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青公館。
古老的洋房屋頂鮮紅,牆麵爬了幾棵嫩綠的藤蔓。廊柱靜立在門前,每片斑駁,都是百年時光流淌的印記。
車輛穿過兩側的小洋房,駛入一片綠蔭中。
孟西眉坐在車內,神情有幾分茫然。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吃個早餐就答應了葉東初訂婚宴的事情,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和葉東初一起進了葉家的門。
這不是她第一次來葉家。
從前,在她和葉東陽有婚約的時候,她也來過好幾次——
隻是她很少在這棟房子裡見過葉東初。
因為葉東初從來都居住在外麵,而葉家二房一直和葉老太太一起居住。
葉東初像個獨行俠,幾乎和整個葉家都不親近。
隻有在清明祭祖和年節的時候,他才會回來。而哪怕在他不得不出現的聚會中,他也仿佛局外人一般,冷眼旁觀著所有人。
車慢慢停了下來。
葉東初將車熄了火:“下車。”
孟西眉收回思緒,低頭解開安全帶。
昨夜下了一場小雨,一打開車門,就讓人聞到一股青草和泥土混合的氣息。青石路麵上積了些水,小水窪折射出白亮的光芒。
葉東初站在她身邊,黑色長褲與車輪的影子一齊倒映在水麵上。
他一邁步,就踩出“嘩啦”的輕響。
“走吧,”他邊走邊側頭看她,“這會兒奶奶肯定醒了。”
他摸出打火機,想點一支煙。
銀白的打火機在他在手上轉了幾圈,又被放回褲兜裡。
“一會兒奶奶可能會說些什麼,”他停頓一下,勾了勾唇角,“你彆放在上。”
他說這話時明明是笑著的,可眉眼之間卻飄著一股淡漠。
“嗯。”
孟西眉點頭,再看他,那抹淡漠又消失不見了。
兩人進了門,一進門,孟西眉就看到葉東陽的母親張雯春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東初回來了啊。”
張雯春陰陽怪氣地打了聲招呼,不屑地剜她一眼,礙於葉東初在場,什麼都沒有說。
葉東初淡淡應了聲,領著她直接進了書房。
書房點著檀香,輕煙嫋嫋,吊蘭細長的葉片垂落舒展。
葉老太太身著墨綠色旗袍坐在書桌邊看著一份文件,衣服服帖齊整,沒有一絲褶皺。
見到他們來了,她扶了扶老花鏡,慢條斯理把文件放下。
“回來了?”
葉老太太稍稍看她一眼,抬頭望著葉東初:“什麼事?”
葉東初的背微微弓起,俯下身,對上葉老太太的視線:“奶奶,我要和西眉舉辦訂婚宴。”
書房頓時安靜了一瞬。
靜到孟西眉幾乎能夠聽到檀香燃燒的細微聲響。
明明是清淡的檀香,聞起來卻分外刺鼻。
片刻後,葉老太太緩緩地抬手:“好,我知道了。”
她麵色如常:“你先出去,我和西眉談談。”
孟西眉下意識地看向葉東初。
葉東初站直身體,隻手按在她的肩上,低聲道:“我出去等你。”
他說完,離開了房間。
葉老太太拿起手中正在看的文件,翻了一頁。
“坐。”
孟西眉有些拘謹地坐下。
作為葉家的掌權人,葉老太太一直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場。
孟西眉一直被她作為孫媳培養,十分熟悉她這樣的狀態——
這代表著,葉老太太正在做,或者已經做出了某個決策。
果然,葉老太太開口:
“你在網上的那件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孟西眉呼吸一頓。
老太太的法令紋垂下來,端莊肅穆,隱隱顯得有幾分冷酷:“對於這件事,你怎麼說?”
孟西眉坐得更端正了一些:“我沒有抄襲。”
老太太搖了搖頭。
“我說的不是這個。”她的聲音又低又沉,好似從輕煙裡飄過來,直接燒灼著人的靈魂,“我是問你,網上說你在兄弟之間勾勾搭搭,為了怕東陽悔婚,爬了他堂哥的床,還說你同時和好幾個男人不乾不淨……”
一瞬間,孟西眉渾身的血氣上湧,難堪得仿佛被人赤.裸丟在了大街上。
她雙手攥緊成拳,死死咬住下唇。
過了許久,她才緩緩鬆開手。
……沒什麼好怕的。
她告訴自己,人都死過一回了,有什麼好怕的呢?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坦然迎上葉老太太的眼睛:“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不管您信不信,”她重複了一遍,“我行的正坐得直,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彆緊張,”葉老太太忽然笑了,“西眉,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之前,我也不打算計較這件事。”老太太的笑容慈愛而祥和,“你也知道,東初和東陽都各挨了我幾鞭,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但是。”
葉老太太斂起笑容望著她,目光深沉:“這件事情鬨到了網上,就不僅僅是家事了,你知道嗎?這代表著東初,甚至整個葉家企業的形象。”
“東初他,”葉老太太看著手中的文件,歎口氣,“他本來名聲就不怎麼好。”
“他想要把這件事定下來,怕是想要替你洗清身上的流言,給你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但現在你們訂婚的話,他背上一個搶弟媳的名聲,東陽也……”
老太太合上文件,摘下老花鏡:“我老了,承擔不了太多風波。”
“所以,”葉老太太語氣輕緩,每個字都透著堅決,“我不希望你們這麼快訂婚。訂婚宴可以等事情平息兩三年之後舉辦,將影響降到最小。”
老太太抬眼看她:“你懂我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