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寒道君看著秋意泊的背影,又道:“或許再過一陣,我人族就要再多一位道君了。”
伴月道君冷漠地道:“那又如何?”
“不如何。”淩寒道君收回了目光,低頭淺啜了一口茶水,又問道:“難得見你約我,何事?”
伴月道君道:“九天仙宮你還給我吧。”
淩寒道君一頓,意味深長地看著伴月道君:“怎麼,又反悔了?”
伴月道君淡淡地點了點頭:“是反悔了,你另尋一個住處吧。”
九天仙宮一開始並非淩寒道君所有,而是伴月道君之物,隻不過三千多年前那一場人修與妖修之戰,伴月道君為表誠意,將九天仙宮贈予了淩寒道君。
淩寒道君緩緩地道:“才太平了不久。”
“我此舉,並非為了興兵事。”伴月道君抬眼看向他:“我想要,僅此而已。”
淩寒道君:“非要不可?”
“非要不可。”伴月道君篤定地說——這事兒他是肯定不可能和淩寒這個老不修說實話的!自從那天從秋意泊家裡回去後,他和滾滾啃了個通宵竹筍,但寒玉筍就這麼點兒,這玩意兒還隻長在九天仙宮,彆的地方都不長,為了這一口吃的,他怎麼都得把九天仙宮要回來。
退一萬步說,他可以不吃,但滾滾總是要吃的,他總不能隔三差五去問淩寒這個老不修要寒玉筍吧?
淩寒道君挑起了唇角,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星目之中閃爍著不定的光。實在是不能和與秋意泊見麵時那個邋遢的老乞丐相提並論。他道:“九天仙宮我住了幾千年,住的一直都很好。”
言下之意,不可能伴月道君說要,就直接要回去。
“開個價。”伴月道君道。
“這樣堅決?”淩寒道君挑眉,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這樣吧……寒月境也快開了,我將九天仙宮壓上去,若是妖族獲勝,你自取之,若是人族獲勝……”
伴月道君打斷道:“你想要什麼?”
“唔……”淩寒道君沉吟一瞬,隨即笑道:“還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伴月道君道:“我勸你最好現在想好。”
對比起欠一個不知道會是什麼玩意兒的因果和區區身外之物,他選馬上付出身外之物並且和某些人劃清界限。
“你有的選?”淩寒道君反問道。
“為什麼沒有?”伴月道君淡淡地說:“九天仙宮總是我的,你愛還還,不還我也能拿回來。”
淩寒道君道:“不怕再度開戰?”
“你會?”
“我不會?”淩寒道君垂眼看著手中的茶盞,他將茶盞放回了桌上,執壺倒茶:“伴月,人修對於臉麵是很看重的。”
“我不怕,但是你怕。”淩寒道君也為伴月道君斟茶:“所以你沒得選。”
此話正中伴月道君死穴。
確實,他不能開戰,好不容易為妖修爭取了一席之地,他不能再與淩寒輕易開戰。
有些時候伴月道君也覺得天道有些不公,人修就是得天獨厚,不光身軀天生就適宜修道,頭腦也要比妖修靈活的多。他已經極力培養妖修了,妖修雖然得他所賜,可以儘快化作人形以供修煉,但對比起頭腦來,實在是差太多了。
有些東西是天生的,不是區區化形能夠拉開的。
伴月道君想了想:“算了,我不要了。”
他說的乾脆,淩寒道君卻是手一僵:“哎?”
伴月這個家夥怎麼說不要就不要了?!九天仙宮聽著是氣派,但是有一說一他不喜歡住在那裡,成天擱空中飄,看著都覺得不舒服,他還是喜歡住在原來的山頭上,要不然住在城裡也行,他不挑,反正那種涼颼颼又清靜得感覺隨時能鬨鬼的地方他不樂意住——這不為了兩族和平捏著鼻子才住著的嘛。
誰知道當年為什麼伴月突然就送了個洞府給他啊!伴月都送出來了,他總不能說不要吧?
伴月道君奇怪地說:“不就是一處洞府,你獅子大開口,我還不能不要了?”
