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乾清宮的氣氛異常的壓抑。
正上麵那金龍寶座上的康熙, 此時渾身散發著強烈的煞氣。隻見康熙陰沉著一張臉，死死地瞪著跪在地上、臉上儘是淤青的兩人。那樣子，就像是隨時都要暴起揍人一般, 看得所有人都膽戰心驚。
而實際上，此時的康熙的確是憤怒異常, 他隻覺得心中的火氣一陣一陣地往上冒, 恨不得給跪在地上的那兩人一人賞五十大板, 狠狠地教訓這兩個小兔崽子。
誰能想到, 他的兩個好兒子，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打了起來, 還打成這個鬼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兩人有什麼深仇大恨呢！
康熙真是覺得, 要不是這麼些年皇帝做下來了，多少學了些養氣的功夫, 他現在肯定會這兩個不成器的氣得心臟病都犯了。
而在康熙強大的氣場之下, 偌大一個宮殿卻連一聲咳嗽都不聞。每個人都低著腦袋, 儘力把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自己被瀕臨爆發的康熙注意到了、充了炮灰，那就樂大發了。就連與此事無關的胤礽和胤祉, 也乖乖地站在一邊, 生怕被憤怒的康熙遷怒了。
作為“罪魁禍首”的胤禔和胤禛兩人，因為犯了錯誤, 此刻正跪在大殿之中。
不過不同於胤禛的沉默無聲，大阿哥胤禔可以說是一臉怒色了，要不是康熙此刻的臉色實在是太過嚇人了, 他早就狠狠地告狀了。
“嗬嗬, 你們還真是出息了？嗯？學會在課堂上打架了？你們學了這麼多年的禮義廉恥, 難道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康熙朝著兩人看過去, 銳利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刀一樣，看得胤禔和胤禛兩人脖子一涼，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
“皇阿瑪，這事朕不怨兒臣，是老四先動手打兒臣的，兒臣不過是無奈之下還的手，也是為了自保。”胤禔梗著脖子，一臉不服氣地說道。
“你還敢說！胤禛多大，你多大？你一個都快大婚的人了，打一個才八歲的孩子，還是你的弟弟，你還敢說自己是自保？你的臉呢？”不說還好，胤禔一開口，康熙更生氣了，直接破口大罵起來。
“兒臣比四弟大難道就該讓著他嗎？哪有這樣的道理？再說了，四弟身為人弟，不說對我這個哥哥有多恭敬吧，居然還動手打我？
還有皇阿瑪，你看看我這個臉，都被四弟打成什麼樣了？都這個地步了兒臣要是再不反擊，兒臣都不知道被四弟打成什麼樣了。”胤禔指了指自己的臉，心裡有些發恨。
這個老四，下手可真狠，要不是老二和老三攔在裡麵，他非得把老四狠狠地揍一頓。
康熙沒想到胤禔居然還敢回嘴，當下就想要發火，隻是看著胤禔那明顯比胤禛還要淤青的臉時，強把心中的憤怒壓了下去。
“胤禛，你怎麼說，胤禔怎麼也是你的兄長，你怎麼對你的兄長如此不敬？”康熙轉向自進來後，自始至終都一聲不吭的胤禛，神色有些不滿。
這個老四，平時看著倒是謹慎老實，怎麼突然如此暴虐起來，動手打人不說，竟然還打的自己兄長？
見康熙問自己話，胤禛垂下眼眸、抿了抿嘴，沉聲道：“兒臣無話可說，的確是兒臣先動手打的大哥。”
見胤禛承認了，胤禔頓時喜不自勝，連忙告起狀來：“皇阿瑪，你看，四弟自己都承認了，是他先打的兒臣，皇阿瑪你該好好罰四弟吧！”
“皇阿瑪，雖然說的確是四弟先動的手，但是此事的確不怪四弟，實在是事出有因。”見康熙看向胤禛的眼神一下子晦暗了下來，胤礽心中一急，也顧不得明哲保身了，硬著頭皮站了出來。
“皇阿瑪，如果不是大哥事先出言挑釁的話，四弟是不可能動手的。”
