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5. 第 605 章 誅心【含53W加更】……(2 / 2)

秋意泊:“……?”

玄機道君和焰夢道君更是沉默了下去,待目送了孤舟道君離去,這才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那尷尬的神色不過一瞬,自然不為他二人所見,隻見他一手持杯,輕描淡寫地吹去了麵上浮葉,淺飲一口,道:“兩位道君看我作甚?”

玄機道君隻覺得喉中有些發乾:“那位是……?”

秋意泊一臉奇怪地看著他,道:“這是我師侄啊。”

玄機道君:“你……師侄?”

這是實話,秋意泊當著孤舟道君的麵都敢叫師侄,彆說現在。淩霄宗的側殿裡也清清楚楚列著輩分,秋意泊就是朔雲道君的弟子,就是梨蕭道君的師弟,就是孤舟道君的師叔。這是實打實的,根本狡辯不得,除非朔雲道君現在活過來說把秋意泊扔出門牆——眾所周知,朔雲道君現在死得不能再死了,已經魂飛魄散了,朔雲道君再出現,那九成九是有賊人生事。

他剛才有一瞬間的愣怔主要是沒反應過來——他到現在還懷疑孤舟道君身上是不是多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不對勁啊,師祖怎麼就跟他打起配合來了?

這怎麼就開演了?!

秋意泊垂眸,掩去了眸中異樣,淡淡地說:“可是覺得他眼熟?說起來,也算是有些緣分,溫夷光就是他座下一弟子。玄機你見慣了溫夷光,自然看他眼熟。”

“夷光真君是他的弟子?”玄機道君乾巴巴地說:“這真是你……師侄啊?”

“嗯,也不算正經收入門下的弟子……不然呢?”秋意泊笑道:“難道我還有本事硬摁著一個道君的腦袋讓他喚我‘師叔’不成?”

那溫夷光確實沒啥名分,他正經師傅是離安真君,孤舟道君隻是‘順手’教一教他,也不算是正經師徒。溫夷光到現在還管孤舟道君叫師叔呢,真正要改口,還得名正言順改了一堆東西才行……比如側殿裡頭的青燈要改,玉牒要改,麻煩得很,反正孤舟道君、離安真君乃至溫夷光本人都無所謂,也就導致到現在溫夷光到現在也沒改口。

玄機道君一想也是,忽然察覺到哪裡不對:“不是,夷光真君還是個外門弟子?連個記名都不是?”

“非要說,那就是外門弟子。”秋意泊皺了皺眉頭:“但是他其實是我的護衛,你不是知道嗎?今天你是怎麼了?”

焰夢道君不曾見過溫夷光,隻是聽玄機道君提過兩嘴,知道那是個極其厲害的大乘劍修,甚至就快叩問道君之境了——本來也沒有什麼好提的,奇怪就奇怪在他是秋長生的護衛,秋長生吃個果子,溫夷光都要畢恭畢敬替他削了切好插上簽子的那種。

能得玄機道君特意提上一嘴,可見溫夷光的實力,可這樣的人在秋長生這裡不過是個護衛。

焰夢道君突然領悟到為什麼玄機道君在聽聞麓雲山發了個斥責信去戰狂崖後,就上門來勸說她來麓雲山賣慘了……這確實是個不得了的勢力啊。

這位秋少爺是真的有些東西在身上的,怨不得他從不畏懼道君,帶著一個大乘劍修就敢來十方道界開宗立派,還與幾位道君交好。

玄機道君等那一點駭然過去,道:“沒什麼……就是想著夷光真君與你那位……咳咳……師侄,脾性相似,居然不是你師侄的真傳。”

秋意泊隨口道:“師侄門下有兩位真傳了,他性格冷淡,沒有再收徒的意思,應該是輪不到溫夷光了。”

玄機道君頷首,秋意泊此刻又問塗朱:“我離開這兩日,山中可有異樣?”

塗朱垂首恭敬地道:“山主,未有異樣,隻是坊間傳聞極是難聽,想必戰狂崖就快有動作了。”

戰狂崖不是自個兒想,而是到了這麼個難聽法,就不得不有動作了。

需知眾口鑠金,假話說上一千遍,一萬遍,或許它仍舊是假的,但不妨礙不知內情的人當他是真的。造謠一時爽,辟謠跑斷腿,自古以來都是這麼個道理。

十方道界又不像是淩雲道界一樣通了網,今日的消息能傳到,明日的消息誰知道能不能傳到?

“什麼樣的傳聞?說來聽聽。”秋意泊道。

塗朱遲疑一瞬,焰夢道君乾脆利索地開了口:“坊間傳聞,秋山主是我新道侶,為我討回公道這才以卵擊石……戰狂崖無德,掩蓋戰雲道君入魔一事,放任戰雲道君為禍修仙界。”

“關於戰雲道君入魔一事,眾人皆傳,乃是秋山主放出去的消息。”說罷,焰夢道君殷切地看著秋意泊,似乎在等他的反應。

“哦?”秋意泊輕輕笑了笑,他抬眼看向玄機道君:“玄機,你放出去的?”

