他的秘境給折騰壞了怎麼辦?
……那還是去禍害野生的吧。
秋意泊還沒想好到底如何,鐘山真君忽地道:“我突然有一個想法!借我一個地火室!”
秋意泊眉頭一跳,總覺得哪裡不妙:“……請?”
鐘山真君跳了下來,快步跟著秋意泊往地火室去了,秋意泊心下安慰道地火室能出什麼問題?煉器嘛,都這個水平了不見得還能炸爐吧?
結果自鐘山真君進地火室的第二天開始,秋意泊把炸爐聲當過年的炮仗來聽——早知如此,他就把鐘山真君扔出去了!
疏狂劍被爆-炸聲擾得猛地扇了扇翅膀,就要往地火室去把人趕走,秋意泊連忙抱緊了它,“行了,忍一忍唄。”
“嘎!”疏狂劍氣呼呼地看著秋意泊,滿臉都是嫌棄,大有為什麼要留一個菜逼在船上的意味。
秋意泊莫名的笑了笑,不為什麼,他覺得鐘山真君是個有才華的人,而他現在就需要與有才華的人切磋,閉門造車,終究是太艱難了。
***
元英抱著膝蓋待在房中,霄吟真君在窗外看了他一眼,又轉身離開了。
霄吟真君低聲問道:“少爺這樣幾天了?”
喬恒麵露憂心之色:“稟告主君,少爺自從知道鐘山真君上了長生真君的船便這般了。”
“幾天了?”霄吟真君又問道。
“已經十日了。”喬恒回稟道:“長生真君開啟了禁製,屬下等亦無從打探。”
霄吟真君無奈地揉了揉眉心,淡淡地說:“喬恒,你說阿英他當真看中了長生真君嗎?”
喬恒猶豫了一下,道:“請恕屬下直言,長生真君那等風華,屬實叫人一見忘懷。”
“我也明白。”霄吟真君道:“可……”
可長生真君並非能輕易得手的人物,他也請不動長生真君與阿英結成道侶,可阿英如此難受,實在是有些讓他心疼。
喬恒道:“主君,少爺年少,許是過一陣就好。”
“已經十日了。”霄吟真君緩緩地說:“還要過多久?十個月?十年?一百年?”
喬恒停頓了一瞬,道:“長生真君齊大非偶,少爺想明白就好。”
霄吟真君沒有再說話,他的指節在桌麵上緩緩扣著……長生真君,要是他死了就好了。
他如果死了,他就可以讓阿英斷絕這份感情,久而久之他也認命了……或許將他擒下也好,蒼霧海茫茫無際,長生真君消失其中……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也不離奇。
霄吟真君慢吞吞地想著。
他要是死了就好了。
他要是死了,阿英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可是阿英又喜歡他。
他或許抓不住長生真君,讓阿英知道他去抓長生真君,阿英必然會勃然大怒。
所以,秋長生他要是死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