大不了他趁著淩寒不在家的時候回去掘一片竹林回去唄,模擬一下九天仙宮的環境和靈氣,總能種出來一點。要是這都不行,大不了他帶著滾滾去遊曆,這個道界不行他們就去彆的道界,還真不信找不到一種好吃的竹筍了。
淩寒道君無奈地道:“好吧好吧……就你那玉錄吧,若是人族獲勝,你就把你的玉錄送給我。”
“不行。”伴月道君一口拒絕,甚至還覺得有些惱怒——他都把玉錄送給淩寒兩個弟子了,那東西做起來複雜,他也是妙手偶得,實在是做不出第二個來了。淩寒都知道了,他還開這個口,他故意的吧?!
淩寒道君也有些惱怒,他自覺已經退了很多步了——從一個因果變成一本記載了一些神通的秘籍,而且這些神通也不是伴月的心得,而是他自個兒沒事收錄的,也稱不上什麼竊取他人修行成果,彆以為他不知道,玉錄上有些神通法門都能在天地齋裡翻到!
再者,他拿回去也不可能自己學,就是擺著好看。總而言之提玉錄,就是為了好讓伴月答應,他退了多少步啊?!怎麼還是被拒絕了!伴月也太過分了!
他抬眼看向伴月道君:“看來你也不是誠心的了,區區一本玉錄都不舍得。”
“你換一個。”伴月道君道。
淩寒道君破罐子破摔,索性要個貴的,想讓伴月心疼心疼:“那就玄息天壤吧。”
“不行。”伴月道君微微皺眉,這玩意兒他也送了淩寒他徒弟啊!他自己就貓在寒月城裡玩,難道不知道嗎?!怎麼還問他要!
淩寒道君頓了頓,反問道:“你耍我玩兒呢?”
伴月道君也反問道:“難道不是你在耍我?”
淩寒道君微微一笑:“是你尋得我,也是你開的口,拒絕的也是你,怎麼就變成我耍你玩兒了?……伴月,你該不會是動了心思吧?”
寒月城確實已經很不錯了,妖修也已經成了氣候,伴月若有心趁此再起爭霸之心,也未嘗沒有這個可能。
伴月道君也抬頭看著他,他早就覺得淩寒有病,今日更是厭煩他:“恐怕是你動了心思吧?”
“我動什麼心思?”淩寒道君道:“你且說說看。”
伴月道君冷聲道:“我懶得與你彎彎繞繞,你明知我將這些都贈了你的弟子,你還這般戲弄於我,不如我們乾脆去城外做過一場!”
淩寒道君一愣:“……啊?你說什麼?”
伴月道君冷眼看著他:“你的弟子,難道你還不知道?”
淩寒道君平素從不來寒月城,今年卻不知道是怎麼了,仿佛盤踞在寒月城不走了,不是為了他的弟子能為了什麼?
淩寒道君滿頭都是霧水,什麼弟子,他什麼時候多了個弟子?!伴月雖然是妖修,但說實話人挺不錯的,就是性子單純了一點,他該不會是被人給騙了吧?!亦或者有人假借他的名義,想要挑撥他與伴月?這個人是誰?他想做什麼……
淩寒道君還未想完,便見伴月道君伸手遙遙一指:“那不是你的弟子?”
淩寒道君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便見那個白發青年在雨中起劍,他似乎已經入了忘我之境,劍意縱橫,卻又收放自如,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大道自然之感。
……還真是他的劍訣,而且是他自創的劍訣。
不是,他的劍訣怎麼傳出去了?!他沒教過彆人啊!
伴月道君冷冷地道:“你敢說他不是你的弟子?”
長生真君身負淩寒道君獨創隨形劍訣,又隨身攜帶淩寒的獨門法寶留仙兜,更是隨手能拿出大量的寒玉筍,這不是淩寒的弟子,難道還是他的相好不成?
淩寒道君:“……”
他要是說真不是他的弟子,伴月能信嗎?
這年輕人才多少歲就已經大乘後期了,這是他能教出來的徒弟嗎?他配嗎?
他自己在這年輕人的這個歲數才隻有化神好嗎!
他應該怎麼解釋這真不是他的弟子?雖然見過一麵,雖然是不當心半賣半送了大量寒玉筍,還白送了留仙兜,但他這不是善心發作,結個善緣嗎?!
淩寒道君想了想,道:“啊對,就是我的弟子!誤會!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