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9
那個女孩很開心的說：“艾姬,你還帶來了客人？我好久沒見到客人了。”
光聽著她的聲音，任何人都會感覺這就是一個十來歲的歡快的青春少女，但是事實上,塞勒斯看見的，卻並非如此。
他抬起頭，看見了那個貼在牆壁上的女孩。
她以一種不像是人類，反而是類似於某種節肢動物的姿勢趴在牆上,她的四肢關節外翻，用一種頭朝下腳朝上背部向外的方式貼著牆壁，但是頭顱卻翻轉了一百八十度正對著他們,嘴角扯出了一個類似微笑的表情。
她栗色的長發垂下，在空中搖晃著,身上穿著一件顏色很鮮亮的鵝黃的襯衣。
但是，這個少女的臉上沒有眼睛！不是說她像是有些受傷的人一樣,失去了眼球或者是怎樣,而是說她在眼窩的部位，沒有這個器官,那裡就和她其他地方的皮膚一樣。
同時,她微微張著嘴，幾隻黑紅相間的昆蟲從她的嘴裡爬出來,揮舞著觸角,幾隻昆蟲在她的脖頸與衣服的交彙處來往著。這是座內部大部分結構都是木製的房子，他聽到的聲音其實是這些昆蟲的節肢輕微的摩擦造成的。
昆蟲們湧出來,密密麻麻爬在她露出在外麵的皮膚上，結成了一片黑色的潮汐，伸動觸角，於是她爬在牆上很歡快的說：
“先生,歡迎您來我家做客，您是誰？是艾姬的男朋友嗎？不會她就要結婚了吧？”
在她的印象裡，能來到這裡的當然是艾格妮絲非常信任的人，艾格妮絲能夠信任的人當然也是她能夠十分親近的，於是她快樂地像個小連珠炮一樣發問，清脆的聲音在空氣裡回蕩。
艾格妮絲觀察了一下塞勒斯的表情，估計是想試探他對於這個女孩的反應，他們這些人倒是不至於害怕，可會不會對這個女孩友善就兩說了。
在發現了塞勒斯臉色沒有什麼變化，也沒有展露出一定的攻擊性之後，她微微鬆了口氣，轉頭對女孩寵溺又無奈的嗬斥說：“禮貌一點，露娜。這位先生也並不是你想的身份，隻是一位友善的朋友，我想和他商量一點事情罷了。”
她沒有提克萊拉大學的事情，想來可能是因為不想讓女孩失望。
女孩親昵地抱怨著：“喔，那好吧……我還以為家裡會多出來一個人來著，我天天自己在家裡實在是太無聊啦，艾姬你又總要做生意。”
艾格妮絲有些無奈的笑了，然後轉向塞勒斯，輕聲問：“您請坐吧，要來杯茶嗎？”
她的手拂過牆邊類似於雕花裝飾一樣的藤蔓，然後那些藤蔓挪動了一下，頭頂的花苞舒展，開出的花散發出明亮又柔和的暖黃色光。
塞勒斯笑著說：“當然。”
他很自然的接過那杯茶，輕輕了吹了口氣，喝了一口。
看見他的動作，艾格妮絲幾不可查地鬆了口氣，她接著轉頭對牆上的女孩說：“露娜，回你的房間去，我和這位先生有點事情要說。”
“你讓他來，那肯定說的都是關於我的事情，為什麼不能讓我聽……”牆上的女孩嘟嘟囔囔的，但是還是很聽話的離開了。
艾格妮絲轉過頭，對著塞勒斯笑了笑，笑容有點無奈。
塞勒斯坐在沙發上，等待著她開口。
女巫斟酌了語句，慢慢的說：“露娜就是我想送去您的學校的學生，她的情況您也看到了。但是這孩子絕對不壞，她是因為一場嚴重的事故才變成這樣的。”
停頓了一下，她喝了一口茶水，接著說：
“那場事故中，她也失去了她的父母，那時候她才剛剛出生。我找到她的時候，發現她居然奇跡般的生還了下來，隻是變成了這個樣子……他的父親有一半的巨人血統，而我們家有一些眼魔血統，或許是這給了她頑強的生命力。在長時間的黑暗中，或許還有汙染，她退化了她的眼睛，並且和一些超凡生物——也就是那些昆蟲，結成了某種類似於共生的關係。”
塞勒斯輕聲道：“聽起來那是個很艱難的過程。”