“我挑釁？我挑釁什麼了？太子你不要張口就來汙蔑我。”見太子說話了，胤禔神色一慌，忍不住色厲內荏起來。
“皇阿瑪，你可彆信了二弟的話，就算我當時言語也有所不當，也不過是些微末小事罷了，四弟先動手打人就是不對。”
“太子還什麼都沒有說呢？你慌什麼？”康熙淡淡地看了一臉神色慌亂的胤禔，眼睛眯了眯。
看來，果真是胤禔先挑起的事端嗎？隻是也不知道這個孽障到底說了什麼，刺激地老四直接動手打了人？
“太子，你說。”
“這……”胤礽看了看依然低頭不語的胤禛，有些遲疑。
他倒不是不想說，他也想給日益囂張的大阿哥一個狠狠的教訓。隻是此事牽扯到老四的生母、皇阿瑪後妃，實在不是他一個太子好隨意評論的。
“有些事情既然太子不好說，那就讓本宮來說吧！”就在胤礽遲疑之際，就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從乾清宮外傳來。
眾人連忙轉頭看去，就看到吳雅邁著優雅的步伐從正門進入，然後施施然地走到了進來。
“德妃？”
“額娘？”
“德娘娘！”
看到來人，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誰也沒想到吳雅會這個時候過來，尤其是胤禛，在看到吳雅出現的瞬間，本來淡漠的臉瞬間浮現了慌亂的神色，連忙低下頭，不敢看她。
從進殿後就一直觀察胤禛的吳雅看到他這心虛的樣子，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極淺的笑容，隻是這笑容在看到胤禛臉上的淤青的時候，又瞬間消失了、皺起眉來。
不過吳雅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繼續走到康熙麵前，躬身行禮：“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安。臣妾聽聞四阿哥在學堂裡打架了，心裡著急，就未經通傳就進來了，還請皇上恕罪。”
“罷了，平身吧。”看到吳雅，康熙的情緒緩和了些。
“這隻是小孩子打架而已，有朕處理就好了。你身子方好，該好生休養才是，何必過來特意過來一趟？”
吳雅歎了一口氣：“皇上說的不錯，這原不過隻是孩子間的爭執罷了，如果不是涉及到臣妾，臣妾的確是不該過來的。”
“涉及到你？他們兩個打架和你有什麼關係？”康熙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明白這話的意思。
但是康熙到底也算是千古一帝，轉念一想就明白吳雅潛在的含義了，頓時暴怒起來。
“孽障，你到底說了什麼？”康熙對著胤禔怒目而視，那狠厲的眼神，隻把大阿哥看得瑟縮了起來。
“兒、兒臣沒、沒說什麼啊！就是普通的玩話罷了，誰知道四弟竟然當真了……”大阿哥胤禔萬萬沒想到德妃娘娘居然會這個時候過來，本來就慌亂的他更是六神無主了。
吳雅微微一笑，神色淡然：“大阿哥何必掩飾了，畢竟這也不是能掩飾的了的事。大阿哥說那些話時，在場的人也不少，要是被他人說出來，大阿哥豈不是又是一層錯？”
吳雅的聲音不重，甚至可以說是輕聲細語，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讓胤禔心中一緊，尤其是吳雅那直直看著他、如獵鷹尋找獵物一般的眼神，銳利地讓他整個人汗毛都豎了起來。
“德娘娘……”胤禔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覺得自己現在說話都不由自主打顫了。
見鬼了，以前也不是沒有見過老四他娘，也就是一普通的後宮婦人罷了，脾氣溫和地很。隻不過數月沒見，怎麼突然有這麼強的氣勢？
