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無心為難這老嬤嬤,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他撩起蓋頭的一角,一飲而儘。
老嬤嬤心滿意足的接過碗,她將碗交給小廝後,拿起一方純白色棉綢手帕放到床中央,用幾顆紅棗花生壓著。
做完這一切,她行禮帶著丫鬟下去了。
冉清穀脖子被鳳冠壓得酸疼不已,這鳳冠純金寶石打造,被鳳釵固定在頭發上,頭皮好似都被扯了下來。
旁邊丫鬟老嬤子站了一屋,他也不能不顧儀態活動活動,隻得僵硬著脖子如同石雕一般坐著。
王孫貴女最講究禮儀姿態,他在來的路上幾乎學完了所有的貴女禮儀。
畢竟,他還要在這王府周旋一段時日。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酒氣混著夜裡的寒氣躥進屋子裡。
冉清穀不動聲色的坐在床邊,從蓋頭底下看去,是男子紅色華袍與紅色綢緞金絲靴。
商容與走到床邊,冷眼看著那靜默不語的新娘。
丫鬟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盛放著紅翡翠做的喜稱,用來掀蓋頭。
商容與看都沒看一眼,一掌拍掉那喜稱,怒說:“都滾出去。”
丫鬟婆子跪了一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嚇得連忙滾了出去。
所有人都共同認知——得罪世子比得罪閻羅爺還可怕。
冉清穀規規矩矩坐著。
世子發火代表厭惡,現在這王世子非常厭惡這樁婚事,也非常厭惡他。他不用做什麼,就坐在那裡,就能讓這世子十分厭煩。
這對冉清穀來說,是一樁好事。
他在來之前已經盤算過了,白毓逃婚,他們是一條死路。
而他代嫁,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他活下去隻有兩條路。
要麼他能讓世子一直厭棄他,連見他都惡心,這樣他就能堅持到和離前不行房,等拿到和離書,他來去自由。
要麼被世子拆穿身份前,世子突然去世,而他這位遺孀,也就不用再擔心身份暴露,說不定皇上看他守寡虔誠,給他立一方貞節牌坊……
現在看來,他都不用想辦法讓世子厭棄休了他,這人怕是現在都想給他一紙休書,讓他早點
滾出成王王府,彆再礙他眼。
以成王世子這種恣意妄為的個性,越是逼著他做什麼,他就越厭惡。
聖上讓他成婚,他尚且都如此抗拒,再讓他行房,那定然萬萬不能。
冉清穀覺得自己不能乾坐著,畢竟他此刻是個新婚之夜就被夫君厭惡的可憐女人。
他強提著嗓子,柔聲問:“白毓可是做了什麼讓世子不滿意的嗎?”
商容與聽到聲音愣了會。
這聲音很好聽,不像女兒家那樣細柔,也不像男兒那樣沉亮,而是介於兩者之間,清清淡淡的,聲線到尾聲沒氣了,顯得很媚懶。
也不知道這人是在勾引他呢,還是天生如此。
饒是這樣,他也沒有什麼憐香惜玉之心。
白國公倒是會撿便宜,乘著他鬨得滿城風雨,就強塞女兒給皇上,真以為他這成王府的門檻是什麼人都能踏得進來的嗎?
他冷嘲:“怎麼著,不滿意你就打道回府嗎?”
冉清穀勾唇笑。
果然是個混不吝。
就算是與人苟合名節儘失的婦人也不曾打道回府,他已經被抬進了王府,再打道回府,他表妹白毓的名節怕是全毀了。
不光以後白毓沒臉見人,怕是整個白國公府都要一連幾代被人戳脊梁骨吐唾沫。
那白國公能繞得了他姨母?
“世子說得哪兒話,白毓既嫁入王府,自是王府的……人……”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拖著手腕提了起來,鳳冠上的步搖環佩叮當,襯得屋內沉靜更寂了幾分。
那王世子隻與他隔著薄薄的蓋頭,近在咫尺,滿身酒味撲麵而來。
“白國公這道折子上的妙啊,上出個世子妃了,彆癡心妄想了,本世子絕不碰自己不喜歡的女人,你最好安安分分早做打算,過段日子,我會跟聖上請旨,同你和離,跟白國公說一聲,想當本世子的嶽父,他配嗎?”
冉清穀正愁將來如何脫身,卻不想這世子早就打算同他和離。
這都不用他想辦法同他和離了。
他掙紮著被商容與捏疼得手腕:“多謝世子,不敢癡心妄想。能放開我嗎?手疼……”
商容與平素最討厭貴女們的矯揉造作,聞言放開冉清穀,冷嘲熱諷:“你連嬌嬌的一根頭發都比不上。”
說
完,他就摔門而去。
冉清穀坐回床上。
看來這商容與厭惡這樁婚事到了極點,不然也不會新婚之夜拿妓|女來羞辱他。
商容與走了,婢女婆子們也不敢進來,生怕惹得世子不開心。
冉清穀的丫鬟桃子見其他婆子婢女不敢進去,她站在門口焦急走動了會。
等了半天,也不見得有人進去關心她家少爺,她就徑直朝著門口走去。
一個婆子來攔她,“婚房不得入內。”
桃子是被冉清穀買來伺候他的,她從小跟著冉清穀,以前冉清穀把她當男孩兒養,也沒教她什麼規矩,現在她由於擔心便將冉清穀一路上跟她說的權衡利弊忘之腦後。
她推開那婆子說:“我家小姐需要人伺候,你們不伺候,我去。”
進了婚房,關上門,她看到冉清穀還規規矩矩的坐在床邊,擔憂小聲說:“少……小姐,那個世子走了,你不用擔心了,可以休息了。”
冉清穀尾音揚起:“休息?”
桃子天真點點頭:“嗯,他都走了,你今晚不用應付他了,可以睡個好覺。”
冉清穀:“今晚得等他。”
桃子不解:“啊?您還要這樣頂著這麼重的玩意兒坐著嗎?世子剛走那會兒火氣大著呢,今晚怕是不會回來了,不回來正好,省心了。”
冉清穀:“不是我要等他,而是讓彆人知道我在等他。”
成王世子可以恣意妄為沒規矩,但他不能。
他在京都尚無立身之本,他要爭取的是王爺王妃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