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第 440 章(2 / 2)

他垂目而視:“要命的,讓開,我隻殺真君。”

血來宮泱泱大軍在此時竟然無一人敢動手,這是在瞬息之間連殺三位大乘真君的長生真君,誰敢掠其鋒芒?秋意泊負在身後的手比了個手勢,己方陣營中無力再戰者順勢脫離戰場。

血來宮門下麵麵相覷,忽地有人高喊了一聲:“真君又如何,我們一起上,難道還怕他!”

話音未落,那人便倒下了,靈火無聲無息地在他身上漫延,元嬰在烈焰中慘叫著被焚燒殆儘。

秋意泊淡淡地看著眾人,血來宮門下不知誰先開的頭,緩緩往旁邊讓了一步,有了第一人,便有第二人,很快場中就空了幾片出來,大約有七八處。

那七八人隻覺得身上一寒,他們未動,可正因為他們未動,才讓他們凸顯了出來。

秋意泊勾起嘴角:“很好。”

那七八人隻覺得身上傳來了一股不可拒絕之力,下一瞬間他們便被拋入了空中,半空是真君們的戰場,此時戰況尤為激烈,其中最厲害的也不過是渡劫,幾乎一入戰場便被己方一眾真君甚至公平的一人一個對上了,秋意泊打了個響指,示意溫夷光也不必再在下方停留,徑自入了半空戰場。

淩霄真君還是那副慈藹的模樣,甚至連身上的衣服都乾淨整潔如新,他搖頭道:“這血來宮的真君真是跟耗子一樣。”

“道統邪門。”秋意泊示意溫夷光可以開始亂殺了,這上頭大家都是真君,不必顧慮那麼多:“師叔可好?”

“還好。”淩霄真君握著劍的手負在了身後,若不看環境,還真有那麼幾分悠然之色。他搖頭道:“此前來時,隻覺得心氣難平,可如今也不過爾爾。”

人的情緒是會消耗的,尤其是對上一眾把赤血錄練得出神入化的真君,手上沒有靈火就是非常吃虧,人麼是一劍一個,但死了還能活,一來二去打不死人,自然情緒不高,甚至是感到厭煩和煩躁的。

淩霄真君看了一眼天空,略有些惋惜之色:“長生,你將兩位道君放進秘境了?”

“是。”秋意泊疏狂劍垂在身側,居然就真在亂戰之中和淩霄真君站著聊起天來了,“他們在此處,我們施展不開。”

“也是。”淩霄真君深深地看了一眼秋意泊,顯然是察覺到了什麼,他道:“放我入內。”

秋意泊輕描淡寫地說:“師叔,不要送死。”

道君之戰非大乘巔峰可以觸碰的,哪怕是到了孤舟那個水平恐怕也不行,淩霄真君平淡地說:“血來必須死。”

“且看。”秋意泊微微笑了笑:“師叔不會以為我沒有後手吧?”

泊意秋也在此時上了來,促狹地說:“師叔放心,要是玉清道君戰敗,我們走就是了。”

傳送陣準備好了,也和他爹、三叔通過氣了,但凡事有不對,即刻將淩霄宗裝入秋意泊的鏡湖境打包帶走。

這些事情前麵自然不會和淩霄真君說,畢竟他們之前和秋臨淮通信提及此事的時候都被秋臨淮隔空罵了一頓,故土難離,寧可死戰,也不棄道界而逃。還是他們兩人勸了許久,秋臨淮才應了下來。連他們爹都是如此,淩霄真君隻會更難說服。

淩霄真君先是愣了愣,轉而突然笑歎道:“你們啊……”

秋意泊也有些笑意:“我們努力過了,若是不成,那也就不成了——終究是太急了。”

淩霄真君笑過了之後轉而又道:“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長生,長安,淩霄宗有你們我很是放心,且開秘境,放我入內吧。”

秋意泊和泊意秋皆是一怔,離安真君收劍而來:“開門。”

流宵真君將手中鮮血擦在了她華美的留仙裙上,撫了撫雲鬢:“小師叔,開門吧。”

淩霄真君道:“有我們三人便已足夠,不必可惜,我自有胸中之誌,此劫不過,亦難突破。”

正在此時,秋意泊突然吐出了一口血來,他神色一沉,眾人下意識心中閃過了一道不妙的預感,也不見秋意泊如何動作,周圍靈氣陡然狂飆,他的臉色一寸一寸蒼白了下來。

血來道君在攻擊秘境,玉清道君戰敗了。

他道:“眾位師叔,速速解決血來宮,玉清道君與血來道君最多再有一盞茶便要分勝負,不要囉嗦,快去!”