不再把眼神施舍給已經慌了神的大阿哥，吳雅肩膀微轉，對著康熙欠了欠身，微笑道：“皇上，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臣妾不是當事人，也不在現場，不好隨便說。既然如此，就讓在現場的小寧子把當時發生的事複述一遍吧！”
吳雅看向小寧子，神情肅穆：“小寧子，把今天發生在上書房的事，一五一十，一字不落地告訴皇上吧！記住，不得添油加醋！”
“是，娘娘。”小寧子定了定神、站了出來，跪在康熙麵前，然後把上書房打架事件的始末，一五一十地複述了一遍，複述的過程沒有加任何主觀情感，完全就是就事論事。
但是即便如此，康熙聽了依然覺得怒從中起，到了後麵簡直是怒發衝冠了。
“這奴才，說的可是真的？”康熙狠狠地瞪著胤禔，那凶猛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人一樣，看得胤禔哪還敢說什麼？隻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太子、老三，你們說。”看胤禔這個表現，康熙狠狠地吸了口氣，卻也沒有立刻發火，而是看向一旁的胤礽、胤祉問道。
“這……”胤礽和胤祉對視了一眼，胤礽硬著頭皮站了出來。
“小寧子說的……差不多就是當時的情形。”
“好、好、好！”聽到這回答，康熙不怒反笑，連說了三個“好”字，卻嚇得在場除了吳雅所有人冷汗都快下來了。
看著額頭青筋夠快冒出來的康熙，每個人心裡更是直打鼓，尤其是大阿哥胤禔，腿都開始發軟了。
皇阿瑪（皇上）這個樣子，怕是快氣瘋了吧！
果然下一秒，隻見康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抄起手邊的琉璃茶盞朝大阿哥狠狠地擲了過去。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害怕了、還是條件反射，茶盞在砸到大阿哥頭上之前被驚慌的大阿哥閃過了，琉璃茶盞結結實實地砸到了地磚上，碎了一地。
“你還敢躲？”看到胤禔竟然還敢躲，康熙越發地生氣了，一個箭步衝了上來直接把大阿哥踹到在地，一邊踹還一邊罵。
“混賬東西，你平時無法無天也就算了，現在，你居然連你德母妃都非議起來了？你這是你身為人子該說的話？朕、朕今天要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個孽障！”
“皇阿瑪，兒臣錯了，兒臣不是有心說那些話的，兒臣隻是一時口誤……”
“口誤？你還敢說是口誤？”
“皇阿瑪息怒！不能再打了！”
“皇上，保重龍體啊！”
眼看著康熙動了真怒，旁邊的人也不好袖手旁觀了，紛紛拉起架來，攔人的攔人，勸說的勸說，唯獨吳雅，一直冷眼看著這場鬨劇，就好像眼前的一切於她無關一般。
直到大阿哥被康熙打得差不多了，吳雅這才悠悠地站了出來，心平氣和地對康熙行禮道：“皇上息怒，雖然大阿哥言語的確多有不當，但是大阿哥到底還年輕，想來也是一時衝動說錯了話，皇上大人有大量，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德妃，你不用為這個逆子求情，他今日連你都編排上了，這般尊卑不分、目中無人，改天是不是連朕都敢肆意非議了？”康熙餘怒未消，指著被眾人拉在後麵的胤禔大罵，罵得胤禔是一陣瑟縮。
吳雅：“……”
所以，這才是康熙真正生氣的原因嗎？
“皇上息怒，雖然今日之事大阿哥的確有錯，但是不得不說，此事的確是胤禛先動的手。胤禛身為人弟，打了自己的兄長，這就是大大的不是。也是我沒有管教好胤禛，是我這個做額娘的失職，在這裡，我先在這裡替胤禛向大阿哥賠罪了。”吳雅垂下眼眸，遮住眼中濃濃的諷刺之色，然後朝胤禔深深的福下身來，態度極為真誠。
“德妃！”
“額娘！”
看到吳雅這個態度，所有人大吃一驚，連忙出聲阻止，胤禛更是急得眼眶都紅了。
