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2.第 732 章 野林老道(1 / 2)

小孩兒幫著秋意泊提了兩籃子土後拿著秋意泊給他的報酬——兩個肉包子, 麻溜地滾到山腰去割豬草了。

秋意泊不是很耐煩這小屁孩兒,卻也不算是討厭,但他向來不介意順手搭一把就能救條命的事情。

“又是他, 還在那兒種那個破花……那破花還能吃怎麼著?”遙遙有聲音傳來, 是兩個獵戶,他們身背長弓, 手持鐮刀,手裡還拎著兩隻不知死活的兔子, 應該是剛打完獵下山。

“劉大哥, 你理他乾什麼?一個快要入土的老家夥, 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

“那不是擔心嗎?嘖,他一個人無牽無掛的,萬一哪天起了壞心怎麼辦?一看就是個禍害……”

“看他這幾年也挺安分,就他那個整日爬懸崖的樣子,說不定哪天就摔死了。”

“他那個屋子倒是好,要是他摔死了, 剛好能給我們用來歇腳,以後就不用火急火燎往回趕了。”

……

他們距離秋意泊還有些距離,正常人的耳力是絕對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的, 秋意泊卻聽得一清二楚。意思就是這麼個意思,沒好感, 帶著一點惡意,但也不至於真的就來殺人搶屋子, 就這麼一回事兒吧。

秋意泊自己也沒對山下那個村子付出過什麼,自然不指望他們對他能有多少好感。

他專心致誌地將挑下來的泥土鋪在了院子外的田裡,這些泥土要先曬乾,然後再和和鏡湖境裡的泥土按照比例進行混合, 他在挖泥土的時候記錄了濕度,等到混合完成後再恢複成相應的濕度,與此同時還根據鏡湖境的泥土濕度調整了配比和濕度,分為三個實驗組,到時候種三株花下去看看哪個活得更久。

今天上午被那小孩兒盯著,也不好上懸崖去挖花,隻得了這麼零星三株,委實拖慢了他的速度,他想了想,左右心裡有這件事吊著也不舒坦,乾脆帶著背簍與鋤頭又入了深山。

天色半明半暗,是紫色與粉色相間的瑰麗的組合,等入了深林後天色就不重要了,哪怕是白日入了這裡頭也是昏暗如夜,莫說是此刻了,隻有零星幾縷天光順著極其狹隘的枝葉縫隙透入這片深林,映照出曖-昧的光斑,秋意泊已然習以為常,微涼的風卷來了潮濕的氣息,秋意泊伸手讓風從指間流淌而過,喃喃道:“快要下雨了啊……”

那晾在外麵的土肯定是乾不了了……來都來了,也不可能就此折返。

濕了就濕了吧,大不了再晾就是了。

枝葉沙沙,仿佛有什麼小動物在樹乾上靈巧地穿梭著,秋意泊抬眼看向了某棵大樹,一道白色的閃電從樹乾上飛速的躥下,距離地麵還有七八尺的時候便一躍而下,飛撲向秋意泊!

秋意泊卻很熟稔地一伸手,剛剛好好掐住了毛茸茸圓滾滾的軀體,一隻白色的小黃鼠狼在秋意泊掌中掙紮著細長的身體,吱吱得叫個不停。秋意泊五指修長,瞧著是如竹如玉,斯文矜貴,可真要論起來,那可能是無定真竹和萬年寒玉,那小黃鼠狼能掙紮得出來才是見鬼了,不一會兒小黃鼠狼淒厲的大叫了一聲,身體陡然一軟,不動了。

跟個麵條似地。

秋意泊撚動著指尖,撫摸它光滑柔順的皮毛,另一手屈指欲彈小黃鼠狼深褐色的鼻頭,手指剛湊過去,小黃鼠狼陡然一個鷂子翻身,露出了尖銳的牙齒就來咬秋意泊,秋意泊早有預料,笑眯眯地翻了一下手腕,啪的一聲,彈在了它的鼻頭上。

黃鼠狼那叫得真是一個慘,滿林子都是它吱哇亂叫的聲音。兩條小短腿捧著自己的鼻子,黑珍珠似地眼睛瞪著秋意泊,小嘴一張一合,仿佛在無能狂怒:我早晚殺了你!

