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8.第 768 章 不敢!(1 / 2)

若說此前此人美貌, 可再叫人驚豔絕倫,也不過是泥塑木偶,一眼可, 第二眼就不必再看了。如今再看,很難想象不過是眼中有了神光,就能叫一人脫胎換骨,淩風真人與柏蘅真人猛然垂下眼去,心中貿然生出一點狼狽之感,竟然是不敢再看。

於秋意泊而言, 紅粉骷髏,白骨皮肉,趁著這會兒還是紅粉, 還有皮肉,多看兩眼也算是有花堪折直須折,彆看他此時飄然出塵,實則滿心裡都是臟話。

特彆特彆臟的那種。

——他這輩子沒吃過這種大虧!

自從遇到望舒靈脈以來, 這句話他已經說過很多遍了!

五年前他被那個草泥馬……不是,藍精靈道界猝不及防之下弄了個神識重傷, 本來想著以望舒靈脈所在天地的靈氣, 他睡一覺(入定)也就沒事了。望舒靈脈可真有膽子啊!趁著他入定養傷的時候把他扔到了這個道界,還他媽扔到了凡間!

凡間的靈氣太過薄弱了, 根本支撐不起他養傷所需, 又遇到了通雲道長將他撿了回來, 周圍來往的人太多, 惡意太重,偏偏他傷勢太重,隻有一絲本能意識蘇醒了過來, 也隻能靠著本能意識行走,又因為他肉身已經足夠強橫了,根本沒有什麼危及生命的事情強行把他叫醒,就這麼一直過著了。

開玩笑,秋意泊這種合道道君由大道凝結出來的肉身還能遇到什麼危險?他就是站在大馬路上讓泥頭車反複碾壓都不帶破一絲皮的,除非遇到另一個道君非要殺他——要真是這樣,秋意泊早就被驚醒了。

直到今日突然吃到了一顆丹藥,要說這丹藥能治好他的傷那是開玩笑,但這樣不合理的靈氣上升就足夠叫醒他了。

秋意泊平淡地說:“二位小友仁善,此物略作薄儀,便贈予二位小友了。”

秋意泊一手微抬,便有兩團流光飛向了兩人,兩人下意識伸手接過,便見是一枚納戒,再看向那位大能,眼前卻已不見他了,若非手中納戒實實在在存在,他們還當是一個夢。

秋意泊是進了自己的秘境,抬手就給自己灌了一瓶丹藥,坐在了聚靈陣中打坐片刻煉化丹藥,他才覺得整個人活過來了,所謂的神清氣爽就是這種感覺,四肢百骸無一不通透,無一不舒服。

浪費了五年時間。

秋意泊淡淡的想著,他的傷還沒好,但他還是先出了去,方才蘇醒時他的神識與天道有一瞬間的接觸,那處天道倒是不錯,規則完善,也算是和善,再者道界中也無道君,與其在這兒養傷直接養到萬界大比,還不如出去看看望舒靈脈賣的什麼關子。

既來之,則安之。

秋意泊屈指揉了揉眉心,平時也就算了,一旦他受傷急需靈氣的時候把他扔掉一個沒有靈氣的地方,那就跟把魚扔到岸上沒有區彆,頂多就是他這條魚是兩棲的,能依靠極少的水分多活一段時間。

秋意泊莫名的感覺望舒靈脈並不是想要他的命,如果它的意圖是想要他的命,大可不必弄得這麼複雜,它那處道界千萬,他不相信沒有什麼道祖、道君,它甚至可以仗著深埋於他的肉身中這一點,直接吸乾他的血肉靈力。

但這不代表望舒靈脈它不危險。

相反,它很危險,危險極了。

秋意泊自秘境中出來,人還是在半山腰,虧的是半夜,否則還不知道要驚到多少遊客。夜晚的風有些微涼,他順著零星的記憶走到了小溪池旁,掃帚還躺在那裡,他俯身撿了起來,不禁笑了笑——這可真是這輩子他拿掃帚拿得最多的一段時間了。

他都沒給淩霄宗掃過幾回地,結果到了這裡愣是給人掃了五年的地。

可見有些事情就是人生中必須經曆的,再怎麼逃,終究還是會找機會讓你體驗的。

秋意泊握著掃帚打了個嗬欠,又磕了一顆丹藥補充靈氣,少時淩霄宗三令五申不許弟子胡亂服用丹藥,隻有到了情勢逼人的時候才可服用,當時怕的是丹毒積累影響了修行,但其實修煉到煉神還虛後丹毒就不是一個太大的問題,隻不過他們的習慣已經養成了,若非迫不得已,還真沒人想起來要吃丹藥。

沒辦法,神識上的傷還是要養的。

“長生?!長生你怎麼還在這裡?!”忽地,秋意泊身後傳來了一個呼喊聲,是通雲道長急匆匆找來了,他見秋意泊麵色紅潤,本能得氣得慌,揚起拂塵就打在了秋意泊臂上。他恨恨地道:“這三天你跑到哪裡去了?我罰你不許吃飯,不是罰你不許回道觀裡住!”

秋意泊消失的第一天通雲道長沒有放在心上,在他看來,秋意泊雖然癡傻,卻極有自保之力,況且他此前有過半月不進食的先例,他也不太害怕秋意泊出什麼事兒。等到第二日,他還不見秋意泊回道觀休息,便叮囑了其他弟子若看見了秋意泊就送他回道觀,哪想到第二日也沒見到人,今日是第三日了,他終於忍不住下山來找,結果就看見秋意泊懶洋洋地歪在溪池邊偷懶,他怎能不生氣?!

