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晚輩(2 / 2)

韓夫人很健談,性子潑辣,說話直來直去,措辭簡單粗暴。她拉著幼菫聊吃食,聊孩子,聊京城八卦,就是不聊很多夫人感興趣的衣裳胭脂水粉。大多時候是她在說,幼菫在聽。

兩人路過一個涼亭,亭子裡負手站著一個人,幼菫迎著光看不清他表情,卻覺目光銳利。

“老爺,你在這裡作甚?”韓夫人先開口了。

原來是韓修遠。

韓修遠迎出來幾步,對韓夫人溫聲道,“你回去備一份禮給師叔,總不能讓師叔空手回去。”

幼菫想說,我要帶走一大堆白山居士的字畫呢,這世上沒有比這更重的回禮了。也就韓夫人看不出來你是在支開她。

韓夫人一拍腦袋,“哎呀,看我這腦子,師叔您先在這裡休息會,我去去就來!”

韓夫人話還沒說完,人已經遠去了,隱約聽見她吩咐丫鬟送茶水過來。

韓修遠一直目送韓夫人走遠,一直到她的身影被花樹擋住,方收回視線,伸手作請,“外麵曬,師叔裡麵坐。”

話說的恭敬,儀態也恭敬,可語氣卻是淩厲。

“師侄客氣。”幼菫一句話,成功讓韓修遠臉色沉了沉。

兩個兒媳婦在站在太陽地裡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們似乎是對韓修遠很是畏懼。

幼菫跟她們和氣笑笑,“你們都回去歇著吧,我在這邊坐坐。”

兩人如釋重負,給幼菫和韓修遠福身告退。

紫玉在石凳上鋪了錦墊,幼菫方坐下,她的丫鬟但凡跟著出門,錦墊是必備的,生怕她受了寒氣。

韓修遠避嫌並未進亭子坐下,隻是在亭子邊緣站著。細眸,短須,精瘦,這種人很容易讓人覺得嚴厲。

“師叔有才學,也聰明,懂得玉韞珠藏,收斂光華。如今父親要將珠玉展現於世人前,師叔不覺此舉有違初衷嗎?”

幼菫淡笑,“此珠玉非彼珠玉,師侄莫要混淆了。且我此時借的是師父和師兄的光環,我做的再好,彆人隻會說我不愧為韓院長師妹,而不會質疑我其智近於妖。彼時我獻書於師兄,是為大燕計,此時我教書授課,也是為大燕計。怎能說是有違初衷呢?”

她臉上帶著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恬然寧靜,思維縝密,讓韓修遠感覺自己不是在跟一個十幾歲的女子對話。

他微微皺著眉頭,她說是為大燕計,自己攔著她,豈不是不顧大局,隻拘泥小節了?

“師叔心懷天下是好事,隻是,榮國公府已是煊赫無匹,師叔此舉怕是要招人猜忌,以為是為榮國公籠絡人心。”

第一個猜忌蕭甫山的,便是韓修遠吧?

聽聞他一向持身中正,又極為固執,朝堂上誰的麵子都不給,隻看對錯。幾位皇子,他從不結交,對他們的示好也是冷淡待之。正因為如此,皇上對他尤為信任。

幼菫笑,“我在閨閣時便聽聞,師侄持身中正,行事隻看對錯,不懼攻訐。以己度人,國公爺他既胸襟坦蕩,又何須畏懼人言?”

韓修遠在亭子外,看了幼菫良久,目光中有審視,又似在思量。

他往裡走了幾步,站到了幼菫對麵,細眸內閃著精光,“榮國公的爵位,師叔以為該由誰來承襲?”

又來試探。幼菫若說立賢,不是變相承認了蕭甫山在參與奪嫡嗎?若說立嫡長,那蕭甫山的所作所為豈不是與此有悖?

幼菫淡淡說道,“這個自有國公爺來定奪。”

以小推大,皇位之承襲,自是又皇上來定。你們爭來爭去,有甚用處?嫡長賢,要用哪個標準,還是要皇上來定。

幼菫的回答有些狡猾,其實細究起來,又是轉了個圈回去了。但可以成功堵住韓修遠的質疑。

韓修遠自也是覺察了她的狡猾,皇上定奪,要考慮的還是嫡長賢呐。

“師叔聰慧。”

幼菫笑道,“師侄心智學識必是在我之上的。其實縱觀千年,很多事情又豈是辯論幾句對錯便有結論的。就像下棋一般,棋局瞬間萬變,師侄又何必執著眼下這一二子。師侄該想的是,如何讓這一大盤棋贏了才是。”

韓修遠眸心微動,若是讓恭王上了位,大燕這盤棋能贏了嗎?

丫鬟上了茶水點心,韓修遠拱手說道,“師叔金玉良言,師侄受教。師叔喝茶,侄兒還有公務在身,先退下了。”

韓夫人備好了禮,回來抱怨了一番韓修遠,怎能把師叔自個兒扔這裡?

幼菫也未再久留,辭彆了浩浩蕩蕩送她到府門口的一大家子人。

程珂作為師侄,一路護送著到了國公府,路上幼菫吩咐他買了糖炒栗子,又給卉雲的冰糖葫蘆和窩絲糖,最後又給老夫人的驢肉火燒。

程珂隔著簾子咬牙切齒問道,“師叔還有什麼吩咐?”

幼菫笑眯眯道,“沒了,剩下的銅板你留著買糖吃。”

程珂黑著臉,看了眼虎視眈眈的蕭東和眾侍衛,把到了嘴邊的那聲“臭丫頭”硬生生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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