不必秋意泊給眼色,泊意秋便快速地說:“不殺血來宮弟子,待血來道君出來後弟子皆為食糧!”

眾人一聽立刻明白了其中緊要,二話不說奔赴戰場,泊意秋則是立刻帶著秋意泊返回了飛舟,秋意泊被他攬在懷中,他並不低頭看秋意泊:“血來道君勝了?”

“還沒有。”秋意泊淡淡地說:“替我護法。”

不過轉瞬,飛舟便到了,飛舟上並無他人在。

秋意泊心中一動,心念已決。

他沒有理會泊意秋,身後秘境裂縫一開,他便向後仰去,隻不過一瞬,裂縫就將他吞噬,正在閉合之際,突然有一隻手抓住了秘境的裂縫。

是泊意秋,也隻有泊意秋,他道:“你出來,我去。”

在這一瞬間,他不必推測秋意泊所思所想,就已經明白了他的所思所想。

他嘴唇動了動,無聲地說:我們本為一體。

——與其你去,不如我去。

秋意泊輕輕笑了笑,張口說了什麼,泊意秋一愣,下一刻他的手指便被無情的掰了開來,秘境徹底關閉。

泊意秋神色驟變:“秋意泊——!”

秋意泊已經入了秘境,自然聽不見泊意秋的聲音,他看著滿目瘡痍地世界,很快就搜索到了血來道君的蹤跡。

血來道君在吃人,在吃玉清道君。

玉清道君還有一口氣在,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一口口吞入腹中。

裝著李秀的陣盤跌落在一側,裡麵已經沒有了李秀,秘境中也沒有李秀。

血來道君忽地抬頭看向了某處,明明他什麼都沒有看見,卻仿佛已經看見了秋意泊,恰與他對視,他平靜而溫和地笑了笑,嘴唇殷紅:“你來了,秋長生。”

秋意泊現出身形,歎道:“沒想到玉清師叔還是敗了。”

血來道君低頭吃了一口玉清道君的手臂:“這還得謝你。”

“為何謝我?”秋意泊想了想:“大概是我將李秀送進來的緣故?”

“是。”血來道君下顎上沾染了血漬:“若非是你將李秀送了進來,我怎麼能活?你這一局布的實在是好,隻是可惜了……”

他一字一頓的說:“一、力、破、萬、法。”

秋意泊也點了點頭:“我確實是沒想到道君厲害到了這個地步。”

“嗯,然後呢?”血來道君忽然扔開了玉清道君,他一手微抬,秋意泊便被他抓入了掌中,他一手鎖著秋意泊的喉嚨,低眉淺笑:“你和你師傅不太像……你比他心狠,比他詭計多端,比他厲害得多。”

“你敢進來,莫不是想著我還念著他的情份不殺你?”血來道君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你錯了,我是愧對他,可我連他都殺了,怎麼會還在乎你?你太厲害了,再給你一些時間,我或許便要死在你手中,所以今日還是不能留下你了。”

“要是你沒有這麼天縱之才,我留下你時不時見一見你,逗一逗你也是很有意思的。”血來道君說道此處,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不如這般,你棄了淩霄宗,入我門下可好?也不必你改修道法,你稱我一聲師叔就是了,我那弟子……雪休也很是在乎你,殺了你他怕是要難過許多年的。若是在與我反目,得不償失。”

“你和朔雲不同,他不知變通,所以靈根才會落入我的手中,他也眼瞎,看不清我這個人……你是個聰明人,你進來,恐怕是淩霄宗那群老頑固逼你進來的吧?”血來道君笑道:“何苦?修仙不過求一個大自在,大逍遙,入我血來宮,再也沒有人能約束你。”

他說著,鬆開了扣在秋意泊頸項上的手,在他的臉上輕慢地拍了拍。

秋意泊神色不變,仍舊是笑吟吟的:“不,這不是還有您管著我嗎?”

秋意泊口舌向來鋒銳:“怎麼,一個像我師傅的張雪休還不夠,再要我這個名副其實的弟子,擺在你麵前,日日看著,日日愧疚,看哪一日能勘破此劫,得證合道?”

什麼愧疚不愧疚,什麼懷念不懷念,於血來……或者李秀此人,哪裡真的就值得呢?日日懷念,日日愧疚,不過是因為當年自己心存一絲人性,心存愧疚,如今那一抹愧疚成劫罷了!

血來要合道,要的就是去了這一絲人性方能渡劫!所以才有了那位李秀,所以才有了靈毓真君,所以他今日才要留他一命,而非其他!