“是的。”艾格妮絲說：“她讓它們在體內和皮膚下麵築了巢，或許最開始那些昆蟲隻想著吃掉她。但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過程，現在她為昆蟲提供魔力與棲息地，而昆蟲為她所驅使，她的身體也進一步發生了變化，更接近昆蟲。”
塞勒斯也沉默了一下，他剛剛見到這個女孩的時候，就為她的生存模式感到震驚，而現在光聽著這些敘述，他也能想象到那時一個多痛苦的過程。
艾格妮絲接著道：“這種狀態頑強，但是並不穩定。需要大量的藥劑來維持，所以我才會一直留在孤庭，這裡的某些生意還是能賺到一大筆錢的。但是您應該也知道，這裡並不是什麼適合孩子成長的地方，尤其是她這樣的孩子。”
“我一直將她放在房子裡，她接觸不到外界，也不認識同齡人。但是隨著她長大，魔力變強，她的穩定性也好了很多，所以我想讓她有點更好的生活。”
塞勒斯問：“所以這幾天您就是在觀察我們學校？我注意到，您和很多學生以及老師都聊過天。”
“確實是這樣，我這兩天對您的學校有了一個了解，不得不說，那是一個充滿光輝的構想。而且雖然安迪看著挺不正經，但我相信他的人品，同時，我也覺得學校裡的那些孩子都還不錯。還有一點是，安迪告訴我，約瑟夫·泰勒也被您招走了，他瘋狂但是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天才，我想讓他看看露娜的情況。”
停頓了一會，她又輕聲補充：“所以我想讓她試試，她總要麵對這個世界的，不能一輩子被我關在這個小樓裡。”
場麵又重新安靜了下來，艾格妮絲說完了她的想法，靜靜地看著塞勒斯，等待著他的決定。
塞勒斯用手指輕輕地摩挲著茶杯光滑的邊緣，在幾秒鐘的寂靜之後，他反而笑了出來：“我想不出拒絕您的理由，露娜符合我們學校入學的一切規定，外表可不在規定的範圍內。”
艾格妮絲怔了一下，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她說：“多謝您。”
塞勒斯笑著搖了搖頭：“這件事並不是我能單方麵決定的，您還得問問露娜的意見，看她願不願意離開家去上學。”
“當然。”
艾格妮絲把女孩叫出來，跟她說了一會話，塞勒斯就坐在一邊的沙發上等著。
過了一會，露娜猶猶豫豫地走到塞勒斯麵前：“科爾伯恩教授，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這姑娘這次是雙腳落在地麵上過來的。
“沒有問題。”塞勒斯笑了笑：“我們現在在研學，你可以選擇這學期直接加入，或者明年新的一屆我會給你發錄取通知書。”
露娜歪了歪腦袋：“每個人都會發嗎？”
“一般來說，隻有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是我們直接發出，神秘學家庭的孩子都是自己向我們提交申請，然後我們再發回。但是沒關係，這次就當你已經麵試過了。”
她身上的昆蟲開始挪動，用觸角虛空點著艾格妮絲的方向。
艾格妮絲無奈：“露娜，彆試探我，看你自己的想法。”
“那我現在就要去！”女孩歡呼起來：“我早就想看看外麵是什麼樣子的了，艾姬，你也說了我的狀態在變好！”
“那歡迎來到克萊拉大學。”塞勒斯向她伸出手，露娜感知到了他的動作，伸手和他握了握——塞勒斯推測她或許是像蛇那樣感知熱量。
她手腕上爬出來一隻深藍色的昆蟲，觸角在塞勒斯的手腕上點了點。
還有昆蟲的感應方式，用氣味分析信息，塞勒斯又在心裡補充。
他們約定好，明天克萊拉大學的研學團隊出發的時候，露娜會跟著一起離開，今天她可以在家裡準備準備，收拾一下行李。
“很高興見到您！明天再見！”
塞勒斯下樓的時候，露娜趴在樓梯上，朝著他快樂的揮手。
......
