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隨從退了下去,不過片刻,上千人馬在趕路沒一會兒後又在河邊駐紮。
一時間,河邊雞鴨魚肉飄香,矮幾上擺著滿滿的大盆大碗,還有一盆子白麵饅頭。
四個小家夥狼吞虎咽,渾身上下都透著幸福。
“饅頭真好吃!”
“大肉丸子真香!”
“外祖父,你的廚子做飯怎這麼好吃呢?”
“外祖父,我要跟你去吐蕃,天天吃肉!”
……
一頓飯下來,幾個小家夥已經把賽德當成了世上最親的人,親昵地在繞在他膝前。
而賽德,也了解了他們這一路的經曆。
他目光在不遠處的樹林裡逡巡,看來蕭甫山是要讓幾個孩子出來曆練一番。
返程騎著馬,速度就快了許多,當天下午隊伍到了京城外十裡,前麵便是蕭甫山帶著百官相迎。
永川躲在賽德懷裡不肯下來了,見了親爹連聲招呼都不打,把臉埋在賽德懷裡。
哥幾個已經換了光鮮亮麗的體麵衣衫,永青帶著倆弟弟恭恭敬敬行了禮,“父王,兒子們把外祖父迎回來了!”
蕭甫山上前挨個拍了拍他們的肩膀,麵露讚賞之色,“不愧是本王的兒子,好樣的!”
人在困境中方顯真情。
他們四人在困頓時沒有相互埋怨,在危險時沒有拋棄彼此,患難與共,苦中作樂,倒有幾分他當年堅韌灑脫的性子。
渾然不知父王誇了一圈是在誇自己的兄弟幾人,聞言皆眼圈通紅,心中激蕩,若不是守著百官,怕要抱頭痛哭一場。
父親居然誇讚他們了!史無前例!
所以說,父愛如山,就是如此深沉。父王對他們的愛是藏在心底罷了!
幾小隻還在激動著,蕭甫山已經上前與賽德寒暄。
緩過神後的永青,領著弟弟們大搖大擺走到百官麵前,先規矩向周祭酒行禮,甜甜喊了“曾外祖父”,又向程紹程縉行禮,在百官麵前給足了幾位長輩麵子。
之後,永青便吹噓起他們哥四個獨闖江湖的英勇事跡,重點著墨河邊打得幾個壯漢跪地求饒那一段。
永亓看著唾沫橫飛的永青若有所思,開始了對大哥之前講的個人英勇事跡的重新思考。
百官早就對公主府四小魔王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不愧是戰神蕭甫山的兒子,誰家的孩子這麼小敢自己出門!
周祭酒欣慰地捋著胡須,是的,也不看看是誰家的孩子!那可都是他的曾外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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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弘年在宮中設宴為賽德接風,周玉作為皇後,在他身側作陪。
看著坐在下首豪放不羈又不失沉穩的賽德,周玉一時百感交集,卻讓自己保持鎮定,不露出一點異樣來。她知道,不相認是對彼此最好的選擇。
在裴弘年和周玉敬酒之後。
賽德舉杯,舒朗笑道,“皇上皇後四年前大婚,本王也沒能前來,這杯酒就當是道賀了。”
裴弘年舉杯微笑,當年大婚那麼急,就是不想你來,“道賀不拘早晚,多謝。”
周玉雙手舉杯,目光沉靜,“吐蕃王有心了,本宮在此謝過。”
對這個為她付出一生的男人,“謝”字太輕。那些恩情,又豈是輕飄飄一句道謝能還清的?
“不敢當皇後如此大禮。”
賽德隔空又舉了舉杯,仰頭一飲而儘,便垂眸吃起了桌上的珍饈美味,興致頗好。
一直到宮宴結束,賽德再未與周玉說過話,甚至目光未曾投到她身上一眼。
這讓裴弘年鬆了一口氣。
他聽探子來報,賽德在來京城前,先去了一趟臨安,悄悄在他當初的院子裡呆了一夜。
這說明,他還在悼念程妙,沒有覺察到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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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和軒寢殿。
幼菫逗弄著床上躺著的小花兒,兩個多月的小丫頭,最愛做的事便是蹬腿抻胳膊,不時發出用力的“嗯嗯”聲。
“小芽兒。”
溫暖到心底的聲音。
幼菫轉過頭,便見賽德站在寢殿中央溫暖笑著,逆著光,身上披著朦朧的晨曦。
“父親!”
