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黎突如其來的反常舉動,讓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誰也不知道這名少年的臉上會浮現出這麼哀痛的神情,仿佛和孟西眉經曆了一場生離死彆一般。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屋內隻回蕩著喬黎的哭聲。
孟西眉腦中閃過一絲猜測,低頭看著喬黎,垂眸掩蓋住自己眼中複雜的神色。
她望向葉東初,葉東初讀懂了她的眼神,擋在她身前,一把將喬黎從地上拉了起來。
葉東初直視著喬黎:“你原本來這裡是找誰的?”
聽到葉東初的話,喬黎抬頭望著他。
現在的葉東初比他記憶裡年輕很多,也比……十年後的葉東初,像個人樣。
起碼在這個時候,他還護著姐姐,不像後來那樣翻臉不認人,連姐姐的葬禮都沒參加,十年都沒去墓地看過她一次。
想到這些事,喬黎在心中冷哼一聲。
他緊緊抿住雙唇,擦乾眼淚:“我是來找安德烈的。”
哭過之後,喬黎嗓音沙啞,帶了幾分少年人之外的低沉。
“找我?”
安德烈被剛才那一幕搞得太過震驚,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找我乾什麼?”
鄧素香卻是一下反應過來,眼睛:“你有什麼話想要對我們說?”
“是。”
喬黎的呼吸平穩下來,肋骨斷裂的疼痛隨之減弱,但依舊讓人難以忍受。
他握緊拳頭,使自己吐字清晰:“白天那份檢測報告是假的。”
兩輩子都積壓在心底的沉重秘密,現在一下說破,喬黎的心中滿是輕鬆和釋然。上輩子無法麵對的結果,在這輩子終於有了一個輕鬆的答案。
他並不想吊人胃口,直接說出了真相:“田博宇來找我,我給了他孟安安的頭發。”
安德烈皺著眉看他:“那你為什麼要騙人呢?”
“因為……”喬黎的眼神晦澀了幾分,“我不想姐姐離開我。”
後來他曾經無數次的想過,他當時為什麼會拿孟安安的頭發去騙人。
有人用一句話點醒了他,不亞於當頭棒喝。
那個人就是葉東初。
後來他找到葉東初,說出了這件事,想要利用葉東初的人脈尋找當年那對母子。
“人已經死了,”葉東初目光涼薄,“我從來不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他急著為自己的歉疚找一個出口,試圖說服葉東初,葉東初卻直接轉身離開。
離開前,葉東初拋下一句話:“現在後悔,當時為什麼要換頭發?你做出這件事,不過是因為,你們就是一群離不開孟西眉的巨嬰。”
他那時才發現,他根本不是因為討厭孟西眉,才去騙人。他是因為離不開孟西眉。
在父母雙亡、無依無靠的情況下,孟西眉就是他的全部支撐和依靠,不管他惹出什麼樣的爛攤子,最後都會有孟西眉來幫他收拾。他仗著孟西眉對他的這種好,無法無天,所以心中才會對於失去孟西眉這件事情,充滿恐懼。
他心理清楚地知道,自己對於孟西眉的所作所為,他們三兄弟對孟西眉的所作所為,讓她對他們沒有一點牽掛。
一旦有更好的選擇……她會留下來嗎?
他不敢賭。
於是他選擇了卑劣的欺騙,用孟安安的頭發,把來尋找孟西眉的親人騙走,以這樣一種陰暗肮臟的方式,把孟西眉留下來。
少年垂著頭,陷在回憶裡,安德烈的聲音又將他拉回現實:“你說啊,為什麼要騙人?”
他緩緩吐了口氣。
他道:“我隻有姐姐了……我不想你們把她帶走。”
鄧素香她看著喬黎,少年的眼神倔強又脆弱。
她問:“你白天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也是想說這個?”
“是。”喬黎抿了抿唇,“我怕電話裡和您說,您會不信,準備來酒店找您。然後……遇到了一點意外。”
安德烈掃了他一眼:“你進醫院了?”
喬黎身上穿著病號服,瞎子也能看出來他是從什麼地方跑出來的。更彆提,他現在坐在那裡的時候,一眼就讓人看到他臉上沒有消除的、青紫的痕跡。
“哼,”安德烈憤憤不平道,“做出這樣的事情,難怪被人打。”
安德烈年輕氣盛,忍不住就刺了他一句。
當喬黎坦誠了他的所作所為之後,安德烈心中是難以抑製的憤怒。他想不到,怎麼會有這樣的人,費儘心思阻撓人家親人之間的相認。如果不是葉東初……他和母親被父親逼著回法國……他們說不定就永遠和孟西眉錯過了!
“安德烈。”
鄧素香瞥了他一眼,製止了他這種不禮貌的行為。
鄧素香對於喬黎坦誠的真相,並沒有生出怨憤,隻是心中像一塊大石落地了一般。
“沒關係,”鄧素香笑了笑,“我不怪你。我也……很感激你願意對我說出真相。”
她終於能夠有勇氣接受現實,從容地翻開葉東初給她的那一份文件,去讀完上麵的內容——
親權關係大於99.9999%。
鄧素香緩緩地眨了眨眼,又讀了一遍,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白紙黑字印在那裡,清晰萬分。
孟西眉是她的親生女兒。
她將視線從紙上挪開,抬頭看著孟西眉,仔仔細細地看,仿佛這樣看著,就能將這些年遺失的母女時光全都補回來。
她將檢測報告遞給孟西眉,嗓音克製而溫柔,仿佛害怕她會受到什麼驚嚇一般:“你……也看看。”
孟西眉接過檢測報告,一眼就看到了結果。
明明在來的路上,她還十分緊張,當此刻直麵現實的時候,她的心情卻奇妙地平靜了下來。
原來……她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親人啊。
她放下報告,望著鄧素香,鄧素香也回望著她。
母女二人對視良久,一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