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弘元笑,“自然。非常了不得的一個字。”
他又以手指蘸茶水,在幾上寫了“元”字,“這是我的名字,你看,咱們倆還很有緣分。”
永亓心中酸楚散儘,甜笑愈發真誠,“這麼說來,這還真是個好名字。聽聞叔外祖父是狀元郎,我心向往之,能和你的名字有幾分相似,真是頂頂榮耀的事。”
裴弘元笑著給他一塊和永珩一模一樣的玉佩,揉揉他的腦袋,“乖。”
永亓心滿意足地走到一旁站在永青的另一邊,嘴巴笑眯眯抿著。
永青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沒忍心告訴他,幾千年前的字多了去了。他的名字依舊很草率。
永川小胖身子蹭到裴弘元膝前,“叔外祖父,我叫永川。我這名字和二哥的差不多的來曆,是因為有著三道豎,彆人區分長幼方便。我曾問母妃,為何不乾脆橫過來叫永三,母妃說太過簡單粗暴不能顯示我們有學問。”
他聽了母妃解釋還頗為欣慰,畢竟自己這個名字比起來三哥的,還是多了一重思量的。
裴弘元笑眼看了看波瀾不驚端坐的幼菫,低頭握著永川肉呼呼的小手。
“川,貫川通流水也。有通達流暢之意。人活著不就是為一個舒暢痛快麼,正是合了你活潑喜人的性子。”
永川頓時尋到了知音一般,重重點頭,“嗯!我也覺得活著就是為了痛快!至於胖了瘦了,能不能爬樹翻牆摘果子掏鳥蛋,都不是很緊要的事。”
裴弘元笑笑,“對,隻要自己覺得高興,胖些也無妨。”
永川繼續黏著支持他胖下去的裴弘元說話,蕭甫山咳嗽了一聲,他立馬從熱情中清醒過來,拿著玉佩走人。
永青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沒出息的四弟,不過是母妃隨便起的一個名字,居然成了他不減肥的理由?還這麼明晃晃地在外人麵前宣告一番!出息!
候在一旁的卉雲見幾個弟弟見完禮了,上前福禮,“青寧給叔外祖父請安。”
裴弘元應了一聲,拿了一對玉鐲給她,“這是祖太妃賞你的。”
卉雲謝過,便去領著四個弟弟退下了。
四個男孩一路抱怨,卉雲低聲安撫著,熱鬨又溫馨。
熱鬨的會客廳安靜下來。
幼菫這才有機會給裴弘元請安,又道,“讓王叔破費了。”
裴弘元沒有在炭盆上烤手,隻微微側身靠近著炭盆,微笑道,“平陽和安西王好福氣,子嗣豐茂,家宅安寧。”
蕭甫山道,“忠勇王若是動作利落些,想必明年這個時候也能抱上兒子。”
裴弘元舉了舉茶水,“借安西王吉言。”
他喝了口茶,溫和地對幼菫說道,“平陽有著身孕,也不必在這裡坐著了,回去歇息吧。”
幼菫怔了怔,才說了一句話的她,就這麼被驅趕了。
她福身出了花廳。
想了想,去外廚房溜達了一圈,叮囑他們做些鹿肉羊肉之類的熱性食物,方回了內院。
失憶了的裴弘元,果真是對她冷淡了。
反倒是和蕭甫山,說了不少話,喝了不少酒。
二人從中午喝到晚上。
蕭甫山晚上回到安和軒,醉眼迷離,躺在炕上看著幼菫傻笑。
幼菫還從未見他喝到這種程度過,他一向酒後很清醒。
“王爺笑什麼?”