秋意泊哈哈大笑了起來,將它摁在懷裡一通揉搓,小黃鼠狼吃了一記,不敢再掙紮,隻能滿臉屈辱得任他蹂-躪,秋意泊一手就能輕易的圈住它的身體,將它提起來與它對視,嘖嘖有聲:“你怎麼就記吃不記打呢?回回都來偷襲我,不用吃飯了?這麼閒的啊?”

秋意泊住在山間,自然有小動物光顧他家,但秋意泊平素也不管它們,畢竟他家裡也沒什麼好吃的,不養雞不養鴨的,他偶爾吃飯的時候剩下點殘羹剩飯還叫法寶專門倒在門外不遠處讓這些小動物來吃,唯獨這隻小黃鼠狼特彆可惡,見他家裡沒有吃的,就把他的花圃搞得一團糟,秋意泊把它抓了打了一頓,好家夥,這仇就被記上了,回回他進林子十次有九次都要被這小家夥偷襲。

至於為什麼不直接殺了它……白色的哎!這可是白化種!①知道野生的白化種還能長這麼大多難得嗎?雖然回回偷襲他咬他的,但這又不傷不痛的,還能趁機抓著薅著它玩兒,這多招人稀罕啊!做什麼殺它?

小黃鼠狼不大的臉上寫滿了生無可戀,隨他揉搓,秋意泊一手掐著它的後頸,細長圓滾的身體就這樣溫馴地伏在他的臂上,秋意泊捏了捏那半圓的小耳朵,又在它腦袋上摩挲著,帶著它一路往深處走。

隨著越來越深入,林子裡出現了一點淡淡的霧氣,為這深邃的密林又添了一分神秘莫測。足下是由厚厚的落葉,踩在上麵軟得不可思議,秋意泊放緩了腳步,通常見到了霧氣後,就意味著有一點危險的東西出現了……

秋意泊陡然俯身將一朵菌子拔了起來,紅傘白柄,穿裙戴環,很標準的長相,是正常人吃了會躺板板的類型……嘖嘖,真是危險啊!秋意泊把蘑菇扔進了背簍裡,這林子裡真是太危險了,真是聞之傷心見者流淚——眼淚從嘴角淌下來的那種。

年少吃菌子中毒,那是境界不夠高,也有可能是當時煮的不夠熟,反正肯定不是菌子的問題。現在他都是合道道君了,這些菌子的毒對他而言不值一提,既然他有這種能耐,這份危險就讓他領受了吧!

此處哪怕是山腳下的村民都甚少進入,菌子長得到處都是,秋意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除了味道奇怪的,撿著鮮嫩的就往背簍裡塞,小黃鼠狼哼哼了兩聲,緊接著就見到這個可惡的人類拿著一朵鮮亮的黃色菌子往它嘴邊湊:“餓了?來,吃一口,這個可好吃了。”

小黃鼠狼嚇得毛都炸了起來,瘋狂搖頭躲避這朵菌子,秋意泊有耐心的它頭往那邊躲,他就往那邊送,就這麼你逃我喂玩了半晌,秋意泊才像是剛發現手中這朵菌子是什麼玩意兒的說:“哎?原來不是奶漿菌,怪不得你不吃。”

手裡這朵菌子的菌帽比秋意泊的臉還大,眾所周知,奶漿菌一般長不了這麼大,顏色也不會是這麼鮮亮飽滿跟刷了漆似地。

秋意泊滿臉遺憾地把菌子反手扔進了背簍:“看來今天你是無福消受了,算了,你自個兒去玩兒吧!”

