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想氣死我當寡婦(1 / 2)

冉清穀是被商容與抱回沉魚閣的。

他本來可以走,但一想到自己的處境,他不能走。

他現在是一個被婆婆懷疑不潔、被人詬病的“皇室貴婦”。

一般閨中人被如此懷疑就是奇恥大辱,更何談他還被王妃那樣試探對待。

所以他要很“委屈”,很“難過”。

接下來的幾天,冉清穀裝了四五日的病。

他養了五六年的病,好不容易從閻羅殿裡逃回來,身體虧耗嚴重,因此平日裡看上去就一臉病容,靠著女子用的脂粉才有了點血色,現今躺在床上,便比捧心西子還要脆弱三分。

王妃冤枉了他,見他如此,十分愧疚,噓寒問暖,對他好得不能再好。

她甚至入宮請了宮中的女官,要求女官嚴查此事。

等冉清穀病稍微好了點,純兒便告訴他,王妃大發雷霆,宮裡的女官嚇得不敢不嚴辦,那多嘴多舌的餘侍郎三小姐、阮給事中小姐等人皆被女官禁足一年。聽說還被府裡的主母當著女官的麵掌嘴了,臉都打腫了,有的小姐挨了板子,幾個月下不來床。

以及餘家三小姐那從北城歸來的表哥更是被貶了官,為此餘侍郎的妹妹沒少來餘家鬨,餘侍郎更是氣得恨不得把他家三女兒逐出家門,現在餘家成了京都官門的笑話……

冉清穀一笑置之。

那些人如何跟他沒關係。

一陣秋風掃過,泛黃的落葉蕭蕭瑟瑟的落著。

他不由得裹著衣衫進了一家生意紅火的鋪子。

這間鋪子是京都生意最好的麵料鋪子,聽說店掌櫃的娘子曾經是宮裡的一品繡娘,後來年歲到了,便出了宮,嫁給這家店掌櫃。

鋪子裡麵料極其好,花樣繁多,針腳綿密,款式也多種多樣,京都不少達官貴人都在這家鋪子製定衣物。

那店掌櫃見到冉清穀,滿臉含笑的迎了上來:“參見世子妃。”

冉清穀走了進去:“不必多禮。”

那店掌櫃的連忙點頭哈腰將冉清穀往裡間引,吩咐人端茶倒水。

跟著茶水一起端上來的,有十幾個精美的木托子。

木托子上擺放著狐裘衣物與一些鋁製雕花小暖爐。

“世子妃,這是您置辦的狐裘披衫,我

都是給您最上乘的毛色,輕盈保暖,不像棉褙子那樣厚實笨拙,三九日寒冬季,一件足以。”

店掌櫃看著箱子裡大部分男子衣物微笑著:“這些都是給世子準備的吧,你們感情真好,您帶回去,倘若有不合寸的,您隨時送來,小的會儘最大全力給您改。”

冉清穀伸手摸了摸這狐球皮毛,確實是好物。

他衝著純兒說:“給錢。”

純兒從錢袋裡拿出一錠銀子給那店家。

店家連連推辭:“世子妃這些日子沒少照顧小店的生意,這些東西就當小店孝敬世子妃的,世子妃若以後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小的一定會竭儘全力。”

冉清穀微笑:“王府有時會在你這裡拿貨,是因為你的貨物物廉價美,你不要推辭了,錢貨兩清,天經地義。”

想到什麼,他下巴抬了抬指向純兒:“給她也做一身吧。”

純兒一聽,連忙擺手:“世子妃,不可,這些裘衣都是主子們用的,奴婢不敢用。”

人分三六九等。

士農工商的衣物皆有不同。

譬如工農隻能著短衣短衫,冬季隻能穿長褲與棉褙,而貴族能著長衫披帛羅裙等。

因階級不同,衣物材質的選擇也有一定的限製。

倘若讓人看到純兒穿著與世子妃同等材質的衣物,純兒會被視為大不敬,下人大不敬,主子們可賜死。

冉清穀在北城沒那麼多顧及。

白毓與桃子的衣物都是相互穿的。

根本不分貴賤。

他每次置辦冬季衣物,有白毓的必定也有桃子的。

在北城生活了五六年,他一時忘記了階級這回事。

他笑了笑:“抱歉,忘記了這規矩,那你跟著店家去選幾身你能穿的衣物,再去店裡的首飾鋪子看看,喜歡什麼樣的款式,隨便拿,你是我沉魚閣的大丫鬟,萬不可讓人瞧輕了。”

純兒心裡一股暖意,連忙行禮:“多謝世子妃。”

當時她被王妃調往沉魚閣,以後伺候世子妃時,她也曾不甘心過。

那幾日世子很厭煩這樁婚事,全京都都在討論這婚事不會長久,而她又是自幼跟著王妃的,將來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如果調往不受寵母家破落的世子妃那裡,一旦世子妃被休,她的後半生也將