“他忘了。”
“堇兒,他忘了。”
……
整個臘月,幼菫再也沒有見到裴弘元。
即便是她時常進宮,也總能恰巧和他錯開,從未打過照麵。
再一次見到他,是在除夕宮宴。
他一改以往的孤僻,和宗親推杯換盞,彼此熱絡。
他還給了她一小袋金裸子,笑著說,“本王是你最親近的王叔,這壓歲錢是省不了了。”
幼菫謝過他的功夫,他已經舉著酒杯與蕭甫山喝酒寒暄。
一直到宮宴結束,他再也未和她說過一句話。
而這,也是幼菫最後一次見他。
正月初六,是新的一年第一天早朝的日子。
裴弘元在這一日離京去往遼東封地。
祖太妃也一起同行,浩浩蕩蕩的車隊,出了京城。
因為百官上朝,相送的人極少,蕭甫山是其中為數不多的一個。
京城北門口。
蕭甫山看著衣著厚重抱著手爐的裴弘年,“忠勇王此去,是不打算回京了嗎?”
昨日裴弘元進了一趟宮,將三豐大營的兵符交給了裴弘年。讓眾人垂涎三尺的三豐大營,他就這麼輕輕巧巧拱手相讓了。
如此,忠勇王府在京城的根基也就沒了,也算表達了他對朝廷的忠心不二。
裴弘元淡笑,“遼東封地軍務繁雜,本王分身乏術,想回京怕是難了。”
蕭甫山卻知以他的能耐,又豈會分身乏術。怕是脫胎換骨的他更為透徹通達了,明白了韜光養晦的道理。
他拿了一個瓷瓶給裴弘元,“這裡麵的丹藥是幾年前淨嚴為內子配置,對祛除體內寒氣有奇效。其中所用的千年雪蓮,還是出自貴府,說不得你能有用。”
裴弘元接過瓷瓶,笑了笑,“多謝了。”
蕭甫山拱手,“一路平安。”
“就此彆過。”
裴弘元拱了拱手,轉身上了馬車。
官道上積雪尚未消融,隊伍走的極慢。
裴弘元坐在馬車裡,靠著車壁閉目養神,手中緊緊握著的,是一個劍穗,寶藍的穗子,墨色的玉環。
炭盆上放著藥罐子,骨碌骨碌冒著熱氣。
陸辛端起罐子倒了一碗,放在裴弘元手邊的矮幾上,“王爺,藥好了。”
一直到熱氣快要散儘,裴弘元也沒動那碗藥湯。
陸辛提醒,“王爺,藥再不喝就涼了。離穀主說,您當初藥浴用的都是至陰至寒之物,身上寒氣太重,這藥都得趁熱喝才行。”
裴弘元也不睜眼,準確端起藥碗一飲而儘,放下藥碗,伸手探向糖罐子。
他驀然睜開了眼,拿起糖罐子看了看,又緩緩放下,“又空了一罐。”
陸辛小心翼翼地看著裴弘元,“王爺,這是最後一罐了。”
“沒了?”
裴弘元又閉上了眼睛,平靜道,“卻沒人為我做了。”
陸辛道,“待到了前麵鎮子,卑職去買一些回來。”
裴弘元淡聲道,“不必。”
這世上的糖,隻有她手裡的是甜的。
那日,香甜的糖入口,他從混沌中醒來,聽見她哽咽的聲音,“表哥不怕,吃了糖就不苦了。”
這幾個月來,他覺得苦時就吃一粒糖,可十幾罐子糖都吃光了,為何還覺得苦呢?
可在公主府的那一個月,每日隻需一粒糖,一整日都是甜的。
他每日盼著她來,貪婪地享受著她給他喂糖,聽著她對他說話,比前麵幾年加起來說的都多。
離穀主說,你不地道。
他說,我若現在醒來,便是被公主喚醒,這讓安西王和府中諸人如何想?讓公主如何自處?
裴弘年問,你何必裝失憶?
他道,讓安西王徹底安心。
陸辛道,現在積雪未融,道路難行,不是出行時機。
可他演了一個多月的戲,累了,撐不住了。
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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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兩更完畢。
共計八千字。
本來一萬兩千多字,但有些情節覺得多餘了,既然離彆了,便清清爽爽為好,於是刪刪減減,剩了八千。
因為親們比較喜歡四小隻,大結局這幾更便一邊添坑交代一邊摻雜一些四小隻的日常。
明日還是早八點兩更,總共一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