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在此時,兩位道君收回了目光,低眉斂目,心中微歎。
秋長生知道他們正在看著他們。
這話不是對秘境裡的人說的,是對秘境外的他們說的。
“這秋長生……也不知道是誰教出來的。”淩寒道君搖頭道:“終有一日,我要去淩雲道界看一看,到底是什麼樣的風光才能養出這般的人物。”
寒月秘境是為他們二人所掌控,一人一半,沒有誰有主權。他們弄出這寒月秘境來,也是察覺到了人、妖二族之間矛盾不可化解,哪怕是隔開了兩族,矛盾依舊是日益加深。他們挑選的這六十位大乘真君,除卻意外進入的秋長生,其餘無不是兩族頂尖之輩,他們便想著讓他們在秘境中受到一些挫折,一些磨難,哪怕是品出人、妖之中也不是儘是萬惡之輩也好。
這顆種子種下去,早晚會影響到兩族之間的關係的。
可沒想到卻叫這秋長生給他們上了一課。
是啊,在秘境中有天災,又有秋長生壓著,但等他們出來後,依舊是回歸兩域,難道他們為了兩族和睦,也要在道界中弄出個魔君來,壓得眾人無法喘息,迫使他們合作嗎?
這不可能。
萬物有靈,草木亦有生命,他們雖為道君,卻不能因為兩族而舍棄天下萬族。
伴月道君靜靜地說:“物競天擇……難道秋長生就對嗎?屆時兩族血戰,生靈塗炭,又是何必?”
淩寒道君沉吟不語。
秘境中的秋意泊輕聲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多言數窮,不如守中。①”
此言一出,兩位道君默然,伴月道君眉目沉沉,若有所思,淩寒道君灑然一笑,可不巧的是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吐出了一口血來。
“當真錯了……?”
“或許我們也該試一試另外一條路。”
寒月道界兩族之間的矛盾,秋意泊隻覺得是應該的。雙方互為食物鏈上端,怎麼可能不出矛盾?血戰又如何?不過是陽盛陰衰,陰盛陽衰罷了。淩寒、伴月兩位道君不忍看生靈塗炭,這才使雙方停戰,又以禁製將兩域隔開,偏偏又沒有封死……仇恨一但埋下,卻沒有報償之刻,終日纏綿於仇恨之中,難怪兩族當中真君多偏頗。
以秋意泊來看,就讓他們打,這天下本就是物競天擇罷了,若是真的全滅了,說明他們天命如此,若是沒死完,有人還想搏一搏天命,自然會想出其他辦法來化解。
兩位道君高居九天之上,雖為聖君,但終究是缺了一些道行,有一些何不食肉糜了。
秋意泊倒也不是覺得他們的道就錯了,他們的道無錯,可惜不適合用來解決兩族紛爭罷了。
秋意泊心中微微搖頭,見了兩位真君的道,他決定自己一定要選個小一點的道來,最好是隻關乎自己的,你看他師傅奇石道君,做什麼不好,修一個學識渡天下的道,到現在才還在研究怎麼做出便宜的基站,也好遍布整個道界,使人人可以學習知識。這兩位道君淩寒道君修什麼他不知道,但是伴月道君這聖人之道也很難,想要把自己搞成聖君,還要普度眾生,偏偏遇上兩族矛盾仇深似海,這一道想要更進一步,難了。
等回頭回去問問孤舟師祖吧,看看他修了什麼道。秋意泊一直感覺孤舟道君進益還是很不錯的。還有淩霄道君也好問一問,反正都是自己人,怕什麼?
他還沒享受過正兒八經的道君指點呢,自家師傅師叔的都成了道君,他不享受這個福利實在是太虧了。
言儘於此,秋意泊本來還想放出這群真君的肉身來,乾乾脆脆地打一場,以一戰五十九位大乘真君,也算是磨礪磨礪自己,結果一路嘴炮到了現在,他自己也有點麻。
算啦,打架能悟大道那就好了。
秋意泊心中一動,將此間之人儘數殺死,放了他們的元神回歸肉身,然後將他們一起扔了出去,反正寒月秘境在他手上了,還不是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他自己卻沒有跟出去,而是開了一個門,直接回家。
翠衍正懶洋洋地窩在太陽下麵曬太陽,秋意泊不在,他已經快玩瘋了,心想要是秋意泊再晚點回來就好了——雖然修煉很重要,但是誰也經不住一天挨好幾頓打,爬都爬不起來啊!