玄機道君幾不可見地停頓了一瞬,搖頭道:“怎會?我做這些事做什麼?”

“那是誰放出去的?”秋意泊笑著端起了茶盞:“這麼心急做什麼?我既然答應了你替你解決此事,何必這麼急切?生怕我不入局似地。”

他喝了一口茶:“後悔了嗎?”

玄機道君心知遮掩不下去,頷首道:“後悔。”

秋意泊臉上帶著三分笑意,心中卻是淡淡的。若非今日帶著孤舟師祖回來,玄機道君恐怕也不會這麼乾脆的說出口。說到底,玄機道君能將這類似於道歉的兩個字說出口,並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他背後的勢力。

他也心知世上並非所有人都同伴月道君等人一般,不論修為高低,論一個脾性相合,便能引為至交。可他還是那句話,他自認行為做事雖然提不上恭敬,可與玄機相交,從沒有差過他什麼,哪怕是以利相交,經年累日下來,也該有三分真情在。

如今可見是沒有的。

秋意泊:“也罷。”

玄機道君與焰夢道君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焰夢道君或許還好,玄機道君卻覺得秋長生仿佛哪裡變了,可恍惚之間又覺得他從來都沒有變過,他本來就是這麼一個人,如今……可能是有那位師侄撐腰,變得更有底氣了吧?

秋意泊看著玄機道君,含笑道:“玄機道君,今日此事,你想用什麼來換?”

玄機道君心中一沉:“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秋意泊溫和地說:“戰狂崖,一位合道兩位陽神,我麓雲山總不能憑白替你擔了這事兒,也不能憑白替你解決了這事兒,你想用什麼來換戰雲道君的命?”

玄機道君苦笑道:“秋少爺,你不是已經答應了我們……”

“我摻手此事,不過順手而為,其根本在於為焰夢道君不平罷了。”秋意泊看向了焰夢道君:“此後,非我所為。”

玄機道君很清楚秋意泊在說什麼。

他的意思是他憐惜焰夢道君,所以發出了一分問責貼,斥責戰狂崖。此後的事情,不是他的主意,也不是他做的,他不問焰夢道君要什麼報酬,是因為此事與焰夢道君無關,但……與他有關。

所以秋少爺在問,他能出什麼報酬,讓麓雲山出麵替他殺了戰雲道君。

麓雲山與戰雲道君,與戰狂崖本質上並沒有任何衝突。

玄機道君絲毫不懷疑他今日若說不出什麼滿意地答案來,秋長生會毫不猶豫的翻臉,以他心計,完全有能力將此事撇清——比如親上戰狂崖,麵見戮天道君,與他說清楚這一切都是他逼迫所致。

他甚至能以此事發下天道誓言,隻要話術足夠,完全可以在天道誓言裡做下文章——他可以的,秋長生此人,口舌如簧,這些東西他會的很。

甚至他都不必上戰狂崖,簡單傳出消息就是了——對比起一個小小的無名無望的麓雲山,一個剛建成二三十年的煉器門派,憑什麼去挑釁戰狂崖?說是道君之間的博弈更能取信眾人不是嗎?

大不了再送上兩件法寶,此事就這麼過去了。

焰夢道君張口道:“秋少爺,你是什麼意思?!”

秋意泊一指抵唇:“噓——焰夢道君,你是苦主,與你為難,有趁火打劫之嫌。你既有癡心人,亦有為你不平者,你隻管端坐釣魚台便是了。”

焰夢道君一頓,她不是個不聰明的人,相反,她很聰明,隻不過是局限於某些規則,非她之過。她知道自己打不過戰雲道君,這些年強忍殺子之仇留在北風城隻為了吊起戰雲道君心魔,也知道怎麼利用自己的優勢,引得眾人不平,至今未報大仇,其根本就在於戮天道君。

戮天道君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戰雲於焰夢有虧,若焰夢親殺戰雲,他絕不插手。但其他人,不行。哪怕是焰夢新找了個道侶,那也與他們二人之間的事無關,焰夢想報仇,可以,隻要她自己有能耐,有實力,至於怎麼殺成,戮天道君無所謂。

秋意泊不信焰夢道君沒有真的殺上過戰狂崖與戰雲生死一戰,應該有,但輸了,否則她不會那麼肯定自己打不過戰雲,那她是怎麼活下來的呢?道君之戰,可不是一方關鍵時候收手那麼簡單,生死一線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十有八九是戮天道君救的她。

這就是戮天道君的規則,他就是這麼強橫的攔在其中,他公正,他也護短,就是這麼簡單,若焰夢道君要尋其他人來聯手,那就先過了他這一關。

玄機道君不把秋意泊當朋友,秋意泊自然也可以不用以朋友之誼對待他。既然是利用,那就大大方方互相利用,不要用玄機道君肮臟的情誼去玷汙了高貴的利益。

秋意泊微笑起來,他平靜地看著玄機道君:“所以,玄機道君,你願意給出多少為焰夢道君複仇呢?”

