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洛楓扭頭跑了出去。
他像一頭莽撞受傷的小獸一般，狂躁不安，磕磕碰碰。
葉家老宅的桌椅都是祖上留下來的紅木，厚實沉重，撞在身上，“咚”得發出一聲悶響。一個青花瓷碗被他撞得從桌上摔下來，砸出清脆的碎裂聲。
他踉蹌一下，半跪在原地，隻手撐在地上。
掌心和膝蓋都紮進了碎瓷片，鮮血一眨眼冒了出來，鑽心的疼。
他沒有起身，也沒有動，仍舊跪在那裡，任由鮮血一直流淌，停頓了許久。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
或許在等她過來查看的腳步聲，在等她一聲關切的詢問。
鮮血慢慢流了滿地，映得滿地碎瓷都染上瀲灩紅光。
然而他什麼都沒有等到。
他的耳邊隻有葉家老嬤聽到動靜趕來，稍顯不耐煩的催促：“哎呦，小少爺，好好的，怎麼把自己弄成了這樣。這麼多血，可疼吧。來來，快起來，我帶你去上藥……”
他抿了抿唇，揮開老嬤的手，跌跌撞撞，跑出了葉家老宅。
細雨淋在他臉上，把他眼眶沾濕。
他紅著眼睛，忍著膝蓋的疼痛，沒有目的地瘋跑宣泄。
好，不就是一個姐姐嗎。
他不稀罕！
洛楓重重地、用力地踢上一塊路邊的石塊，卻忘了自己雙膝還紮了瓷片。
他膝蓋一軟，站立不穩。
“嘩啦——”
他摔進了路邊的池塘裡。
早春冰冷的池水卷著漂浮的綠萍，將他淹沒。
路邊的老漢見到這一幕，連忙大喊道：“快來人，有人落水了——”
……
葉家老宅，孟西眉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洛楓跑遠。
葉東初鬆開了攬著她的手，抱臂看她：“小朋友生氣了，你不追上去哄一哄？”
洛楓離開後，葉初陽也憤憤地離開了，此時此刻，又剩下他們二人。
孟西眉抬眸看他：“不追。”
葉東初懶懶道：“我還以為，你剛才的話，是和他賭氣。”
孟西眉一愣：“賭氣？”
“你如果是為了小朋友賭氣跟了我，也不必如此。”他斂眸，眼神一瞬間晦澀，沒有讓她看見。他語調依然漫不經心，“你要不願意，我也不會為難你。”
“不是賭氣。”
孟西眉忽然上前牽住了他的手，堅定道：“我自願的，他管不了我。”
少女嬌軟的手掌拉住他，身上隱隱的馨香也隨之靠近他。寬大的T恤略微滑落，露出她圓潤的肩頭和精致的鎖骨。她望著他，眼神清澈，眉間染上幾分初綻的媚意：“待會兒我就和你去見老太太，說清楚婚約的事。”
葉東初喉頭滾動，良久咽出一聲：“好。”
他挪開眼睛，讓老嬤找了身衣服過來。
老嬤在葉家守著老宅多年，
什麼風風雨雨都見過。
剛才東屋的爭吵她都聽到了，隻不過主人家的事情她不好插手，就沒有吱聲。
見到大少爺和二少爺的未婚妻同居一室，舉止親密，她也什麼都沒有說，隻把衣服放下：“喏，大少爺，這是你母親過世前最喜歡的衣服。”
她放下衣服就離開，離開前不高興地剜了孟西眉一眼，心中暗啐一口。
一個女人攪得兄弟反目，真不是個好東西，也不知道老太太為什麼這麼喜歡她。
……
葉家老宅改建過，廂房裡都有獨立的浴室。孟西眉在浴室裡換上了衣服，一門之隔，葉東初點了支煙。
等到煙燃過了一半，他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
然後，他的視線裡躍入一雙白皙的小腿。再往上，天青色的旗袍恰到好處地勾出她纖細的腰身，修長蔥白的手指搭在腰邊，兩手虛虛交疊，不安地攪弄著小西裝外套袖口的蕾絲。
她垂著頭，柔順的黑發落在頸邊，溫柔地托出一張瓷白的小臉，不施脂粉，清豔絕倫。
他久久沒有說話，直到指尖感受到煙頭的灼燙，他輕聲一笑，彈了彈煙灰。
“我……”孟西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小聲道，“我這麼穿，是不是挺奇怪的……”
“沒有，很好。”
他最後抽了口煙，把煙頭摁滅在煙灰缸裡：“走吧，我們出去。這會兒老太太應該知道了，我二叔和二嬸估計也知道了。”
他走在她前麵，替她打開了門，忽然回頭看向她：“你怕不怕？”
他桀驁的容顏半隱半現在煙霧裡，眉眼鋒銳，一掃他平時的憊懶，仿佛利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