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 第 505 章 誰先喝醉?(2 / 2)

金虹真君笑得俯仰不得。

敘過了舊事,兩人便又聊起了當下,秋意泊話鋒一轉:“師叔,你說說你,都大乘好幾百年了吧?你看我師祖、我家掌門道君都已經成功叩問煉虛合道了,你怎麼還沒動靜?”

金虹真君挑眉道:“怎麼,又招惹了道君等著我替你出頭?”

秋意泊笑道:“這不是,就是刺你兩句……師叔,你遊曆,也是為了領悟煉虛合道之境吧?”

“何須多此一問?”金虹真君絲毫不意外秋意泊能猜出來——這有什麼不好猜的?他陡然下了凡間,一待就是近十年,若不是為了參悟煉虛合道之境,何需在此磋磨?

什麼一等一的富貴繁華之地,難道他的一醉宮不夠麼?

“這不是有事兒想請教您嗎?”秋意泊伸手碰了碰自己的眼角:“師叔,你當年是怎麼整治家裡頭的?”

“聽聞小秋相料事如神,算無遺策。”金虹真君一手支頤,含笑道:“這難道還要問我?”

“此一時彼一時。”秋意泊將自己的計劃合盤托出:“我不是問如何安置凡間,我是想問問如何在修仙界起家。”

金虹真君反問道:“你有此意?”

“是有一些。”秋意泊道:“我一回家,發現家中不堪入目者甚多,我尋思著大概也是因為我管的太少的緣故,到底是本家,總不好不管,就此斷了香火……實不相瞞,我連再過兩三千年之孫靠什麼營生活我都想好了。”

“我有意將一部分族人帶入修仙界,住的地方總是不缺的,但我比較擔心其中幾乎全是凡人。”秋意泊皺了皺眉頭:“若去了修真界,會不會死得太快?對他們是否太過殘忍?”

一群凡人去了修仙界,哪怕家中有他、有秋懷黎等人,那也是不夠的,就跟秋意泊一樣,他確實可以自稱‘我師祖師叔是道君,我爹我三叔我全家都是真君’,但自稱的前提是,他亦是大乘真君,他根本不畏懼其他修士,這才是他的底氣所在,而不是‘我全家都是大能’。

秋家目前為止幾乎都是凡人,旁支中是否有子弟具有靈根還不知道,等去了修仙界,他們會死的很快的。就跟他曾經見過的那些在春溪城中生活的凡人一樣,有的是自然老死、病死,有的是被某些修士意外波及,乃至出城的時候被練氣期妖獸撓了一爪子……是的,就是這麼脆弱。一旦進入修仙界,他們就是最脆弱的一群人,彆人一道目光都可以輕易取了他們的性命。

金虹真君問道:“你又是怎麼想的呢?”

“尾大難掉,不如斷尾求生。”秋意泊道:“此事我也算是思索了幾日,秋家先有老祖,又有我爹、三叔,後有我……延綿近兩千年,有些事情已經如附骨之疽,難以根除。我思前想後,既然主梁已蛀,何不重修新宅?”

秋意泊的言下之意就是秋家如今已經被秋家的功名利祿給養廢了。秋家的小輩為何敢服食五石散?自然是因為如果傷了身體,家中有最好的郎中最好的藥物等著他們。他們為何敢不勤奮好學?因為哪怕大字不識,這一生依舊能夠鐘鳴鼎食。他們為何敢不尊師重道?因為他們是秋家,天下讀書人曾經拜服的燕京秋氏……這一切,都是來源於家族繁茂,過於昌盛,導致不思進取,逐漸腐蝕家族根基。

這要換成一個家中隻有兩畝薄田的人,他敢做出如秋家小輩一樣的舉措來嗎?

不,他不敢的,打死他都不敢。

這樣的人,他若有讀書的機會便會潛心向學,他若有拜師的機會他自然要尊師重道,皆源於這些都是他日思夜想、費勁苦心才抓住的機會,他會不顧一切的去維護這些東西,因為這些就是他的生存之道。

所以秋意泊想把一部分人挪到修真界去,讓他們一切從頭開始。他們這幾個老祖,他是不會允許他們宣揚出去的,他打算就把他們安置到望來城。望來城是泊意秋一手所建,目前為淩霄宗管控,距離淩霄宗又足夠遠,他和泊意秋乃至懷黎、露黎基本上是不會特意過去的,也就是說幾乎遇不上他們。他們又是凡人,傳送陣都沒辦法坐,想出望來城,周圍又是鹿野林,除非有大能一路庇護,否則要去其他地方難如登天。

在望來城,方便淩霄宗暗中庇護一二,他也不是什麼大惡人,就指望全家死絕,暗中叫人看著點,不至於讓他們在家裡被人殺上門就行。

他就想把他們扔到那個環境裡去,讓他們知道自己如何渺小,離開秋家這個龐然大物後什麼都不是,家族家族,他們不支棱起來,難道就靠他們幾個時不時回來撈秋家一把嗎?

“師叔,你當年是怎麼把王家建起來的?”

金虹真君隨口道:“我?我比你要隨意得多。”

“願聞其詳。”

“我家中本就是修仙世家,雖小,但確實是,我叩問真君後,家族因我騰飛,是為常理。我不過是勒令家中多生子嗣,人多了,總能生出有靈根的來,拜入宗門,一二百年便也算是成了氣候。”金虹真君耐心地說:“長生,我知你猶豫什麼,隻是要看,你是想選哪條路了。”

“你是想要家族延續,還是想要人才輩出?”