秋意泊握著掃帚的手動了動,看似是無意的,掃帚的竹竿恰好擋住了打來的拂塵,通雲道長也隻當是意外,他打了兩下算是出過氣了,又覺得自己好笑——與長生這個癡兒計較作甚?

再氣,他也不會理解。

他垂下頭在袖中翻找,觀中對糧食管理得格外嚴苛,過午便再無可吃的東西,現在已經過了午夜,便是第四日了,禁食令自然也就失效了,他藏了好幾個饅頭留給秋意泊。

秋意泊的聲音還有些沙啞:“師傅。”

“作甚?!”通雲道長下意識應了一聲,隨即他就愣住了,他猛然抬頭看向秋意泊,突然發現眼前的癡兒雙目不再是黯淡無光,反而神光隱現,他用力抓住了秋意泊的雙臂:“長生?你……你好了?”

秋意泊點了點頭:“忽地就清明了。”

“多謝師傅收留。”秋意泊淡淡的笑了笑,通雲道長看著這樣的他,莫名有些畏懼,不知不覺中就鬆開了抓著秋意泊手臂的雙手,有些忙亂的從袖中翻出了那個牛皮紙包,塞在了秋意泊手中:“先吃幾口再說話!”

秋意泊點頭應了,他本就在池邊,通雲道長在一旁的圓石上坐了,見秋意泊將牛皮紙包放在了膝上,拿著冷硬的饅頭撕了一些送入口中,感覺介於想攔又不想攔之間。他覺得秋意泊不該吃這些,可又覺得餓了三日,哪怕他可以半月不進食水,那也該先吃一點再說。

秋意泊倒是不嫌棄,通雲道長雖然脾氣不太好,起初救他那也是一片善心,將他留在觀中做個掃撒的弟子,也算是給了他一口飯吃。他起身到小瀑布旁接了一點溪水,對著溪水將三個饅頭慢條斯理地吃完,這才聽通雲道長道:“長生,你是真的好了?清楚了?”

秋意泊點了點頭,“是,師傅。”

“這就好……這就好!”通雲道長長舒了一口氣,連說了好幾聲,又問道:“長生,你可記起來你是什麼人?家住何處?可還有親人在世?”

秋意泊隨口道:“我本是金陵學子,家中薄有資產,祖父乃是龍雲山居士,我受祖父影響癡迷道學,立誌遊遍五湖四海,尋仙問道,不想行至棲霞雲地時出了些意外,引路的山民是個惡徒匪人,搶了我的盤纏還將我推入山崖,僥幸未死,後來又被師傅搭救……”

棲霞雲地就是外人對後山的稱呼。

通雲道長聽得入神,心道原來是家學淵源,恐怕秋意泊自小就學習道家吐納之術,偶斷食水辟穀修煉,修行早就有所小成,本身又是習武之人,怪不得半月不進食水也不見半點虛弱之態。

“既是如此,如今你已大好,可要去信歸家?”通雲道長頓了頓又道:“你五年了無音訊,想必家中早已急白了頭,還是快快去信吧!”

秋意泊頷首道:“正有此意,明日我便著人去信,隻是家鄉路途遙遠,恐怕要二三月才有家人來接……師傅視我如子,長生在此拜謝師傅。”

通雲道長連忙避開了身,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明明自己這一禮受的理所應當,卻還是下意識避開了。他扶住了秋意泊的手臂:“哎,不必多禮!昔日之因,今日之果,許是在你我不知時已然結下了因,才有了今日之果。”

秋意泊也覺得是,通雲道長給他取名‘長生’,偏偏自己道號就是長生,可見確實是有機緣在的。

通雲道長與他一道往山上道觀走去,邊道:“你既然已經清醒,便不必再做掃撒之事了,多多養一養身體,免得家人見了傷心。”

秋意泊則是道:“不可,弟子一心向道,如今正是弟子苦求而來,師傅不必勸我。他日待我歸家,若師傅還許弟子留在山中修行,弟子便辭彆家人,上山繼續修行。”

通雲道長聽得極是滿意,果然長生是遇到有緣之人!

不多時他們便回了棲霞觀中,各自回房間休息,秋意泊的房間很簡陋,無他,此處雖是世外之處,人卻是世內之人,他人見他好欺,一些財物自然是留不住的……嗯,虧得這裡是望舒靈脈下的道界,應當是碰不到自己的親朋好友的。

說來也是有趣,秋意泊雖然癡傻,但他長得確實是仙風道骨無可挑剔,但凡是香客信眾上了山來,見了他在路邊掃地,哪個不是以為他是個得道高人?以為是神仙顯靈納頭就拜的也不是沒有。後來知道他是個癡兒,又覺他可憐,尤其是各種夫人小姐,見了他又聽聞他心智如三歲孩童,沒有一個不慷慨解囊的,要是無人來拿,秋意泊現在下山都能直接買上個三五十畝上好水田當地主了!

不過秋意泊也不在乎,冥冥中自有因果,他敢拿彆人的那是因為他不懼怕因果,彆人拿了他的,怕不怕因果他就不清楚了。

隔日,秋意泊還真就寫了信請人送往金陵,地方是真的地方,也真的有一家人,隻不過與他說的無關罷了,送信人能將這封信送出去,但對方也注定不會收到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