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 第 484 章 割尾(2 / 2)

一個渡劫期,想殺一個元嬰和一個金丹,他們能躲到哪裡去?他們能躲到什麼時候?

秘境隻有這麼大,他們逃不掉的,隻有活著出去,才有可報之機。

長留真君牽著鹿雲真君站在一側,秋意泊不曾發話,他也不敢擅自就解開鹿雲真君身上的繩索,索性這繩索捆著也就捆著,沒什麼傷害,捆著就是了。

鹿雲真君嘴唇微動,就被長留真君掐住了後背上的皮肉,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邊半身是血乃至還在生啃自己血肉的瓊懷真君,嘴硬就是這個下場!

秋意泊也沒有說話,反而是取出了方才被他親手勾斷的琴修複了起來,他方才勾斷琴弦時毫不猶豫,此刻修複起來卻是聚精會神,如珍如寶。至於琴弦,便從素硯真君和瓊懷真君的尾巴上薅下毛來,用紫雷異火凝練成弦,再細致的安裝起來,慢慢地調音。

泠泠淙淙地琴聲又在幽穀之中回響了起來。

眾人不自覺地看向了他,看他做派,任誰人來說都會說他已經陷入魔障不可自拔,隻等自取滅亡的一日,可聽他琴聲卻有一番不動聲色的寫意風流,更有一種難言掩蓋的清正凜冽之氣,哪裡像是一個陷入魔障的人?

隨著他的琴聲,周圍草木微微震顫了起來,靈氣湧動,引來清風,草葉橫飛而起,在空中劃出了隨性悠然的弧度,卻不落地。瓊懷真君無時無刻不在注意秋意泊,見此倏地停下了咀嚼,近乎絕望的看著空中的草葉。

他能夠從窮苦修士家的孩子,不算太好的靈根拜入大宗,是因為他年幼時曾有一樁奇遇——他見過淩寒道君。

道君說與他有緣,將他送到了青雲劍派,道君臨走之前施展了一式隨形劍,與他說,若他能習得其中真意,便去尋他,做他的親傳弟子。

他從青雲劍派的雜役做到了外門弟子,又從外門弟子做到了內門弟子、親傳弟子、真君……可至今不曾領會其中真意。

不想今日居然在這長生真君身上再見到了道君的絕學。

他如何能不絕望?此人居然是道君的親傳弟子?!他就算活著出去了,他如何能報仇?!他如何能報於他有大恩的道君的弟子的仇?!

秋意泊一曲閉,空中草葉紛揚落下,他看向了瓊懷真君,溫柔地說:“怎得不吃?不吃,你的傷怎麼能好?”

瓊懷真君低下頭去,迅速地啃食著自己的血肉——與其想這麼多,不如先活著出去。

秋意泊見他吃完了,命他去洗了手,搭理得乾乾淨淨,這才招了他近前來,他笑道:“諸君,替我去抓一些人來。”

長留真君拱手道:“不知真君要抓什麼人?”

秋意泊說:“此界還剩……四十一人,除卻諸君,還有三十七人,給你們一日的時間,將他們活著帶到我的麵前。”

素硯真君下意識便道:“你休想!”

秋意泊的手中琴弦陡然從木琴上彈射而出,下一瞬間便洞穿了素硯真君的四爪,秋意泊依舊是躺在他的背上的,不曾動彈。他笑道:“不知可否?”

瓊懷真君率先道:“是,真君。”

長留真君倒是無所謂,要倒黴大家一起倒黴,哪有隻有他和鹿雲倒黴的道理?道君在上,長生真君怎麼也得給道君一個臉麵,好歹不是抓回來全殺了吃吧?

這已經不是給伴月道君一個臉麵了,是給伴月、淩寒兩位道君一個臉麵。

他踩了一腳鹿雲真君,鹿雲真君也應道:“是,真君。”

“那你們去吧。”秋意泊滿意地笑了起來。長留真君牽著鹿雲真君就走,這沒有什麼好跑的,他們自己也是從渡劫期過來的,渡劫期殺現在的他們跟切菜一樣,躲到哪裡都沒用,還是老老實實聽話比較好。

素硯真君打算起身,卻被秋意泊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你不必去。”

素硯真君四肢疼痛難忍,本就是勉強站起來的,卻被秋意泊又壓了回去,有氣難伸。瓊懷真君看了他一眼,轉身欲走,卻又被秋意泊叫住了:“回來。”

“是。”瓊懷真君折回,他看著秋意泊:“真君還有什麼吩咐?”