秋意泊眨眼間就領悟了關鍵所在:“我之前想的是……我都要。”

“那就太過貪心了,以你秋家情狀,怕是不能。”金虹真君意味深長地道:“若你二者皆要,我有一法。”

“什麼?”

金虹真君伸手,溫柔地拘起了秋意泊一縷銀白長發,眉目如水。他道:“殺光你覺得礙眼的,剩下的就不必管他們了。至於修仙界中,責令你的那些平輩晚輩,讓他們多生孩子……修士生出來的孩子總要比凡人生出來的概率大一些。”

秋意泊聽罷就笑了起來:“就這樣?師叔,有件事你恐怕不知道。”

“怎麼?”

“我已至大乘,我的堂哥、堂姐中最差的也有化神修為,我爹和三叔就不必說了,渡劫境界,倒是有個小輩,如今在淩霄宗修行,他目前有金丹……”秋意泊喃喃道:“就他一個人還算是能生的出來,他一個人哪怕娶個百來個妾室,能生出多少來?”

又不是隻要生下孩子就一定有靈根,父母是修士,孩子又靈根的概率頂多就是比普通凡人大一點點而已。要不然當年金虹真君的兒子怎麼會是凡靈根?秋臨淮自己是個地靈根,能生出個天靈根的秋意泊來,堪稱是個奇跡了。

“你沒試過,你怎知道不能?”金虹真君反問道。

秋意泊抬眼看向他,目中有戲謔之意,他將自己的長發緩緩從金虹真君手中抽了出來:“師叔,你難道沒有試過嗎?給我生出個師弟師妹沒有?”

當年金虹真君打算用族人渡劫,取的是愛之深時一劍結果的大徹大悟,可要論愛之深,族人不過是不知道過了多少代後的旁係血脈,要不是養在身邊,那就是麵子情份——俗話說見麵三分情,若是不見麵,也就隻剩一分了。這樣一來,哪裡比得上自己親生的來的愛得真切?

以金虹真君當年的情狀,他沒試過?秋意泊是不信的。

他湊近了金虹真君,在他耳邊說:“不行就是不行,師叔就彆強撐麵子了。”

金虹真君嘴唇微動,眼中金光沉澱,他笑了起來:“確實,我不行。”

秋意泊笑開了:“天道在上,因果循環。我等逆天而行,已獲比常人多上幾十、幾百倍的壽數,自然也是要付出什麼的。師叔,彆說你不行,天下真君,就沒有幾個行的。”

秋意泊將杯中酒一飲而儘,換上了迷仙引,也就是灌醉漱玉真君的那一壺,為兩人斟滿,他先喝乾了一盞,便伏在了桌上,下巴擱在自己的手臂上,閉著眼睛說:“也就是師叔……我能說些實話,我爹和三叔如今渡劫,就在燕京,我不敢讓他們多接觸家族中事,免得應了劫數。我想把族人扔到修仙界……其實也沒抱什麼好心思,我隻是想著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凡間這一頭雞飛蛋打,還有修仙界的在。”

“我也不想管他們,該給的給,該安排的安排,其他的我一點都不想管。”

金虹真君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那你還為他們思索良久?”

秋意泊睜開眼睛看著他,乾巴巴地說:“我不在乎,但是我在乎的人在乎呀。”

“師叔,我不想看我爹他們難過,也不想看我兄姐難過,那隻能我上了呀……我明明就是出來遊曆尋求突破的。”他委屈地撇了撇嘴:“哪裡想到一回來就遇上這種破事,早知道我就去外界了,就當不知道,他們愛咋咋的。”

金虹真君輕笑道:“沒看出來長生是如此長情之人。”

秋意泊道:“師叔你少說風涼話……你剛剛說要把你王家扔到我家這潭渾水裡來,你為了誰?”

秋意泊又是一飲而儘:“你還不是為了我嗎?!咱兩關係好,對比起不知道多少代也沒什麼感情的一個分家,當然是我重要一點!我也是這樣,這秋家算什麼,辜負了我瀾和叔一番苦心……我管他們死不死?”

“投鼠忌器,古來如此。”金虹真君手指微動,終究還是沒忍住在他頭上揉了揉:“你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極好了。”

他低聲道:“長生,不必自擾。”

“若願意與你去修真界,你帶走便是,若是不願,留在凡間,何必管他們死活?”

醉意已經上來了,秋意泊悲憤地說:“那我買的地皮,以後讓誰收租?!”

金虹真君一愣,頓時有些哭笑不得起來:“你保他們就是為了以後你在凡間的地皮有人收租?”

“不然呢?”秋意泊重重地點了點頭:“其實我也知道不該關注這個,可是我從剛金丹那會兒就開始在朱明國各地買宅子買山頭了!我還買了很多!要是我老秋家全死絕了,我這些地皮山頭以後讓誰去收租?總不能讓我一個大乘真君去吧?!”

“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的感覺。”秋意泊比劃了一下,幾個字在舌尖上打轉,卻又覺得都不對:“算了……我也說不出來……喝多了,師叔你彆介意……來,我抱抱!我——委屈啊——!”

金虹真君陡然被熊抱住,再看,秋意泊已然睡去了。

他微微搖頭,舉起了桌上的酒壺,仰頭而飲:“請我來喝酒,結果自己先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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