正在此時,一隻修長瑩潤的手從虛空中探了出來,翠衍一開始還沒注意到,懶洋洋地打了個嗬欠,忽地一顆小石頭砸在了他的腦袋上:“喵——?!”
翠衍嗖得一下跳了起來,緊接著整隻貓都是一麻。
為什麼家裡花園牆角會突然多出一隻手!
那隻手瑩白細膩,在牆角陰影下的時候卻過於素白了,又不見衣袖,仿佛就像是一隻索命鬼爪一樣,幽幽地招著他的魂魄,翠衍渾身都是雞皮疙瘩,冷汗出了一身,不自覺地後退著:“彆過來啊!我告訴你你彆過來啊!我師傅很厲害的,我師傅是大乘真君,你要是敢動我,我師傅一定會……喵喵喵喵嗷——!”
他還未說完,那鬼手就飄了過來抓住了他的後頸,翠衍沒忍住發出了一連串的慘叫聲,眼睛都閉了起來,緊接著一隻手落在了他的腦袋上,溫暖而乾燥,那隻手揉了揉,有熟悉地聲音笑道:“出息了,知道會威脅人了?”
翠衍渾身的毛都炸了,聽到這個聲音才敢睜開了一條縫去看,便見他師傅含笑看著他,他瞬間四肢無力的垂了下去,小心翼翼地道:“……師、師傅!”
“你回來了?”
秋意泊點了點頭:“嗯,得帶你離開了。”
翠衍道:“那先讓我去收拾行囊……?”
“不用收拾了。”秋意泊笑道:“現在你可是跟著我去逃命,收拾什麼收拾?也不怕把命收拾掉了?”
翠衍一驚,當今居然還有讓他師傅說一句‘逃命’的人在?
“是誰?”
“兩位道君。”秋意泊說罷,就見翠衍軟綿綿地昏過去了,秋意泊戳了他一下,喃喃道:“怎麼就昏過去了?……這麼沒出息?”
翠衍還不知道他這麼一昏,就把他從淩霄宗親傳弟子給混到了外門弟子的行列中。
另一側,一眾真君出現在了城主府,皆是昏迷的狀態,兩位道君聽說後點了點頭,吩咐了一聲知道了就算完。
“秋長生呢?”伴月道君突然問道。
他還想和秋長生論一論道。
寒月城主拱手道:“未見長生真君。”
伴月道君挑眉,忽地淩寒真君眉間一動,道:“伴月,你的令牌?”
伴月道君自然知道在指什麼,他掏出了令牌,淩寒道君也拿出了令牌,兩枚令牌在他們麵前眼睜睜地化作了兩團齏粉。
那齏粉甚至在桌上形成了一行字。
‘望舒靈脈與我有緣,我帶走了,兩位道君,日後若有緣分,定當再會。’
淩寒道君瞪大了眼睛:“……他說什麼東西?!”
伴月道君幽幽地道:“他說,寒月秘境他帶走了。”
淩寒道君:“……!”
“我現在去找他!”
“不必了。”伴月道君說:“以他之能,現在必然已經離開道界了。”
淩寒道君實在是沒忍住,罵了一句臟話。
***
另一側,長留真君醒來之時,握緊了手中之物。
那是他在寒月秘境中煉製的法劍,原是帶不出來的,但如今卻帶出來了。
他想起了之前長生真君的那一句話:【演的不錯,送你個東西玩玩,下回有緣再見。】
長留真君微微一笑,將已經被長生真君重新煉製過的法劍送入袖中……哎,真是的,還以為長生真君沒看穿呢。
這天下,終究是聰明人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