玄機道君心中已過千般念頭,如今此事,最簡單的解決辦法就是殺了秋長生,隻要他已死,此事就此了解。戰狂崖也不會再追究……但不成,光是他身邊的塗朱劍靈與跟隨在秋意泊身邊的卻邪、疏狂都夠捉下他了,更彆提還有一個沒有走遠的師侄。

玄機道君側臉看向焰夢道君。

……焰夢會幫他殺秋長生嗎?

不會,焰夢想複仇想的都快走火入魔,她連來麓雲山哭求一個化神真人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夠複仇的機會。

當年她的根基本身就因為產子而變得搖搖欲墜,又生生受了戰雲一劍,玉台碎裂,後來恢複記憶後又追上了戰狂崖與戰雲一戰,更是受了重傷,她的修為此生或許都不會再有存進了……或許,她現在連維持道君之境都很勉強。

中間又有戮天道君橫欄其中,如今已經是她距離報仇雪恨最近的一次了,她是不會放棄的。

那麼……就此罷手?

不可能,秋長生不會放任他就此脫身事外。

此前玄機道君見秋長生發出問罪貼,就讚他是個把握人心的好手,事涉桃色緋聞,又涉及道君,以弱淩強,實在是一招妙棋。如今他坐在此處,聽著秋長生的話,才知道原來秋長生把握人心的恐怖。

他看似在問他願意出多少,實則在問,他對焰夢的情誼有多少。當著焰夢的麵……他若拒絕,他此生與焰夢再無緣分。

焰夢道君目光灼灼,她看著玄機道君,等待著他的答案。

玄機道君抿了抿嘴唇:“我願以我半生積蓄來換。”

秋意泊搖了搖頭:“不夠。”

秋意泊笑道:“我不差錢。”

玄機道君垂下了眼眸,隱去了眼中的暗沉:“明人不說暗話,秋少爺,你想要什麼?”

“悅來商行。”秋意泊笑道:“我想要悅來商行。”

“不可能。”玄機道君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悅來商行非我一人所有,就算我願意將它給你,我師傅也絕不會同意。”

“那是你與你師傅的事情。”秋意泊目光讚許地看著他,似乎在誇讚他終於想出了一個好的理由。“如何說服你師傅,是你的事情……玄機,一個商行換一個陽神道君的命……或許還要再加上一個合道和一個陽神的命,這樣的事情,若你拿不出來像樣的東西,我也很難與我家老祖交代。”

“我難道回家了跟老祖說,我找了我師侄來十方道界,拚著他重傷隕落也要叫他殺個合道道君,說不定老祖交代我的麓雲山還會屍骨無存,就為了與人爭風吃醋?”秋意泊說到這裡,輕輕地笑了起來:“也不是不行,就是到時候焰夢道君非嫁我不可了。”

“你不能叫我難交代,是不是?”秋意泊優雅地交疊著雙腿,一手置於膝上,另一手卻去攀折了一朵盛開的牡丹來,他輕輕一擲,牡丹便簪在了焰夢道君的發上。

烏發如雲如瀑,襯得那朵牡丹越發鮮妍嬌豔,美不勝收。

焰夢道君低聲問道:“我知道這有些過了,但是……玄機,當真不成嗎?”

玄機道君在這一刻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好,我回去與師傅商議。”

他轉身就走,甚至沒有再看一眼焰夢道君,他怕再看一眼,他冷硬的道心就會阻止他。

秋意泊微笑著看著焰夢道君:“我是男人,我懂男人。”

“看一個男人,不能看他待你有多好,要看他對你能付出多少。”秋意泊眉目含笑,譬如春山:“嘴上說的情比金堅,愛若癡狂,可他不願意的為你付出,那還是不要再看了為好。”

焰夢道君低聲說:“戰雲也曾為我付出一切。”

“那又是兩說。”秋意泊道:“你若是忘記你那個兒子,左右他殺你、殺兒子都是為了你,你們還是能在一起的,不是嗎?”

“我是人,不是個怪物。”焰夢道君淒然道:“可是我現在卻覺得我是個怪物……我明明知道你在逼他,卻根本不想攔你。”

“那是因為這本來就是我們的交易。”秋意泊輕輕撫了撫她的長發:“我與他做交易,怎麼替你殺了戰雲,你與他做交易,拿的是什麼,你心中應當清楚。如今做出這般可憐的模樣,與我看作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