血來道君陡然大笑了起來:“是!這樣不是很好?!我拿你勘破此劫,你拿我勘破此劫!我若先你一步,自然取你性命,你若先我一步,你殺我自然也是正理!秋長生,如何?”

秋意泊無所謂地笑了笑:“不行,我若叛門而出,我師祖知道了非得殺了我不可。”

“我還有一位師祖,是我爹的師傅,論輩分,他是朔雲道君的徒孫,不然您費點功夫,也把他抓來?日日擺在麵前,會更有意思。”秋意泊眉間一動,笑道:“不過我倒是有一計,道君不知願不願聽?”

“什麼?”血來道君饒有興趣地問道。

“道君不如叛門而出,投了我淩霄宗吧,從此日日被人唾棄辱罵,日日擦拭我師祖墓碑本命劍,磕頭懺悔,如何?”秋意泊看向血來道君,說:“若道君先勘破此劫,順手滅了我淩霄宗,若我淩霄宗先勘破此劫,道君的命,自然就歸我等了。”

血來道君居然還當真沉吟了片刻:“雖是調侃,但此舉也並非不可行。”

秋意泊露出一點孺子可教的神情:“如何?道君也不必想著先滅了我淩霄宗,留下幾個真君來,這有什麼意思?道君登至高之位,便要至低之人來侮辱,否則哪裡來的羞愧呢?”

血來道君頷首,陡然出手抓住了秋意泊的長發,將他狠狠地拽了過來,秋意泊隻覺頸間劇痛,血肉活生生被撕下來一塊,隨即他就被鬆了開來,血來道君咀嚼著秋意泊的血肉,笑道:“天靈根,果然甘美。”

“是很好的提議。”血來道君猖狂地笑道:“可我不願意!我生來低賤,憑什麼千辛萬苦登臨道君後還要卑躬屈膝?憑什麼!你可知我為何要殺朔雲嗎?”

秋意泊捂著脖子,痛還好,就是怪惡心的,他道:“願聽道君解我此惑。”

血來道君看著他,似乎在通過他看著朔雲道君,他的目光陰暗,像是漆黑的深淵,裡麵有無數火焰在猙獰跳躍,秋意泊看到他這個眼神,就明白了。

——是不甘。

血來道君道:“不為什麼,沒有人該生而低賤,沒有人該生而平凡,我怎能眼睜睜地看著朔雲先我一步呢?”

秋意泊覺得他前麵說的挺對,後麵純屬放屁。

秋意泊的回答是:“那道君為何不四處走走呢?”

血來道君敏銳地道:“你在說什麼?”

秋意泊笑道:“道君如井底之蛙,隻看眼前,已是道君之境,此前也有真君修為,為何不出門看一看,走一走,方知這天下英才輩出,勝你者……多如過江之鯽。”

血來道君陡然色變,秋意泊的身影在這一瞬間消失,漫天的紅霞在頃刻之間墜下,那不是紅霞,那是一朵朵跳動的火焰,秋意泊出現在了天空之上,“你最錯的,就是不該與我入秘境,還留在這裡這麼久。”

秋意泊指尖一動,蒼霧境的靈脈瞬間被他抽出,他坦然地看著血來道君,血來道君想要靠近秋意泊,卻被突然而來的天雷所阻隔。

秋意泊的身後,張開了一條深深的裂縫,裂縫的儘頭,是血來道君曾經看了許久的地方——朔雲道君所在的,淩霄宗,洗劍峰。

秋意泊貫通了淩雲道界和蒼霧秘境,蒼霧秘境天道在這一瞬間開始反撲,淩雲道界天道亦不示弱,或許祂也知曉,害祂沉淪兩千餘年的凶手就在此處!

無數天雷在此間迸發,有的衝向秋意泊,有的衝向血來道君,有的則是互相糾纏著。

天雷之下,並無幸免者。

一個能夠容納道君的秘境,與一個曾經能夠容納道君的道界之爭,足以毀天滅地。

血來道君怒吼道:“你瘋了!你也會死!”

秋意泊隔著天雷所形成的屏障,他周身全都是血,一身青衣早已成了褐色,他為秘境之主,背叛蒼霧秘境,蒼霧秘境天道在對抗淩雲道界之前,自然先攻擊他。然而麵對蒼霧秘境,淩雲道界先攻擊的卻是血來道君。

但他仍舊是笑著的。

“我會。”秋意泊道:“但不虧。”

秋意泊目若烈陽,大笑道:“天命在我!”

下一瞬間,秋意泊徹底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