時隔四年半未見賽德,再次相見,幼菫抱著他便大哭了起來。
埋怨他當年不辭而彆。
抱怨他多年不來看她。
埋怨他說話不算話,這麼多年了也不成親。
埋怨那麼多,她隻是心疼父親,最終一無所有卻不自知。
就連她都幫著父皇母後瞞著他。
賽德拿帕子幫她擦著淚,垂眸看她,“好,都是為父的錯。還是這般愛哭,就沒哪次是見了我不哭的。”
幼菫眼淚卻是越擦越多,看著父親溫暖的目光,她再也忍不住,“父親,其實母親……”
“小芽兒!”
賽德打斷她,“不必說了,我都知道。”
幼菫驚愕地看著他,“父親知道?”
賽德神色異常平靜,“四年前就知道了。”
在裴弘年大婚的消息傳到吐蕃,他就起了疑心。
裴弘年為程妙守了十七年,怎麼可能突然放下了,且還直接封周玉為後。
他派人調查,查到了程妙畫像被燒,查到了周玉癡傻,在畫像被燒沒多久就恢複正常。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隨後再查到的種種蛛絲馬跡,一一印證了他的猜測——程妙重生了。
隻是這一世,她依然選擇了裴弘年。
幼菫驚訝於賽德的平靜,卻不知他為了維持這份平靜,已經花了四年時間。
她仰頭看著他,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父親,你沒事吧……”
賽德笑笑,“不必擔心我,我當初所求,也不過是讓她活著罷了。”
如今的她沉靜中透著堅韌,想必是個有主見的,他倒不必擔心她會受欺負了。
隻是她又何必向他道謝,他憑心而做的事,都是心甘情願而已。
幼菫眼淚又啪塔啪塔掉了下來,“那父親還認我這個女兒嗎?”
賽德攬著她走到床前,垂眸看著床上粉嫩的小丫頭,輕聲說,“我將你從這麼一點拉扯大,怎能說不認就不認了?”
幼菫破涕為笑,“我也覺得是。”
賽德笑,“傻丫頭。”
他抱起床上一直呀呀呀喊著的小丫頭,“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小花兒,小芽兒……”
……
趁著幼菫哄小花兒睡覺的功夫,賽德去園子裡尋幾個小外孫。
循著聲音,他到了一個亭子附近,止住了腳步。
永川坐在石凳上啃著鴨腿,小胖腿晃啊晃,“姨母,這次的烤鴨腿不夠香啊,火候小了點。”
“是嗎?下次我找他,咱多少年的規矩了,估計是新來的夥計不知道……”
周珠兒話說完反應過來不對,複而又叉著腰,“我在訓你話呢,你到底聽進去沒有?”
永川小小歎了口氣,“偷跑出去玩是我們四個人一起的,你不能隻逮著我一個人訓啊。”
“我倒是想訓他們,我也得能逮的住啊!你看你,爬樹爬不了,逃跑跑不快,這次若不是運氣好……”
周珠兒心有餘悸,“我恨不得狠狠揍你一頓!”
永川天真笑道,“不怕,我有大哥,還有外祖父!藍眼睛的那個!”
周珠兒拿著帕子擦了擦他滿臉的油,“吐蕃王?你以為你每次都那麼好運都遇到他?下次再不聽話,綠眼睛的也救不了你!”
她突然一把奪過永川手裡的鴨腿,“不成,你不能再這麼吃下去了,你得減肥,遇事才能跑得快!”
“不成!你還給我!”
“不給不給!”
……
永川從石凳上跳了下來,追著周珠兒圍著石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