秋意泊笑著說:“跪下。”

瓊懷真君沒有反駁,單膝點地,素硯真君掙紮著想要說不要,不過一死罷了,他卻被壓得動彈不得。瓊懷真君跪得利落,至此,他與秋意泊平視,秋意泊伸出一手,將一顆丹藥送到了他的唇邊:“吃。”

瓊懷真君張開了口,將那顆近乎於投食寵物的丹藥叼入了口中。他說:“多謝真君賞賜。”

他尾椎末端的傷口,需要丹藥才能修複。

他得忍。

秋意泊漫不經心地撫摸著素硯真君的腦袋,眉眼一彎:“你可知,我為什麼我不讓素硯真君與你同行?”

瓊懷真君道:“真君自有考量。”

“是。”秋意泊惡劣地勾起了嘴唇:“因為……”

他看向了瓊懷真君,湛藍的雙眼如海,明明是平視,卻給了瓊懷真君一種被俯視著的感覺,他說:“因為你太不聽話了。”

瓊懷真君低下了頭,不與秋意泊對視:“真君之言,瓊懷不敢不從。”

他心中有一股怒火——為什麼是他?為什麼偏偏是他遇上了這長生真君!

之前他也以禮相待,好言相求,隻不過是因為化作原形上反駁一二,他若一開始不曾以親昵姿態要摸他的尾巴,隻是單純要他的割尾巴,他也不會反駁!……誰會聽從這等吩咐?誰人不覺得是屈辱?便是換一個人,這長生真君再提出同樣的話,一樣也會得到同樣的回答!他如今已經足夠聽話,連生食自己血肉都不曾猶豫,他為什麼還要扣下素硯!

他就是明明白白的在威脅他,甚至連掩飾都不屑於掩飾!

素硯真君想要說話,卻被秋意泊將腦袋按入了泥土之中,瓊懷真君看在眼中,神色越發恭謹,為今之計,是儘快得到對方的信任,然後讓他放了素硯!

這長生真君就是個瘋子,素硯留在他身邊,又不是能忍得住的性格,一個動作一個眼神的不慎,都有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秋意泊笑道:“去吧。”

“是,真君。”瓊懷真君躬身行禮:“瓊懷告退。”

秋意泊低下頭去,繼續撥弄這自己的琴,素硯真君已然昏迷過去,他本就是內傷頗重,又被秋意泊穿了四肢,還被按在土中窒息了片刻,實在是堅持不住。

迷迷糊糊之間,他喃喃道:“瓊懷……彆跪……”

“……割我的尾巴……彆割他的……”

秋意泊聞言從他身上起來,沒忍住瞪了素硯真君一眼,就不能安靜的躺一會兒嗎?昏迷著還要強行塞他一口狗糧?他何其無辜!

……好吧,也不算是很無辜。

他捏住了血淋淋的虎爪,靈氣在素硯真君體內轉了一圈,為他療傷——大老虎也怪可愛的,說到底是他嘴賤,也不能怪人家。

不過呢,渡劫期太愉快了,得有足夠的人才會更愉快。

他一個人玩兒,又有什麼樂趣呢?

素顏真君迷迷糊糊之間隻覺得甘霖天降,他忽地想到了瓊懷真君那血淋淋的衣衫,陡然驚醒,可眼睛卻朦朧得很,如同有一層霧氣籠罩在他眼前,根本看不清楚。他看見那人青衣白發,就知道是誰。

他虛弱地說:“為什麼……我們沒有得罪……你……”

秋意泊正在幫他處理傷口,隨口道:“因為我需要瓊懷聽話。”

素硯真君聽不清楚,隻知道他說了什麼,他神智也不太清晰,下意識地道:“為什麼這麼對他啊……”

“我想PUA他啊。”

“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秋意泊想了想,含笑道:“因為我想帶著你們出去。”

此前說過,道界的靈氣不會無緣無故的消失,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增長,秘境也是道界,隻不過是不完善的道界,也是如此。

寒月秘境陡然靈氣潰散,是不祥之兆,它代表著一個征兆,一個秘境要撐不下去的征兆。如果秘境崩潰,以他現在渡劫期的實力是無法修複的,至少要恢複到大乘期——但是天地間的靈氣已經不足夠他提升至大乘了。

他想晉升大乘,以一人之力已經難以做到了,必須要用一些超常手段。

無論是伴月道君也好,淩寒道君也罷,秋意泊沒有將自己的命掌握在他人手裡的習慣。

三千世界美好,怎能止步於此?

素硯真君於昏昏沉沉中,隻清晰地聽清楚了這一句話。

那個人溫柔地說:“因為我想帶你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