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偏殿,一美人臥榻,含羞帶臊。
“跪了幾個時辰了?”
“回良媛的話,三個時辰了。”宮女行禮。
蘇喜放下茶盞,笑了笑:“良媛,我也不方便再留下去,馬上就夜宴了,您受傷了不用去,但我不得不去,不然賢妃娘娘會怪罪的。”
藏嬌嬌臉色一沉。
劉賢妃根本就沒有邀她,不就是看不起她的出身嗎?
“那劉賢妃不是你的姨母嗎?你晚點怕什麼?再陪陪我,我入宮後,好久都沒人陪我說話了。宮裡那群人,都看不起我。”
蘇喜佯裝難過歎氣:“良媛有所不知,縱然姨母不怪罪,回到府邸,王妃也是要罰的。”
見藏嬌嬌臉色有異樣,她愈發難過悲戚:“您也知道,王妃最重視規矩,當日您被趕出王府,王妃可是沒少罰我們……更何況,她本就看我們不順眼,這次你讓她如此難堪,她肯定會為難我的……”
“她敢。”藏嬌嬌憤怒道。
想了想,覺得蘇喜的話也不是沒道理,她也不能讓人太為難,就說:“你先去參加宮宴吧,等你得空了,就來陪陪我,這偌大的皇宮,都沒個陪我說話的人。”
蘇喜站起身微笑:“那我告辭了。”
她眉目一轉:“良媛,就罰跪,會不會太輕了呢?昔日您被王妃掌嘴重罰,都是這個世子妃去挑唆的,沒想到如今,你如此仁慈。”
藏嬌嬌坐起身,怒問:“當真?”
蘇喜點頭:“可彆說是我說的呀。”
藏嬌嬌蹙眉,眼神狠厲。
蘇喜轉身往偏殿走去,從側門而出,這樣就沒人知道她來過東宮。
冉清穀膝蓋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他之前就受過很重的傷,養了五年才稍微好轉。
本該發育長身體的年紀,他全都拿去喝藥吊命。
也正是如此,他整個人看上去羸弱無比,身形似好女。
七夕正值熱季,陽光濃烈無比,就連黃昏的夕陽也無比刺眼。
他身上的汗乾了又濕,濕了又乾,嘴角被曬得乾涸起皮,口乾舌燥,精神恍恍惚惚,幾欲昏厥。
就在他身形搖搖晃晃之際,被幾絲冰水濺了一臉。
冉清穀渾身一個激靈,神誌被冰水刺激得瞬間清醒了。
宮女拿著盆兒,在四周灑掃著,一臉得意洋洋嗤笑:“良媛說了,東宮需得仔細打掃一番,去去晦氣。”
“是。”幾個拿著掃帚的宮女太監東一掃帚,西一掃帚掃著灰塵。
那灰塵紛紛揚揚,全衝著冉清穀而去。
冉清穀被那灰塵嗆得上氣不接下氣,連呼吸都急促幾分。
看到冉清穀頭發上滴著水珠,那宮女佯裝恍然大悟,捂著嘴,大驚小怪喊著:“哎呀,世子妃,不好意思,潑到您的身上了,今日東宮忙著灑掃,我一時不察,奴才該死。”
冉清穀看了一眼那宮女。
宮女被這一眼看得脊背發寒。
就好像脖子上架著一把銳利無比的刀,隨時能砍掉她的腦袋。
冉清穀抬手擦了擦額頭水珠:“無礙。”
宮女這才壯起膽子,吩咐宮人:“都給我仔細點,每個時辰打掃一次。”
她得了藏良媛的青睞,已經成為這東宮的大宮女了。
就連內侍房的太監總管見到她,也得喊一聲姑娘。
而這世子妃呢,招惹了良媛,現在不也是讓她跪,她就隻能跪著。
這麼一想,她突然覺得自己前途光明。
將來良媛可是要做皇妃的,而這世子妃,到頭也隻能是個王妃,終歸要矮良媛一頭。
她隻要得良媛心意,有良媛護著,這世子妃能奈她何?
每個時辰一次。
不是相當於每個時辰要潑他一次?
冉清穀心裡發笑。
藏嬌嬌這是要他折半條命在東宮裡。
這人還真是小人得誌,無半點頭腦。
這事往輕了點說,就是妓子寵妾惑主,太子受魅惑失德。
畢竟藏嬌嬌之前在誥命夫人小姐麵前的姿態是有目共睹的。
相信很快傳遍朝野。
往重了點說,就是東宮借此事掌成王府的臉。
他現在是世子妃。
將來是成王王妃。
在身份上,代表著成王府。
而太子為了一個寵妾毫無理由的懲罰他,懲罰他也就罷了,還如此讓宮人愚弄於他。
這不是擺明著讓成王府難堪嗎?
