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8.第 678 章 明悟嗎(2 / 2)

就他這種菜逼,還能問仙榜排第一,力壓孤舟道君?這狗東西是他煉製的,給他幾分薄麵是吧?

好不容易一頓飯吃完,秋意泊跟在孤舟道君身後一道去了蘇翁家裡,蘇翁還躺在床上,可大冬天的窗戶都開了,他麵色紅潤,精神抖擻,根本不像是什麼大病初愈,反而就像是老人賴賴床,躲躲懶罷了。

蘇翁見他們過來,眉開眼笑地道:“孤舟,張小友,你們怎麼一道來了?”

孤舟道君淡淡地應了一聲,蘇翁仿佛也習慣了他的冷淡,又看向秋意泊,秋意泊笑道:“我與孤舟師……前輩在門外遇上的。”

“是我徒孫。”孤舟道君根本沒有遮掩的意思,乾脆利落地說道。

蘇翁:“……啊?”

孤舟道君瞧著不過二十七八,秋意泊瞧著不過二四十五,兩人看著就是同一輩的人物,哪裡夠得上徒孫這個說法?不過蘇翁想到他與孤舟認識的時候孤舟就已經是這副模樣了,如今二十年匆匆彈指間門,他滿頭華發垂垂老矣,孤舟卻還如同昨日初見。

蘇翁搖頭而笑:“那可真是太有緣了……”

怎麼不是,先認識師祖,後認識徒孫,他與他們有緣。

秋意泊含笑道:“確實有緣。”

他也不解釋方才為什麼要說假話,說一個假話反而要用更多的假話去描補。蘇翁既然與孤舟師祖認識這麼多年,有些事也不用非要掰扯個明白。

蘇翁果然不計較此事,秋意泊瞧著他的神色,他應該還不知道自己這病是因為他的好弟子所為,秋意泊也不提此事,隻是從袖中摸出了幾本書來:“冬日漫漫,蘇翁還需臥床休養半月,我帶了幾卷遊記來,蘇翁閒來無事也好打發打發時間門。”

蘇翁對這些東西向來沒有什麼抵抗力,他一眼瞥見書封上的字跡就覺得心喜,他收下了書,道:“我也不與你客氣了……少寧,我便如此喚你了,我記得是你替我看的病,你居然有這般的醫術,怨不得你無心功名,我還要多謝你才是。”

秋意泊笑道:“蘇翁客氣了,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蘇翁笑吟吟地點了點頭,似是想起了什麼,笑道:“好,那我也不說其他了,說起你那清風齋,好是好,就是日後莫要賣什麼風月話本了。”

孤舟道君淡淡地一眼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頭皮發麻,他都能想象的出來孤舟道君的意思:書院門口賣風月話本,虧他做得出來!

秋意泊乾巴巴地笑了聲:“不賣了,日後都不賣了。”

孤舟道君的目光這才收了回來。

蘇翁見到兩人之間門的眼神戲,瞧著氣度雍容閒適的秋意泊見了孤舟跟耗子見了貓一樣,不禁有些好笑。

這可當真是一物降一物。

看過了蘇翁,兩人也就告辭了,孤舟道君回城外燕亭山去了,秋意泊跟著過去幫著孤舟道君收拾一下屋子,劍修是什麼德行秋意泊一清二楚,果然過去一看就是個破茅草屋,桌上連個水杯都沒有,倒是茅草屋門口有一棵巨大的香樟樹,估計這茅草屋就是孤舟道君拿來掩人耳目的,平時就擱樹上坐著。

這到底是什麼愛好?

秋意泊不懂,也不理解。

他記得他之前給孤舟道君準備過陣盤,出門在外的陣盤一扔就是一座宅子,瞧著孤舟道君沒用,估摸著是壞掉了還是如何,他也是個實誠人,一邊放出專門用來修房子的法寶給孤舟道君重新搭個宅子,一邊挑選自己還有什麼陣盤儲備,給孤舟道君安排上。

孤舟道君果然是一回來就往樹上坐著了,秋意泊貓在樹下,揚聲問道:“師祖,您還打算在這兒留多久?”

“不知。”孤舟道君道。

秋意泊心中大概有點數,很可能他打算留到蘇翁故去。畢竟交一個朋友不容易,尤其是一個凡人朋友更不容易,孤舟道君這一走,再回來時都不知道過了多久,若就此錯過,委實是可惜。

秋意泊挑了三個陣盤,叫疏狂劍銜去給了孤舟道君,順道還塞了一大包銀子進去,很難說孤舟道君有沒有這個錢。總歸他這個當徒孫的早早替他準備妥當,用不用是他的事情。

秋意泊又花了半日替孤舟道君保養了孤舟劍,直到天黑,這才回了長平街。

沒想到這一回去,就見抄書賊等在門外,見他行來,眼中陡然就有了光。他躬身作揖:“張東家。”

“公子有事?”秋意泊道。

抄書賊躬身道:“學生見清風齋大門緊閉,委實是不該來打攪,隻是學生家中白麻紙用儘,明日還要交書院功課,如今天色已晚,不得已隻能來求東家了!”