他沒有料到自己的一時衝動，居然給額娘帶來這麼大的屈辱，一時心中愧疚地無以複加。
“德妃，快起來，本該是這個逆子向你磕頭賠罪的，怎麼反倒是你向他賠罪了？他也受得起？”康熙也被吳雅此舉嚇了一跳，連忙把吳雅扶了起來。
吳雅“……”
強忍著心中的惡心，吳雅不動聲色地掙脫了康熙的手掌，後退一步、淡笑道：“皇上說笑了，大阿哥到底是皇上的孩子，臣妾不過是後宮一屆婦人，怎能讓大阿哥磕頭認錯呢？隻是……”吳雅的話鋒一轉，眼神徹底冷了下來。
吳雅那冰冷的眼神直直地看向已然心虛不已的大阿哥，說出來的話更是冷酷無比：“隻是，臣妾雖然是後宮之人，但到底也是永和宮主位、也算是大阿哥的半個長輩，現如今被一個小輩如此非議，我就算再不想計較，這心裡，還真是怎麼也不得勁。
我是真不知道，我關心我的孩子，怎麼在大阿哥的口中就成了彆有目的、居心叵測的小人了？嗯？”
輕輕的一個“嗯”字，讓大阿哥頭上的冷汗都快下來了，胤禔結結巴巴道：“德妃娘娘，這事的確是我腦子發熱、言語有失，才……”
吳雅完全沒有聽大阿哥解釋的意思，繼續說道：“這事我要是真的輕輕放過，彆人還當我是心虛默認大阿哥說的那些無稽之談了呢！
隻是大阿哥到底是天潢貴胄，我自然不能像教訓我宮裡的奴才那般教訓大阿哥，所以，也隻能讓大阿哥身邊的人代為受過了。”
代為受過？什麼代為受過？
就在眾人想著吳雅這話什麼意思的時候，就見吳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左手，一巴掌狠狠地呼在了大阿哥身邊貼身太監小喜子的右臉上。
小喜子完全沒想到這位平時看上去溫和可親的德妃娘娘下手居然如此果決、而且如此之狠，一巴掌給徹底打懵了，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吳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止是被打的小喜子懵了，就連其他人也被吳雅這一手給整懵了。
誰能想到吳雅一言不合就直接動手呢？
感情剛才給大阿哥賠罪那一出是先禮後兵嗎？
在眾人震驚的眼光中，吳雅慢條斯理地收回手掌、看著坐在地上的小喜子，麵無表情道：“這一巴掌，是本宮代惠妃姐姐打的，是打你不敬長輩、非議庶母。想必惠妃姐姐知道了此事，也是同意我待她教訓你的，你可服？”
雖然這話是吳雅對著小喜子說的，但是卻讓一旁的大阿哥成功地脹紅了臉——誰不知道這話是對他說的！
這巴掌雖然不是打在他的臉上，但是這比直接打在他的臉上，還讓胤禔覺得屈辱。
隻是現在胤禔卻一個字不敢多說，隻憋紅了臉，咬牙翁聲道：“德妃娘娘教訓的是，胤禔下次再也不敢了。”
“嗯，大阿哥記住就好。”吳雅點了點頭，眼睛卻依然直勾勾地看著地上的小喜子，語氣平靜道，“你還坐著乾什麼，起來。”
“……是，娘娘。”剛被打了一巴掌的小喜子腦子還是有些懵，雖然心裡還是害怕，但是條件反射地站了起來。
隻是還沒等他站穩，又一個巴掌不期而至，小喜子又被一下子被打倒在地，隻不過，這次換成了左臉。
“……”
整個乾清宮一片寂靜。
誰也沒想到吳雅在已經打了一巴掌的情況下，又打了對方一巴掌，全都愣在那裡不說話，就連康熙也瞬間瞪大了眼睛。
“德妃，你……”康熙愣愣地看著吳雅，頭一次覺得自己這個枕邊人如此的陌生。
而作為“被打”的胤禔隻覺得自己頭頂都開始冒氣了。
如果說剛才是羞大於怒的話，那現在就是怒大於羞了。
“德妃娘娘，你這是……”要不是還有一絲理智，胤禔早就壓不住脾氣發火了。
剛才一巴掌算是教訓他，那現在這一巴掌算是什麼？
吳雅接下來告訴了他。
吳雅甩了甩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痛的手掌，眼睛終於看向了大阿哥，卻如寒冰一樣冷漠的眼神，讓本來怒氣滿滿的胤禔，就像是在大冬天又被人扒了衣服澆了一盆冰水一般，寒冷徹骨。