被發賣出府邸去。

就算王妃同情她,將她留在府邸,她這個伺候過舊主的人,肯定會被新世子妃嫌棄,她也隻會淪落個在外府做個灑掃丫鬟的命。

那些日子,府邸的那些丫鬟,有同情她的,有譏笑她的。

她無法,能做的隻有儘心儘力伺候主子,幫世子妃多爭寵。

現在,世子極其寵愛世子妃,那些丫鬟巴結她都來不及。

她現在是沉魚閣的大丫鬟,而沉魚閣主人掌管整個王府事物,連帶著她也算府邸的半個小管家,就連王府的總管大人見到她都要和和氣氣喊一聲姑娘。

而且,世子妃脾氣很好。

基本不用她伺候,也從沒對誰發過脾氣,逢年過節的還賞賜給她很多東西。

譬如現在,她從沒見過哪個主子關心過下人穿得暖不暖,世子妃算是第一個如此關心她的主子。

可是世子妃也是她唯一一個猜不透的主子。

譬如王妃與劉側妃,兩人經常明爭暗鬥,為了王爺的寵愛,為了王府的權……

再譬如二夫人三夫人,為了早日誕下子嗣,為了防丈夫娶小妾,為了在王府紮住腳跟……

但世子妃沒有。

她總是淡淡的,不爭不搶,也時常走神,低頭看自己的雙手,一看就是好幾個時辰。

她似乎沒有想要的東西,也似乎……並無為自己的未來謀劃。

就好像孤山遠雪,輕飄飄的來,也會悄無聲息的走……

冉清穀理清好東西,便帶著王府的小廝侍衛出門,打道回府。

市集兩旁燈籠高懸,吆喝聲叫賣聲此起彼伏,黃昏時分是整個京都最熱鬨的時刻。

他剛出門,便看到商容與打馬從燈火朦朧中走來。

那燭光傾斜了他一身,秋風撩起那玄黃色衣袍,颯颯得好似整個都城都成了陪襯。

冉清穀不得不承認,倘若他是女子,那他的深閨夢中人,也一定會是這麼一位俊美無儔的少年郎。

他意氣風發,他灑脫恣意,他狂傲不羈,他天生貴胄……

甚至,他還很溫柔體貼。

冉清穀迎了上去,衝著商容與行了一禮:“世子。”

商容與微笑握住冉清穀的手:“要買東西讓下人來不就好了,你身子還沒好……”

他挑眉看向那木托子上的衣

物,笑容頓時凝滯。

那些木托子上擺放著的大部分都是男子冬季衣物與一些男子飾品腰帶。

衣物大部分都是狐裘絨綢裝。

京都冬季雖冷,但大多數時日還算溫和,不至於準備這麼多狐裘絨綢裝,像他,不到下雪天,絕不會穿這麼厚實的狐裘裝,更不會用暖手爐與棉質暖袖……

恰恰相反,北城地處大溯極北之地,寒涼荒蕪,冬季又陰又冷,霜降時分下的雪,到春分都不得化開。

所以世子妃這些東西給誰準備,可想而知。

現在剛過重陽節,氣候溫和宜人,就算要準備過冬衣物,也用不著這麼早。

世子妃準備這麼早的過冬衣物,定然是給那位表哥送去,現在準備,快馬加鞭送到北城,在冬季來臨之前剛好用上。

不是說那位表哥冉清穀遊曆在外嗎?

世子妃是怎麼知道表哥回北城的?

世子妃的所有家書都要從他這裡過,他並沒收到世子妃的家書……

難道是暗中偷偷送信?

果然郎情妾意。

商容與後槽牙咬得梆硬,冷眼看著那花色款式,心裡悱惻:這麼醜的花色紋路,也就那平平無奇醜人事多的表哥能穿!

果然醜人要配醜衣,不然穿出去會被人笑掉大牙的。

店掌櫃一見到商容與來了,連忙行禮:“參見世子。”

他立起身後笑眯眯說:“世子妃,既然世子來了,您可以讓他去裡麵試試,倘若尺寸不合適,我也可立刻差人改改……”

商容與挑眉詫異問:“給我的?”

冉清穀點了點頭:“秋季過後便是冬季,世子要去上早朝,早晨應該會很冷,所以毓兒就多為世子準備了幾件。暖手爐與暖手袖套,世子可在大理寺辦差用。”

商容與從小到大很少用這些玩意兒。

他自小身體溫度就偏高,不怕冷,且京都溫度隻有三九那幾天冷到極致,要用暖手爐,其他時間,一般冬衣即可。

他看著那些冬衣,將冉清穀手握得更緊了:“還是毓兒想得周到。”

再次看那衣物,他忽然覺得那衣物款式花紋獨具匠心,袖口領口的刺繡一看就非凡品。

冉清穀恭敬說:“世子喜歡就好。”

他受過很嚴重的傷,腿骨曾凍壞過,因此極

其畏寒畏冷。

儘管這些年他很努力的調養身體,但身體一旦損耗便不可逆。

每次到了陰雨連綿或極冷天氣,身上骨節就隱隱作疼,若是凍到,便是疼得徹夜難眠。

所以他每次到冬季便如臨大敵,很早便準備過冬衣物。

儘管他知道京都的氣候比北城溫和,他也不敢鬆懈,畢竟在這裡,他但凡邁錯一步,便是死路一條。

他怕冷畏寒,冬季穿得很厚,所以他以為商容與也是如此。

畢竟商容與要上早朝,還要去大理寺辦差,大部分都在外麵天寒地凍的環境中。

因此他在準備自己衣衫時,就順手為商容與也準備了一個冬的衣物,甚至連換洗的衣物都準備妥當了。

等冉清穀準備完衣物,忽然後知後覺。

——他為什麼要為商容與準備?

商容與是王府的世子,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凍到誰也不會凍到名震天下的王世子……

思來想去,應該是自己入戲太深了,太過謹慎小心翼翼了。

畢竟他現在是商容與的“發妻”,出嫁從夫,他現在唯一的依靠便是商容與,妻子為丈夫準備過冬衣物天經地義,而且這也是他隱藏身份的手段……

店掌櫃的還點頭哈腰的勸著:“世子,您真的不進去試試嗎?”

商容與微笑:“不了,我相信我妻子。”

這話驚得周圍人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這還是那個坑殺幾萬、殺了數十位大將軍的暴戾紈絝嗎?

這還是那個流連花叢離經叛道的混世魔王嗎?

這些真的是一個人嗎?

突然的情意綿綿怎麼回事兒?

當初世子妃嫁入京都來的時候,所有的人都一擲千金豪賭世子妃什麼時候被趕出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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