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1. 第 501 章 這個國家完了(2 / 2)

他是一個‘死人’,所以要低調,隨大流是最好的。

秋意泊沒有說要去哪裡,家中仆婢也不敢多問,便帶著他在大街上慢吞吞地走著,隻等他想出去哪裡了才往目標方向走,趙伯隨行車旁,低聲道:“郎君可要去千金齋看看?”

趙伯是知道秋意泊身份的。

秋意泊低笑道:“第一日回來就帶我上青樓楚館?”

趙伯越發恭敬地說:“郎君誤會了,千金齋是書齋,取自一字值千金之意。”

“原來如此。”秋意泊道:“倒是我俗了。”

他倒不覺得尷尬,畢竟取了這個名字很難不讓人想歪——還是修仙界好,合歡道的青樓都是‘春’字開頭,隻有極少數的不在此列。弄了這些個花裡胡哨的名字,他又幾百年沒回燕京了,哪裡分辨得清?

趙伯忽地道:“是老奴失態,老奴自去領罰。”

按照規矩來說,他應該在提‘千金齋’的時候就將千金齋是做什麼的說清楚,而不是讓郎君誤解後再解釋。

秋意泊悠悠然地說:“彆動不動說要領罰,我不耐煩這些。”

“是。”趙伯應道。

“那就去千金齋吧。”秋意泊道。

他很有興趣去書齋,畢竟這麼多年沒回來,沒看過的話本子都不知道有多少,雖然前不久才在寒月道界買了不少,但誰會嫌棄自己的消遣品太多呢?

有了他發話,一眾仆婢立刻調轉方向,絲毫沒有動亂隊伍,秋意泊坐在車中要不是他自己五感靈敏,甚至都察覺不出來調轉了方向。

他心道彆的暫時沒看出來,規矩倒是大了不少。

光這一手調轉馬車隊伍的本事,不專門下苦工是練不出來的。

他挑開竹簾看向了周圍,路很寬,這是應該的,畢竟這是他當年主持修的。當時修的是水泥路,不通過什麼幾百噸大卡沒有那麼容易被壓壞,可如今再看,整座燕京都鋪滿了青磚。青磚看似普通,可一點都不便宜,尋常青磚是指青石板,就是在山中取了巨石開料切除的石板,青石料並不多見,至少燕京城周圍沒有大規模的石場,得從江淮走水路運過來才行。

以如今的人力物力,這就是一筆巨款,甚至稱得上奢靡。再看這些青磚完整,不見缺角,說明時時有人更換——如果隻是這條路還好,要是鋪滿了全燕京,那筆開銷連秋意泊都覺得有些咋舌。

恐怕他當年研院一年的開銷都不夠買鋪滿燕京城的青磚。

雖說淩霄宗鋪的是白玉磚和青玉磚,但那到底是修仙的地方,彆的不說,青玉和白玉在修仙界是最不值錢的礦石,甚至夠不上品階,隨便找個弟子去,買回來劍氣唰唰唰幾下也就完事兒了。哪裡能和燕京城這需要大量人力物力來運輸的比價格?

看來確實是沒挨上好皇帝,甚至沒挨上好臣子。彆的不說,當年就算他權力到達巔峰的時候,他敢在朝上說他要用青磚鋪滿燕京,那些老臣能指著他的鼻子罵他祖宗十八代,要是瀾帝支持,說不得還得挨個撞牆以死明誌,順道史官還會狠狠記上一筆,保證讓後世人人呸他一口。

再看百姓,百姓們似乎對這樣大儀仗的出行習以為常,隻不過是讓開了中間道路,該做什麼就做什麼。與秋意泊一路行來時的看見的百姓不同,燕京城裡的百姓臉頰豐滿,目中有光,人人寬袖廣袍,甚至看不見什麼力夫。

秋意泊想了想也是,他們家門口這一條街都是達官顯貴,就算是幾百年過去了,地段好就是地段好,隻要皇宮的位置不變,他們家門口這條街怎麼都是中心地段,能在這條街上買得起宅子的,哪裡會有窮人?