秋意泊也無意為難他,道:“那就進來吧。”

抄書賊姓曹,單名一個‘沐’字,秋意泊假裝不知,見他在鋪子裡熟練地拿了一刀白麻紙,又選了兩塊墨錠,就來結賬了。清風齋裡的筆墨紙硯價格都有定數,秋意泊就不賣什麼精品,順道一起賣主要是曆來如此罷了。

“一共六錢銀子。”

曹沐擱那兒掏錢,邊小心翼翼地問道:“東家,此前的閒書話本可是都收起來不賣了?學生此前看中了一本《長月集》,隻等攢齊了銀錢就來……”

秋意泊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說起來,蘇翁中毒、他差點被人砸鋪子,都有著小子一份功勞在。但若非他如此,蘇翁不中毒,他就不會遇見孤舟師祖,自然也破不了這一劫。

還是要感謝他的。

他道:“是不賣了,都收起來了,不過還沒運走,你若不嫌繁瑣,自個兒去庫房翻一翻。”

曹沐也說不上來是失望還是開心,失望的是這麼一條絕佳的賺錢門路沒了,開心的是那麼他手裡還剩下的那幾本孤本身價倍漲,說不得他再好好運作一番,千倍萬倍賣出也不是不能!

他連聲應好,便隨著秋意泊去了庫房,秋意泊裝作轉身離去,神識卻看著他跟老鼠掉進了米缸裡一樣左翻右翻,好不快活。他尋了小半個時辰,這才出來,手裡抱著約莫二十來本書,與秋意泊滿臉為難地道:“學生未曾尋到《長月集》,但見獵心喜,情不自禁便取了這麼多,不知東主是否可以通融一二?”

秋意泊看了一眼便道:“隨你。”

曹沐高興壞了,掏了一塊五兩的銀錠子放在了桌上又對秋意泊道了謝,轉身便走了。秋意泊一哂——這抄書賊終究還是進化成了偷書賊……唔,也不算偷?畢竟對方還是給多了銀子的。

曹沐為了多帶些書走,又怕他不許,將好幾本書捆在身上帶走了——也難為他隨身帶著細麻繩。秋意泊進去翻了翻,發現他帶走的除卻閒書外,居然還帶走了一本的道統。

難道這小子與道有緣?

看他那樣子,應該已經滿十六了吧?

秋意泊想著想著又搖了搖頭,也不儘然,他們淩雲道界喜歡收十六歲以前的弟子,其他道界也都有類似於春宴的活動,但不代表十六歲以後就不能再修仙了,隻是相較於孩童跨入道門,超過十六歲的會更艱難一些罷了。

說不定這小子也有這個機緣呢?

……

再有三日,清風齋重新開張了,學生們早就如饑似渴,見開了門一擁而入,卻發現此前叫他們如獲至寶的幾個書架已經成了其他書齋中也有的話本,其他書架更是變成了《論學》等等正兒八經的書籍——這次的《論學》可不是隻有封皮是了。

眾人大失所望,也有人來問秋意泊,秋意泊說不賣了就含糊過去了,學生們也不知道聽說了什麼,開頭還有人來求他悄悄賣幾本,也有人高價來求取,慢慢地也就沒人這麼問了。

清風齋的生意冷淡了起來,秋意泊也不覺得寂寞,本就是打發時間門的玩意兒。他每日看看書,進進貨,出門和蘇翁一道釣釣魚,去燕亭山挨挨打,生活非常充實。

又五年,曾經來往於清風齋的學生們大多都去功名場上一試身手了,新考入青山書院的學生也不再知道曾經的清風齋是那麼‘威名赫赫’,隻當是個普通書齋,虧得清風齋東西價格一直公道,生意也不算太差。

又五年,蘇翁故去了,他走時孤舟道君與秋意泊都去送了,他看著這麼多年來未曾一變的秋意泊與孤舟,不禁搖頭道:“就知道你們兩個不是普通人啊……來世若有緣,還願再當伯牙,候子期……”

在喪事後,孤舟道君離開了,泊意秋也出關了,秋意泊收拾了店鋪盤了出去,帶著泊意秋出門遠遊。

十年後,行至汴京時,他們去了一個酒樓,剛坐下吃飯,便見一個衣著樸素的中年男人上了來,他雖然樸素,身後卻跟著不少人,畢恭畢敬。

那男人道:“不錯,有這般的生意……”

身後掌櫃管事們都連連點頭,誇東家眼光好。

忽地中年男人一頓,他的目光停在了秋意泊他們這裡,許久許久。直到身後的掌櫃管事們提醒,他才回神,管事們恭敬地道:“東家……?”

曹沐的視線與秋意泊交彙,他灑然一笑,吩咐道:“與那一桌說,我請了!”

管事們滿臉都是驚訝之情,誰不知道他們東家是出了名的貔貅,隻進不出的人?他吃飯都得舔舔盤的人,今日居然說要請一桌客人吃飯?!

這……這天要下紅雨了?!還是說那桌客人是什麼要緊人物?

管事們怎麼看都覺得隻是兩個普通文士啊!

很快就有小二上去將此事告訴秋意泊和泊意秋,兩人道了一聲多謝東家美意,照舊吃自己的,曹沐隔著重重的竹簾看了他們一眼,搖頭而笑。

是本人嗎?哪有人二十年容貌一成不變的?

他心中卻有一道聲音告訴他,是他們。

“東家,那兩位是……?”

曹沐笑道:“第一桶金。”

二十年前,他最後買走的那幾本書,最後每一本都賣出了萬兩的價格,他不光在長平街上買下了大院子,還有了大批的資金開始做起了生意……還有那一位老先生,隻要那一本書,便承諾保他全族平安。

這一頓飯,該的。

他想了又想,吩咐下去:“以後那兩位來啊……都不收錢了吧。”

管事:“……啊?”

“少囉嗦,讓你辦你就去辦。”曹沐說著,麵上大義凜然,實則……心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