最後一份藥劑配好，卡帕爾蒂的眼睛問題也得到了初步的治療，這也代表他們可以離開孤庭這個城市了。他的眼睛初步複明，剩下的藥劑隻需要每天點一點藥水就好了。
當然，卡帕爾蒂也看見了自己身上的粉紅兔子衛衣，塞勒斯沒有辦法，隻能扯了一些瞎話替加西亞背了這個鍋，並且做好了卡帕爾蒂勃然大怒的準備。
但是他沒想到，卡帕爾蒂沉默了一下，居然把這件事就這麼揭過了。
飛龍旅團的飛艇是孤庭最靠譜也最快的交通方式，塞勒斯已經訂好了票，在第二天一早他們就出發前往飛艇場。
艾格妮絲來送露娜，順便送他們一程。
露娜興奮到了極點，她被艾格妮絲打理了一下，並且帶著一副墨鏡擋住了缺失的眼睛，穿一身白色高領的長連衣裙，讓蟲子都躲在了衣服下麵，她好好在街上走著，一時居然看不出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他們包了一輛車直接開往飛龍旅團，在車上，塞勒斯給學生們介紹了這位新同學，也含糊說明了一下她有一些很有趣的特殊的地方。
露娜第一次見到這麼多同齡人，嘴巴幾乎停不下來，快樂的像是要尖叫。
但是由於她隻會盧西語與古拉德語，所以隻有幾個學生能和她完全無障礙的流利交流，所以威爾、蒂芙尼還有幾個神秘界出身的學生被她拉著一路都在說話。
幾個學生沒過幾分鐘就注意到了她墨鏡下麵其實沒有雙眼，他們對視一眼，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威爾開始接著說南方熱帶的沙灘與海島。
車走了一會，已經能看見飛龍旅團高高揚起的巨大旗幟，上麵繪著一個巨大的金色四爪飛龍，那條龍是繡上去的，但是居然在旗幟上來回遊動著。
大部分學生都趴在窗戶上看著外麵。孤庭的街道混亂但是也彆有一番特色，這裡的冬天會很冷，所以大多是尖尖的屋頂、大斜角的屋簷，建築都不高，而且很多都是石製的。大路不多，很多都是鵝卵石的小路，兩側有著傳統的騎樓與原木色的搭配。
人群在街頭行走，他們中有的穿著古典時期的服飾，頭戴小帽，亞麻的長衣配著外麵的皮甲，腰間的羊皮帶上掛著酒壺和武器，下麵則是貼身的褲子與長靴——標準的遊俠裝扮。
還有的穿著長長的鬥篷，其下露出尖頭鞋。寬大的連袖外套與細麻布長袍、套筒襪更是隨處可見。
他們中有的很明顯展現出了非人類的種族特征，保羅貼在玻璃上喃喃：“簡直就像是穿越到了中世紀的奇幻城市。”
他旁邊的一個同學接了他的話：“是吧！我也覺得！”
保羅猝不及防被搭話，驚恐地閉上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又默默的自閉到角落裡了。
艾格妮絲給塞勒斯介紹說：“飛龍旅團是城裡大貴族馬蘇奇的產業，所以是最安全的，沒人敢對它下手。”
車子掠過一個建築，是街角處的一個小樓，灰色與白色的磚石構成了它，建築很破舊了，但是門口很熱鬨。
“這是濟孤院，每年會收養一些流浪兒童。它是曾經一任城主建設的，這可能也是他留給孤庭的最後一樣剩下來的東西，他或許是孤庭最好的城主了。”艾格妮絲說。
灰色的小樓很快就掠過去了，破破爛爛的一個建築，但是這麼多年，它倒是依舊挺著風吹雨打，頑強的佇立在這裡。
過了幾分鐘，他們的這輛車拉響了嗚嗚的汽笛，車頭鈴鐺亂響。
飛龍旅團到了。
……
丹妮卡是最後走下車的，她是今年的新生，收到了錄取通知書之後來到了克萊拉大學，從此也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這個世界如此絢麗、多彩讓她幾乎目不暇接，她第一時間就愛上了這個美麗的世界。
所以麵對研學，她毫不猶豫的就報名了。同時她也度過了十八年的人生中最難忘的一段經曆。在海上一遭，從星辰海到魔力風暴，她以為自己和同學們麵對什麼都應該波瀾不驚了。
但是現在，前麵的同學還是停下了腳步，堵住了路，發出一陣陣讚歎。
丹妮卡個子不高，所以隻能努力踮起腳尖伸著脖子往外看，她聽見上一個年級的加西亞·布魯諾在最前麵大呼小叫。
“龍！有龍！”
龍，它幾乎是幻想世界裡最標誌性的生物，它們強大的而神秘，龐大的身軀是力量的象征，悠久的壽命宛如神靈的眷顧。丹妮卡的心一下跳得飛快，她擠進去，終於看見了那個讓大家驚呼的東西。
真的是一條龍，它的鱗片是青灰色的，在上午的陽光下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每一片都比人的手掌還大，細密的遍布在身上。兩片巨大的翅膀鋪在身後，上麵同樣是堅硬的鱗片。
它粗壯的四肢踩在地上，巨爪猙獰，每一根爪子都如同劍一樣，四肢支撐起了龐大的身軀，背脊上有著荊棘一樣的突刺，長長的鞭子一樣的尾巴拖在地上，而頭顱則龐大美麗，眼窩處有著爬行動物一樣的黃色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