他將小黃鼠狼往外一拋,小黃鼠狼在空中漂亮得翻了個身,穩穩當當地落在了一棵翻倒的枯木上,它齜牙咧嘴地朝秋意泊一頓叫,凶得不得了,見秋意泊壓根不帶搭理它的,可能是自覺無趣轉身跑了,一眨眼就消失在了茂密的林子裡。

秋意泊心情不錯,甚至開始考慮反正要下雨,那花還摘不摘的問題,如果不摘,他現在就可以折返回家,然後把這一背簍的菌子洗洗下鍋,家裡還有現成的湯底呢,往湯底裡塞一隻雞,再切兩盤肉,涼拌個見手青……怎麼想都比淒風冷雨爬山來得強。

再走一段路就有一條山溪,裡麵的魚這輩子沒遇見過幾回直立猿,壓根不知道直立猿也是它們的天敵,人往下跳,魚不光不知道躲,還呆呆傻傻地往人身邊湊,可好抓了!要是在那邊抓幾條魚,再生一把火,烤來吃燉來吃也很棒……

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背簍在秋意泊這種不怎麼挑無毒品種的情況下很快就填滿了,他加快了腳步,要是等到雨下下來,那他的溪邊燒烤就算是泡湯了。不多時,他就到了小溪邊,這地方瞧著有點像是當年在大光明寺出去打野食尋摸到的地方,也有一口深潭,溪水經由山間層層過濾才彙聚到了此處,又由此處向山下漫延。

秋意泊輕而易舉地抓了幾條魚,升起了篝火,在篝火旁借著它的熱意與光亮耐心地串菌子,好不容易收拾齊活了,就等著吃上了,忽地有一人自高空飄然而下,那是一個修士,應當是為火光吸引而來。

秋意泊沒有抬頭,直到修士故意發出了足音才叫他抬頭看了一眼。修士從林中走出,是個築基修士,他對著秋意泊拱了拱手:“敢問齊南村往何處走?”

秋意泊用樹枝指了指他身後的方向:“你往南方走,穿過林子看見小路,沿著小路下山就是了!”

修士頷首致謝,正欲轉身離去,忽地不知道怎麼的又轉身回來了,他似乎是有些尷尬,與秋意泊笑了笑:“老叔,這林中凶險,恐深夜難行,小道又在山中迷路了好一日了,腹中饑餓,可否與您搭個夥?”

秋意泊眯了眯眼睛:“那可不行。”

修士伸手就是一錠金子,他道:“這錠金子就權當是我謝過老叔了!”

秋意泊拿著樹枝將他的手撥開了,淡淡地道:“我這金鱗噴雲鯉與瘴山玉菇難道是這區區凡物就能換得的嗎?”

修士恍然大悟,眉間躍上幾分欣喜之色。方才他就覺得此人有所古怪,於是就試一試,沒想到居然真的是隱居在此的前輩高人!他看篝火上冒著香氣的烤魚,絲毫感知不出它的靈氣來,隻覺得此人越發高深莫測,他拱手道:“原來老叔也是同道中人,是晚輩冒昧了!”

秋意泊輕輕哼了一聲,沒有接話,修士接著道:“今日能與前輩在此相逢,也算是一場緣分,晚輩乃是百草穀門下決明,拜見前輩!”

說罷,他就要行禮,被秋意泊用樹枝撥開了:“好了,老夫難得有這般的閒情逸致,你若再囉嗦,毀了老夫的意境,便要你好看……既然想吃,那就坐下來吃!”

決明高興得很,早聽聞出門在外遊曆能遇到機緣,他行走天涯,卻從未遇到什麼機緣,次次聽師兄弟說得興高采烈,眉飛色舞,難免有些失落,沒想到今日總算是被他遇見了!

秋意泊將一串烤魚與菌子遞了過去,魚還能看得出個外形,菌子被火一烤,幾乎已經分辨不出來原來的樣貌了。決明又謝過了秋意泊,接了過來,往口中一送……哎?金鱗噴雲鯉?他怎麼吃著就跟普通的魚差不多啊?頂多就是比普通的魚要鮮美一些,但論起來還不如宗門池子裡養出來的鯉魚來的好吃呢。

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秋意泊,見秋意泊望來,不知為何心虛地低頭又吃了一口,便聽他道:“怎麼,老夫的金鱗噴雲鯉不何你的口味?”

“沒有沒有!”決明連忙道:“鮮美異常,口齒留香!晚輩從未吃過如此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