成王手握百萬雄兵,皇帝為了安撫成王,肯定會讓東宮做出犧牲。
他現在越慘,皇上就越不好向成王交代,也就越要重懲東宮。
一旦東宮失勢,二皇子必定乘
風而起,爭奪儲君之位。
以太子剛愎自用、小人之心,必定會對親弟弟做出反擊。
屆時,兄弟鬩牆,手足相革。
冉清穀不由得看了看天,再次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每次沒事乾時,最愛看自己的雙手。
這手心裡,空空如也,什麼都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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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落雁閣。
商容與吊兒郎當倚在亭台廊下的椅子上翻著軍事政要。
他的手不自覺地伸到麵前盤子裡抓果米。
這次,他抓了個空。
一抬頭,他看到他二哥端著果盤立在廊下。
商翩風憂慮說:“世子,你還有閒情逸致在這裡吃吃喝喝。”
商容與皺眉:“有事?”
商翩風將果盤放下,擔憂說著:“宮裡的事情你還不知道吧?”
商容與冷噱了他一眼:“我為何知道宮裡的事情?調查宮內事物是死罪。”
商翩風:“今日七夕……”
“翩風。”商容雀一聲冷喝,“皇上懲罰世子殿下要閉門思過,誰讓你來打擾他的?”
商翩風爭辯,氣憤道:“我怎麼是來打擾他的呢?世子妃在宮裡被罰,他作為丈夫,難道不應該知道嗎?大哥你剛從宮裡禁軍那裡回來,早就知道了吧?你為何瞞著不說?”
商容雀冷喝:“翩風,宮裡的事是宮裡的事,你怎敢如此議論。”
商容與站起來,冷冷盯著商翩風:“二哥,你剛說什麼?世子妃為何被罰?”
商翩風佯裝麵露疑惑:“我也不知道,隻是剛從我姨母那裡回來,聽到太子把世子妃叫去東宮罰跪,好像是世子妃衝撞了他的良媛藏嬌嬌。”
一聽到這個名字,商容與眉頭皺得更緊。
這不是擺明著報複嗎?
他扔下書,朝著府外走去。
商容雀連忙攔住他:“容與,你去哪兒?”
商容與扔下兩個字:“進宮。”
商容雀攔住他:“你現在被皇上罰閉門思過三個月,你想抗旨嗎?我已經通知父王了,父王會想辦法。”
商容與推開商容雀:“我又不是沒抗過。”
商容雀見他橫衝直撞,就再次伸手阻攔,但他沒想到商容與動真格的,反手一個回掌,將他推得四五步開外。
他們兄弟這麼多年,以前無論他多少次抓商容與
回府,商容與都不曾跟他動過手。
這是第一次。
看來世子妃在商容與心中的分量很重。
推開商容雀後,商容與風馳電掣般消失在廊橋儘頭,。
商翩風看著商容與離去,便朝著廊外走去。
商容雀攔住他,質問:“你為什麼要告訴他,你明知道他的性子,肯定待不住……”
商翩風輕蔑看了他一眼:“他老婆在東宮受委屈,砸的是我們成王府的招牌,自然應該他去收拾爛攤子。”
商容雀怒道:“這是收拾爛攤子嗎?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乾什麼?”
商容與本來被皇上罰閉門思過,若他出了王府就是抗旨,到時候萬一皇上要治罪,那世子之位肯定保不住了,那麼這世子之位落在誰的頭上可想而知。
商翩風揮開他的手:“大哥,您彆以為你一直受父王器重就擺譜。我的事兒,還輪不到你來管。”
不過是個賤婢下的種,真把自己當大哥。
若不是他走運,生來是長子,又被父王器重,他給他提鞋都不配。
黃昏薄碎的細光下,一匹駿馬在繁華的東大街疾馳。
那馬蹄如若千鈞踩在石板路上,風一般向前馳去,撞倒了不知多少攤位。
商容與喊著:“快讓開。”
他揚起馬鞭,又是一鞭子抽在馬背上:“駕。”
馬兒揚天嘶鳴,如同離弦的箭般向前奔去,不一會兒便到了宮門口。
守宮門的禁軍欲要上前阻攔,商容與拿出令牌:“滾。”
皇帝曾說過,他與他父親可自由出入宮門。
禁軍攔住他:“世子,您現在應該閉門思過,不可隨意出入皇宮。末將還是奉勸世子回去,今兒這事就當沒發生過。”
商容與怒瞪著他:“本世子有急事,晚了,你擔待得起嗎?”
“統領大人。”一聲低沉的男音從後方響起,“禁軍做事,隻認皇令。”
商玉洲一襲藍色暗沉花紋衣衫,發冠高束,貴氣自成:“父皇說過,皇叔與世子可自由出入皇宮,以令牌為信。”
統領一臉為難:“可……”
商玉洲打斷他:“可什麼可?世子既然想入宮,你攔得住嗎?”
他挑眉看向商容與,挑釁說:“世子,奉勸您一句,你現在還在被責令閉門思過
期間,該收斂還是應該收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