馬車的車輪敲擊在地麵上,發出了清越的聲響,秋意泊剛想著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何,馬車邊上就經過了一個騎著馬的郎君,那郎君麵上敷著粉,顯得粉麵桃腮,發髻上簪著一朵魏紫,衣袍錦繡,他忽然一把掀開了車窗的竹簾,笑道:“哎?讓我看看是秋十三還是秋十四……”

話音還未落下,他就跟一隻被掐著脖子的雞一樣呆愣愣地看著車中之人,連話都不會說了:“你、你……”

馬車隨即停下,那郎君看著秋意泊,又回頭去看看了車架上的徽記,又看周圍仆婢,再看秋意泊:“……還真是秋家的,秋家何時出了這麼一位美男子?”

對方在看著秋意泊的時候,秋意泊也在看著他,聞言道:“我是秋七。”

“秋七郎?”那人冥思苦想了一番,“不曾聽過秋家還有七郎……”

秋意泊正想叫人將此人逐走,不想那人居然大笑了起來:“美人就是美人!何必追求來處——!接著——!”

說罷,他居然將頭上那朵招搖的魏紫牡丹摘了下來,投入了車中,緊接著就鬆開了車簾,高聲道:“回去吧!”

一旁牽著馬的仆人道:“郎君,不去留芳堂了?”

那人道:“今天得見美玉無瑕,還見什麼俗物!不去了!回去——!”

“是!”

那幾人走遠了去,秋意泊問趙伯:“那是何人?”

“是燕京何家的九郎,與十三郎君、十四郎君交好。”趙伯低聲答道。

秋意泊看著手中牡丹,“為何不阻他近前?”

說是規矩大,但居然讓隨便一個人上來就掀他的車簾?要是說一開始不曾想到有人會突兀地上來掀車簾,但仆役們居然還停了車,眼巴巴地等著他們說完話再走?這是這麼規矩?

趙伯道:“郎君勿怪,如今燕京城中便是這般風氣……何九郎也是天下聞名的名士,與他交好,對郎君大有益處。”

秋意泊嗤笑了一聲:“下次不許人近前。”

他不需要這樣的益處。

趙伯神色一凜,道:“是。”

秋意泊道:“你不必跟了,回去吧。”

趙伯不曾多懇求什麼,跪地叩了三個頭後便自行離去。秋意泊不是很喜歡那種‘這都是為了你好’而不管你需不需要的自作主張。

他是很久沒回燕京了,但那又如何呢?熟知京中地形的人多了去了,不必要一個自作主張的老仆跟著。

秋意泊又招了一個侍衛近前,這侍衛十分乾練,令行禁止,秋意泊十分滿意。不多時,就到了千金齋,千金齋門口已經被清出了一片地方,而本來跟隨車架的侍衛們立於兩側,將人群隔了開來。

千金齋裡很是空曠,有不少儒生打扮的男子都被攔在了門外,麵露不忿之色。

這陣仗可真夠大的,秋意泊想著他在修仙界裡當大乘真君都沒有那麼大的陣仗。其實按照他們這個地位去哪裡清場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去書齋還清場……得罪的可就是讀書人了。

這一批人可是未來有可能立在朝堂上的,哪怕是皇帝出巡,也是要照樣善待讀書人的。

如今他一個秋家名義上的嫡子,無官無職無名,去一趟書齋居然還清場?

秋意泊心下搖頭,可既然已經做了,那也就算了。他下了車,忽地人群就跟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人人目光火熱地看著他,他微微皺眉,下一瞬間,無數手帕、鮮花、水果就已經砸了上來,而周圍的侍衛似乎早有準備,將周圍防的密不透風。

“郎君,還請入內。”那乾練的侍衛看起來十分狼狽,發髻上都掛了張粉紅色的手帕。

秋意泊頷首,隨即入內,緊接著他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一群士人居然在門外大哭哀歎了起來,有人不斷地高喊道:“那是誰?誰知道那位郎君是誰?”

“郎君!再出來讓我等看一眼吧!”

“郎君快出來吧!”

秋意泊走上了二樓,在窗口停了下來,樓下的百姓、士人都狀若瘋魔。

秋意泊心想:這個時代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